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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新官上任 ...

  •   翌日,雨停。

      目光越过窗沿便能看见经一日洗涤后青翠的竹林。

      余诉正欲与林荫道别,轻轻敲打林荫的房门但无人应答。

      想着林荫来浪淘也是有事要做,余诉于是就让掌柜转交,随即启程。

      镇上距此竹林不过四里,余诉带着通关文牒与公文行囊只需不到半个时辰便到。

      余诉上报官府,核对通关文牒后被官府小吏一路指引至县衙。

      余诉内心苦笑,大门旁边便是赋役房,再旁边就是牢狱。余诉不怎么信鬼神之说,但人间怨气却从不轻瞧。

      “这位哥哥,你就是新来的县令么?”余诉的思绪被眼前七八岁的女童打断。

      余诉颔首算是回应,见她衣着华丽隧反问道:“那你是哪家千金?”

      “我爷爷是先前的县令,我爹爹娘亲殆了,所以我同爷爷生活。”她用稚气的声音答道。

      余诉心中叹惋,不由想起自己在这世上已无至亲。

      再次低头只见小姑娘眼中已蓄满眼泪,恳求余诉:“爷爷说新县令来了我们就要搬走,县令哥哥你、是好人,可、可不可以……不要让我们搬走!”

      余诉还未来得及作答,赶来一个年近花甲青丝掺白发的人向余诉拱手行礼:“童言无忌,稍有冒犯,还望恕罪,我们即刻收拾行囊。”

      此人虽比余诉年长几辈,却未有任何架子,衣袍也不过是粗布。余诉打听过,浪淘老县令姓洛名于,是刚正不阿、持礼有度之辈。

      余诉急忙将老人扶起:“想必老先生您便是洛老县令洛于了。向小辈行礼,小辈可得折寿。”

      洛于起身解释道:“囡囡是个好孩子,但不知怎么地无论怎样劝都不舍离开这县衙,前几日不闹了,谁知已是打定了主意唐突余知县。”

      余诉蔼然:“老先生自己衣着朴素,孙女却衣着华丽,可想洛老先生是个疼惜孙女之人。小姑娘活泼可爱,她想留下便留下吧。”

      小女孩心花怒放:“多谢县令哥哥!你是好人!我的名字叫洛南,爷爷是洛于,县令哥哥你叫什么?”

      余诉见洛南如此开心,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好了些:“余诉以后得多多承二位的情了。”

      洛于笑笑:“怎能算余公子承情?余公子若是不嫌弃,老身可即刻领公子去书房。浪淘这些年公文与大事记载还有医疗典籍全都在。”

      洛于从袖口掏出一块长长方方的玉石:“这县令印与囡囡是我这个老头子在世上最宝贝的了,望余公子能真正用好此印,莫要辜负。”

      余诉双手接过,县令印熠熠生辉,不免心生感触。

      洛南询问道:“县令哥哥现在是不是要去书房?”

      余诉原本是打算先逛逛这县衙,不过现在倒觉得日后慢慢便也就熟悉了,隧答道:“正欲此行。”

      洛南坚持要让带路的小吏退下,自己给余诉指路。

      洛于也知晓了余诉是个和善的人,便由着洛南。

      洛南毕竟是孩童,直接带着余诉走月台穿过前堂便到了内院。

      草丛窜动,一只白猫直直奔向洛南。洛南向余诉介绍道:“它的名字叫小山,爷爷碰到猫身上就要起红疹,肯定不会让我养小山。不想让爷爷为难我就偷偷地在这个空院子里养。”

      余诉伸手摸了摸小山,小山胆子很大由着余诉摸,余诉猜测:“所以你才不想离开县衙?”

      洛南点点头:“对不起县令哥哥,我以前觉得新县令一定会把我和爷爷还有小山都赶走,我今天在县衙门口守着其实是想闹你。”

      余诉淡淡一笑:“洛老先生说得对,你是个好孩子,你这样想但是却没有做,所以不用抱歉。”

      洛南又点了点头:“知道啦,县令哥哥以后有事我都会帮的。”

      “那你能否带我去书房?”余诉问。

      洛南欣然接受。

      书房青砖绿瓦,朝东,光线甚好。

      洛于是个做事细致的人,书房中公文典籍排列有序,余诉按轻重缓急从中抽取几本,伏在书案上慢慢翻阅。

      浪淘得利处在于沿海渔业、盐业发达,加上多矿山资源丰厚冶金、冶铁已自成一体,雨季较长夏日漫漫农耕产量大,以及有洛于这等两袖清风、勤务于政的县令,所以富庶。

      但也伴随着许多问题。

      富庶就肯定有富商,为百姓谋生并不在富商的利益范围内,所以为谋取钱财不顾百姓生死的大有人在。竹林中的客栈距镇上不过四里,但富家子弟却敢敞着胆子妄论朝廷之事,还非议当今圣上,可见富商权势滔天。

