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窟里的美食角》冬至烤地瓜

1、野狗

　　已是深夜，环形垃圾站的上方依然流光溢彩，十几艘航行器排着队将垃圾倾倒在环内的垃圾山上。

　　戒云抬头看着一艘艘航行器下方的卸货口打开，心说大概厕所里的蛆看人拉粑粑就是这样的视角吧。巨大的菊花一开一合，“物资”从天而降。

　　怪不得大家都说这颗星球是星系的厕所。

　　传送带将混在一起的垃圾送向四面八方的焚烧炉，传送带两边站满了拾荒者，每个人手里都提着桶或麻袋，用耙子在飞速运转的传送带上淘取需要的物资。

　　戒云瘦瘦小小，挤不进去靠近垃圾山的前排位置，只能在临近焚烧炉的地方用小耙子挑挑拣拣，刨些前面遗漏的好东西。

　　科技含量高的垃圾肯定剩不下，营养液那种东西更是只听过没见过，甚至空瓶子破包装纸也被前面的人捡走。到了传送带末端，除了没人要的零碎垃圾，就只有腐烂发酵的厨余垃圾和毒素较大的动物内脏。

　　星际的许多动物和戒云认知里的地球生物有着很大不同，它们对于人类的主要贡献不在于美味的肉质，而在于其能作为武器材料的皮毛和骨骼。

　　由于星际生存条件恶劣，不少动物在进化出铜皮铁骨的同时，也练就钢铁般的肌肉，内脏也在长期食用变异植物动物的过程中累积了不少毒素。只有出生不久的幼崽的肉勉强可以入口，稍微大一点的动物就完全失去了食用价值。

　　所以各星球飞来的航行器卸下的垃圾里，都有着很多被剥皮抽骨的星际动物尸体。但这些东西的去处也只能是焚烧炉。

　　戒云遗憾地看着那些长满紫色不规则形状斑点的内脏流向焚烧炉，脑子里无法控制地想起穿过来之前的那些用内脏烹饪的菜肴——醋溜肝、尖椒肥肠、牛杂汤、卤煮火烧……

　　要是能吃就好了。

　　可惜垃圾星上只有黑面包。

　　黑面包其实并不难吃，有点像戒云以前吃过的全麦面包。如果细嚼慢咽，还能品出一丝丝淀粉特有的甜味。但如果能吃到的只有这种东西的话，那日子就很难熬了。

　　戒云叹了口气，继续用小耙子扒拉传送带上的垃圾。自打穿进这副身体已经有近一个月，住在窝棚里就算了，不能洗澡就算了，每天生活在燃烧垃圾产生的浓烟里也能算了……毕竟采取点措施，这些总能忍忍的。

　　但饥饿的感觉真的忍不了。特别是吃过华夏千万美食的人，突然之间只能每天半个黑面包，这种感觉真的快要把人逼疯。

　　又是一大团星兽内脏传送过来，戒云吞了吞口水，想着自己会不会哪天馋得不想活了抱着这东西生啃。

　　这一堆内脏和腐肉很多，传送带上满满的都是这玩意。前面的人直接放弃了翻耙，收拾工具陆续回家。戒云也直起身子捶捶腰，晃了晃自己可怜的麻袋，心说这些东西大概连半个黑面包都换不到。

　　于是她只好拿起耙子继续翻找。旁边一个高鼻梁红头发的少年不满地叫道：“喂那个矮子，不要动那些臭肉好吗？如果里面胀气了，这样子乱耙是会爆浆的。你还嫌这里不够臭吗？”

　　戒云没搭理他，但听话地放下了耙子，改用双手进行翻找。

　　来到这里一个月，她已经学会沉默。有的时候沉默只会挨上两脚，但胆敢接话可能会换来一顿暴揍。

　　那人见状啧啧两声：“你可真是勇士，这东西都下得去手抓。你的手上最好没有伤口，否则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变成一摊臭肉。除非你买得起抗生素！”

