《黑与白的世界》冷炎冰

12、 尾声

　　三年了，我再次踏上这座城市，心里依然有种空落落地感觉。各种滋味在心头荡开久久无法平复。小嫣在我身旁亲昵地挽着我，以平复我内心的伤痛。
　　我也同样不停地告诉自己，都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当我离开这块土地时，所有的恩怨都因我的离去而消散，当我再次踏上这块土地时，所有的感情都因我的回归而回归。
　　机场门口，我们看到了来接我们的雅陈，三年了，他的变化不大，只是更加成熟沉稳了，他本身自有的文雅气质，使他看起来不像个商人，更似个知识份子。眼里的清辙已不复存在了，只是那份寞落无法隐去。
　　看到我们走了出来，他急忙跑了过来，这个举动跟他那身名牌西装极不相符，却是我意料之中的。
　　“冰！你终于回来了。”他平静地说。
　　这个时刻我曾想过很多次，但我没有想过，竟然会是如此平静。
　　微微笑了下，“是啊，回来了。”多少心酸涌上了心头，一句话，只是这一句话，成为我多少次梦中醒来的缘由，我回来了，踏上了这块我永远都不想再踏上的土地，这是我的梦魇啊，可是，我还是回来了，因为这里有我放不下的人和感情。
　　雅陈极力压抑的感情，在听到我这句话之后，终于失控了，他扑过来紧紧地抱着我。一个男人，竟这样哭了起来。
　　我在他的怀里，各种滋味涌上心头，此刻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我，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我们都好苦，都好苦。
　　“好了，好了，才下飞机，雅陈，别这样了，都没事了，以前的不愉快都过去了不是吗？”小嫣看到雅陈如此激动，连忙过来安慰。
　　我在他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雅陈，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都过去了。真的没事了。”听我这样一说，雅陈松开了他的怀抱，我强挤出一丝微笑。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傻丫头，就你最苦了。”
　　听他这样一说，我心里酸酸地，“雅陈，我都想忘记了，你还偏偏提起，想让我伤心啊。”听我这样一说，他没在继续说下去，接过我俩的行李，向着不远处停放的车走去。
　　“换车了？”小嫣调侃地问道。
　　“前些天才换的，是你们俩个有福气啊，要不然我就要开着我那辆破尼桑过来接你们了。”他一边开玩笑一边帮我们打开车门，然后像想到什么似的问小嫣，“蔻蔻怎么没来？我想他了，我爸也想了，刚才光顾着和你们说话了，把他给忘了。”
　　小嫣摇了摇头说：“不能带他来，现在学习很紧张，影响了学习就不好了，以后等他放假，我带来不就行了吗？”
　　“唉呀，我想带他去玩呢！看来了还有得等了。”雅陈不无失望地说。
　　开着车我们上了高速，一时间车内无语，颇显尴尬，只有顺子的《回家》，来回回荡，让人忍不住地回想。
　　那天王辕走后，轻生的想法在我脑海里显现，然后，我拿起地上的镜子碎片，割了右手静脉。看着血流出来，我忽然觉得安心，把所有亏欠的东西还清好了，就算是走，也要走的无牵无挂，慢慢地，我失去了知觉，却在隐约中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再后来，当我清醒时，看到了雅陈和小嫣还有冷凝伤心地脸宠。从他们口中得知，是我的邻居听到吵闹声，被吓醒，到我家来看个究竟，顺便安慰我一下，没想到走到门外看到门没锁，进来之后便发现了我，于是叫了辆救护车将我送到医院，又给我的朋友们打电话。这样我才算是活了下来。
　　有一段时间我是很怨她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救我，活着没有意思，为什么还要偏偏让我活呢？难道这对于一个痛苦的人来说，不是一件最为残酷的事情吗？可是老天就是这样，不给任何机会。
　　再后来，我发现我已经不能继续在这座城市生活了，我觉得连这里的空气都充斥着悲呛的气息，我每吸一口气，心里都深深地疼痛，甚至连看到这里的花草，我都会想起我身边所发生的事情。于是我决定和小嫣回家，去到那个我陌生的南方小城。曾经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可是，没有想到，今天我还是回归了这块土地，这里有长眠的亲人，有我至死不渝的朋友，还有日日惦念我的堂姐，我不能抛下他们，也放不下他们。
　　就在我回忆的时候，车子已经缓缓驶入了冯家大院，那幛欧式风格的建筑，如城堡一般矗立在眼前，可是却让人觉得有如隔世，曾经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它了。
　　打开车门，雅陈的父母都在门外迎接。我偷偷地对小嫣叮嘱了几句，小嫣安慰地拍拍我，“放心吧，冰，我的感情早已放下了，现在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再次痛苦，你放心好了。”
　　听她这样说我才安心的点点头。
　　在雅陈家吃了顿很丰盛的晚餐，本想回家住的，可是雅陈及伯父伯母，一再反对，我才留在了他家里过夜。
　　其实我也想过，如果回家，一定会想起以前的种种，所以才会留了下来。带我们看完住的房间之后，雅陈将我领到了他的房间。
　　似曾相识的感觉，一如我第一次到他的房间时一样，一屋子的雪白，我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缕阳光，否则，他怎么会让自己永远置身在光明中呢？
　　“这里的摆设和那处住所的一样。”他若有所思的说。
　　“哦，我看出来了，很熟悉地感觉。”我摸着他书桌上的水晶雕塑说。
　　“是吗？这就是我想给你的感觉。”他躺在床上，把双手垫在头下。
　　“为什么？”我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过去。
　　“因为，我想重新开始。你不觉得，我们应该重新开始吗？”他侧过头，正好注视着我。
　　我沉默不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到我的样子，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来到我身边，轻轻地抬起我的下巴，“我们本来就应该是一对的不是吗?如果先前不是因为莹莹，很可能我们的孩子现在都会打酱油了。唉！现在莹莹走了，难道，我们还要再错过一次吗？”
　　我直视着他的双眼，里面写满了伤感，他是那么害怕，又是那么憧憬，可怜的人啊！可怜的人。
　　“我怕，怕我已经不再懂得爱了。”我无奈地说。
　　“我不怕，因为我爱你，我爱你，一直都爱你，从来没有改变过。”他攥着我的双手，放到嘴边，用情地吻着。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该走了。”我看着门。
　　他放开我的手，包容地说，“好吧，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见冷凝她们。”
　　然后，他在我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我诧意地看着他，虽然感觉很温暖，但没想到，他会这样做。
　　“不习惯吗？”他冲我笑笑，脸上充斥着调皮的色泽。
　　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其实，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没有奢求，只期望每天晚上在你临睡前都可以像刚才一样，轻轻地吻一下你的额头。你知道这个愿望要让我等多久才能实现吗？”
　　我怔愣着没有说话，原来一直以来，我都不是孤独的，雅陈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即使现实让我们分的很远，可是，他从来没离开过。
　　他看着我笑笑，然后送我回到了房间。
　　当房门随着他的离去而合上，我感觉到，我的心，仿佛被人再次打开了，只是它真的能打开吗？

