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天开始》师朗清

13、喝醉

　　眼泪哭干了心里反而顺畅了许多，温言在路从辙的身侧坐下，闭上眼睛靠着墙壁，静静听着歌声在地下通道里回响。
　　路从辙又连着弹了五首歌，然后是一首《爱很简单》。
　　“忘了是怎么开始，或许就是对你，有一种感觉。忽然间发现自己，已深深爱上你……”
　　歌声突然停了，温言睁开眼，看到路从辙抱着吉他愣愣地站着。
　　“走，收摊儿。”路从辙转向他笑了笑，弯腰收起吉他包里的钱，“一晚上赚了68块，请你吃烤串儿。”
　　温言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跟着路从辙走出地下通道，进了一家门面不太明显的烧烤店。
　　一进门，一股温暖的气流就迎面而来，两人在门口的地毯上跺了跺脚走了进去。
　　这家烧烤店的店面不大，只有五套破旧的矮桌椅和一个柜台，柜台后面是另一间屋子，用帘子遮着，估计就是后厨了。
　　此刻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店面里别说是客人，连老板的人影都不见。
　　路从辙走到柜台前敲了敲，“老吴！出来加个班儿。”
　　柜台里有人应了一声，然后一阵窸窸窣窣，一个裹着油腻围裙的中年胖子从后厨走了出来，手里拿的塑封菜单往他们桌上一扔，“又是你小子，今天带人来了啊。”
　　“嗯，我朋友。”路从辙只大概扫了一眼菜单，就抬头道，“20串肉串，20串肉筋，烤韭菜，花毛，两瓶啤的。”
　　“哎，得嘞！”老板从后面冰柜里拿出来两瓶燕京和一盘花毛一体，往他们桌子上一放，然后转身到后厨去了。
　　路从辙起开瓶啤酒递给他，温言接过一仰脖猛灌了半瓶，冰凉的啤酒入喉，让他清醒了大半。
　　“悠着点儿，没人跟你抢。”路从辙起开了自己的瓶子，伸过去跟他磕了一下，“不够再点，今天让你喝够了。”
　　温言点了点头，又灌了一口。
　　羊肉串和羊肉筋很快就端了上来，热腾腾的孜然与辣椒混合着烤肉的香味，让温言麻木了一晚上的胃终于有了点复苏的迹象，他拿起一串肉筋咬了一口。
　　“被麦当劳开了以后，我有时候就来这边唱歌，”路从辙给他倒了一杯啤酒，“这地方不错，反正没人管我是不是童工。”
　　温言又点了点头，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慢点喝，对胃不好。”路从辙又给他满上一杯，然后把杯子拿过来搁在自己桌子一侧，“这杯给你晾五分钟，先吃。”
　　见他拿起肉串乖乖吃了起来，路从辙又说，“你是不是只有讲题的时候话多啊。”
　　“还有喝醉的时候。”温言补充道。
　　“行，一会儿我见识见识。”路从辙招手唤来了老板老吴，想了一会儿又问，“你量到哪儿？”
　　“3瓶。”
　　“来10瓶。”路从辙对老吴说。
　　烤韭菜端上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合作喝了五瓶。
　　老板老吴拿了两个苹果，往他俩桌上一搁，“平安夜啊，这洋人过的节日咱也不懂，你们小孩儿挺愿意过的吧？给！”
　　“谢谢。”温言有些迷糊地趴在桌子上回应道。
　　“哎，”老吴碰了碰路从辙的胳膊肘，“别让你这朋友再喝了啊。”
　　“没事，就这么一次，我看着他呢。”路从辙一脸平静，丝毫没有醉意，“下次就不让他这么喝了。”
　　“路从辙，我特别想毕业。”老吴走了后，温言说道，一开口呼出了一公斤的醉意，“我特别想毕业挣钱，挣好多钱，我不想再让我姐姐受苦了……”
　　“我知道。”路从辙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停顿了一下，最后选择在他的肩膀拍了两下。
　　“我也不想再这么活着了，我爸妈……”
　　我爸妈恨我，不认我，因为我是个同性恋。
　　这句话温言没有说出口，他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不再说话了。
　　“你就做你自己，其他的不用想。”路从辙没怎么安慰过人，说完一句话就找不到下句话的词了，他干脆也给自己满了一杯，一饮而尽。
　　“忘了是怎么开始……”温言开口轻声唱着，他的脸侧枕在胳膊间，已经有一些神智不清了，“或许就是对你，有一种感觉……忽然间发现自己，已深深爱上你……”
　　路从辙起身走出了店门，在店门口点起了一支烟。
　　深夜的雪没有停，反而更大了，如鹅毛般从天空倾泻而下，地上也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路从辙吸了口烟，望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发呆，他轻声开口继续唱着，“忽然间发现自己，已深深爱上你，真的很简单。爱到地暗天黑都已无所谓……”
　　但没有人听见，除了漫天的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