　　虽然是看热闹的语气，但戒云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注意安全。和这样的人说话倒是不会挨揍，于是戒云回道：“没办法，我今天的收获太少了，甚至换不到半个黑面包。我手上没有伤口，谢谢你的提醒。”

　　那人举起矿灯抬头张望了一下，见远处传送带上仍然是一座座小山一样的腐肉，摇摇头道：“那你今早运气可不太好，看样子这臭肉天亮之前都运不完。大概是哪个战船收集星兽材料后统一丢下来的垃圾。”

　　说着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藤背篓，将矿灯挂在纤细的腰上：“我要走了！劝你也早点走，今天些货真的很垃圾，那些家伙会不高兴的。要是走晚了撞上他们，大概会被当成出气筒打个半死。”

　　戒云知道少年口中的“他们”。即使在垃圾星，人也分三六九等。不，应该说正因为这里是垃圾星，这种等级划分才更加肆无忌惮。

　　有把子力气的人都会加入所谓的帮派，和帮派的人一起耙废品。他们瓜分了每一座垃圾处理厂的每一条传送带，称呼戒云这种闲散拾荒者为“野狗”并加以驱赶，霸占着垃圾山中的好资源。

　　好在他们只在白天行动，于是夜晚变成了戒云这些“野狗”的工作时间。

　　戒云手下不停：“大家都走了，我可能就会捡漏一点好东西。天亮之前离开就行了。”

　　少年耸耸肩，将背篓甩到背上：“随你。怪不得你不怕变成臭肉，原来是找到了更快的死法……喂喂喂你在干嘛？”

　　少年目瞪口呆看着戒云突然跟捡到宝了一样扑在一大块白肉上，用耙子勾住那块肉，费劲巴力地往传送带下拖。

　　那肉滑溜溜的，被戒云拉了几下，就被压在它上面的肉堆挤了出来，哧溜一下滑出老远，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黏液，被矿灯一照扯出丝丝缕缕的光线。

　　“呕……”少年没忍住干呕一声。

　　戒云：……失误了。

　　原本以为是一块洁白无瑕的大块脂肪，还想着回去用肥肉炼油，就算不能吃当做燃料也是好的。却没想到勾出来是一条完整的白色大鱼，体长差不多有两米。

　　少年大概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东西，忍着恶心凑了上来：“这也是臭肉？以前可没见过这样的。你这么宝贝它做什么？”

　　戒云先是惊讶了一下这家伙怎么连鱼都不认识，而后回想起原主的记忆中似乎也没有这样的生物。看来垃圾星上没有江河湖海这样的地表水源，或者水里没有鱼类生物。

　　“这是鱼，一种水生动物。”戒云本想通过鱼眼判断一下死亡时间，却发现两只眼眶空洞洞的，鱼目已经被挖走，想来是某种做武器的材料。

　　少年围着鱼转了两圈，不慎踩到鱼身流下的黏液，滑得差点摔倒：“哎哟……你弄这个做什么？”

　　戒云摸了摸鱼腹，外表柔软有弹性，腹腔里面不塌陷，可见死去的时间不算长。如果没有毒素的话，这种新鲜程度甚至还在可食用范围内。虽然不能吃，但鱼腹上油脂丰富，戒云想把这一块切下来带回去炼油。

　　她从随身背着的小布包里摸出一把小刀，一刀插入鱼腹下方的排泄处，随便应付道：“好奇看看。”

　　少年：……

　　他难以理解地看着戒云双手持刀用力一划，顺着鱼腹的走向一直割到鱼头处，顿时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这肉怎么这么好割开？”

　　戒云也很意外，虽然已经想到鱼肉比其它动物肉更柔软，但不费什么力气就划开肚子还是有点出乎意料。鱼腹里腥气扑鼻，但并不臭，可见蛋白质还没开始腐败。

　　少年没见过鱼，也产生了一点好奇心。他凑过来蹲在戒云旁边：“看上去软软的，似乎和那些钢筋似的的臭肉不一样……嗯，就连臭的味道都不一样。咦，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