　　和冷凝一家在一起，是我最感幸福的时刻，或许是他们的幸福感染了我，我也跟着快乐了起来。
　　小翔，最喜欢追着我叫小姨，常常搂住我不放，而我忽然间有种奇异的感觉，我也想生一个像他这样的孩子，被自己的这一奇怪想法吓了一跳，回过神时，发现雅陈已经在我身旁的草地上席地而坐。
　　“想什么呢？”他把头靠在我肩膀上说。
　　“说出来吓你一跳。”我呵呵地笑着。
　　“想要个孩子吧！”
　　我停住笑声，惊讶他怎么会知道。
　　他伸手掐了下我的鼻子，“别奇怪，因为我也曾不只一次地想过。”说完后我们俩个人相视一笑。
　　“终于又看到你的笑容了，有种久违的感觉。”他正儿八经地说。
　　“那我以后就多笑几次好了。”我笑着说。
　　“那可好了，不过更好的就是……”他故意没有说下去。
　　“就是什么？”我扭过头看着他。
　　他抓起我的手，“嫁给我，这是最好的事情。”然后将一枚白金钻戒套在了我的手上。
　　“啊”我吃惊地说，“我还没答应你呢，你怎么能给我戴上呢？”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不答应的。”他没有刚才的无赖样儿，很郑重地说。
　　“冰，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之后，我和你都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没有天长地久的爱，因为我们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我们只能在有生之年，平平淡淡地相爱，每多活一天，就多爱一天。这样直到有一天我死去的时候，我都可以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来爱你。你说你不懂得爱了也好，我不在乎，每天早上醒来，我都会提醒你，要你只爱我一天，而我所要的，也只是一天！”
　　我轻轻地躺在他的怀里，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多多少少，来来去去，可到最后也许还是会回到原点，求与取，都已不再重要。世事都已如此，又何必强求太多呢？到最后，也只是庸人自挠。
　　“想知道王辕的事情吗？”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轻声地说。
　　他的话让我打了个冷颤，王辕，那个男人，怎么又提起他呢？不是说好了忘记了吗？“不听了，忘记了。”我颤抖着说。
　　雅陈叹了口气，“如果真忘记了那怎么还会在意呢？”
　　我抬起头，刚想发火，他却用手抵住我的嘴，继续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至少你现在知道总比以后知道好。他生活的并不幸福，你走了以后，我在酒吧里见到过他一次，他喝得烂醉如泥。然后我将他送回了家。冰，你知道吗？他其实从来没离开过那个女人。他骗了很多人，骗了你，也骗了我，甚至骗了自己。他爱你，爱得如痴如醉，却也放不下那个人，金屋藏娇。后来，他对你彻底死了心，和那个女人结婚了，不过，我想，他也不会爱那个女人多少吧！而且很遗憾，他的手残疾了，再也医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把玩我的头发。我愣愣地躺在地上，回味着他的话，半晌，才懒懒地开口：“和我说这些没用了，我又不恨他。我所欠他的一切，早在三年前的那个晚上还给他了，现在连伤痛对于我来说都已不再重要。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走过了，就别回头。”
　　雅陈拨开我额前的流海，满脸幸福的说：“那我们结婚吧！”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而身后的人群中，一个托着残疾手臂的男人，看着我们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然后颓废地逃开了。在茫茫人海中，在滚滚红尘中我再也寻不到他——那个一闪而过的人。是流星划过的光芒吗？可惜这黑色的世界，最终需要的不是它，而是等待的光亮。
　　佛曰：万事皆有定数。这是定数，也是劫数，躲不掉，躲不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