      沿海的益处颇多,但坏处也不见少。台风与洪涝极大地遏制了浪淘的发展,明朝时还常常受周边小国骚扰,也是后来世事无常,人们为了躲避战乱才来此地。然后仰仗着益处发展起来。可现如今天下已不是曾经的天下了,华东乃至楚国都已经稳定了二十多年,所以移民一年比一年多,浪淘也不及往日富庶。

      盐铁金虽都是国有,但也给了许多人的谋生之路。可是楚国又不全是刚正之人,总有鼠辈通过此道谋利却无论忠义。

      县令清醒不代表整个县衙都清醒,还需清查蛀虫。

      余诉叹了口气。想到这一路来疑点重重。

      比如洛于身体尚且健壮又勤通政事,为什么就被辞官了?

      其实说洛于是被罢了而不是主动离职也是推测,洛于心系浪淘百姓怎可轻易腾出位给我?所以必然是被辞了。

      当然最大的疑点还是……

      “知县大人,外面有位公子求见,自称是大人的儿时玩伴。”县衙小吏拱手道。

      不用想也知道是林荫。

      可在县衙大门口的却非林荫。

      有两人,衣着华丽。

      “我父杨立差我来给余知县送礼。”

      这话的意思大概就是我来此地迫不得已。

      送礼之人正是昨日客栈的华衣男子,华衣身旁的是客栈中身披绸缎那位,看样子也是来替父送礼的。

      杨立是浪淘乃至整个华东的大富商,做生意以诚著称。杨立之子杨无犯虽有些顽劣,但好在心思单纯,当然这是委婉的说法,总不能直接说是缺心眼吧。

      余诉觉得好歹客气一下,便说:“原来是杨无犯杨公子,昨日客栈多有顶撞,望杨公子莫要记恨。”

      杨无犯得意一笑:“本公子宽宏大量,从不同旁人计较。”

      短短一句话便将先前横眉竖眼的杨无犯抹去,余诉反倒觉得杨无犯也有些意思。

      绸缎道:“杨叔又不止他一个儿子,你怎知他就是杨无犯?”

      杨立有两个儿子,洛于整理关于长子杨木的部分用的是骈文,说杨木何其地文韬武略,何其地天纵英才,可知杨木是何等令人敬佩的人才。所以除去那个聪慧的,呆愣的就是杨无犯,如此好认,为何明知故问?

      余诉固然不会将戳人脊梁骨的事实说出来,便违心道:“传闻杨无犯公子持礼有度、器宇轩昂,由此得知。”

      杨无犯一听甭提多兴奋了,直夸余诉慧眼识人、天资聪颖。

      余诉心中长叹。

      这杨无犯心思已单纯至此?亦或是城府极深,别有居心?

      无可奈何,余诉颇有种李太白给唐玄宗写诗时的滋味了。

      无声呐喊: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余诉都被气笑了,觉着杨无犯果真是缺心眼,如此客套的话却将之当真话听。

      “余知县如此聪慧,那可能猜到杨公子的同伴是谁?”

      林荫在余诉失神时从旁冒出。

      余诉回神答曰:“姜晋姜公子。”

      衣着会暴露身份,姜晋身上的绸缎样式余诉从未见过,衣服崭新袖口却沾了些许墨水,但若是定制的新衣服,就算是王公贵族也会多加爱护,不可能放任袖口染墨。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姜晋家中是布商。姜羌是闻名华东的布商。姜杨两家是世交,姜羌有一儿一女,儿子便是姜晋。

      姜晋也是缺心眼:“余知县料事如神,也是通过我优良的品行推敲出来的?”

      余诉默念摧眉折腰,林荫却先余诉一步答道:“自然。”

      余诉甚是厌烦事权贵于是转移话题:“礼我以官员的身份是不好收的,县衙又是清苦之地,没什么可招待的,二位便回去吧。”

      说罢他俩便拱手行礼,向余诉告辞。

      等他俩走后,林荫转身指着县衙大门向余诉邀请:“走啊,余知县。”

      怎么搞得跟进你家似的。

      最大的疑点就是林荫,既然都已经化名为舒公子,那就是不希望被人认出,既然不想被人认出,那就不该出手阔绰引人注目。

      为什么来浪淘?为什么化名?为什么出手阔绰?还有,为何要与我这个已无大关系的人相认?难道是怜悯我同你一般的遭遇?

      “言尘,我初来乍到,不打算给我带带路?”林荫问。

      见余诉木着,林荫再次唤道:“言尘?”

      余诉猛地从思绪中抽离,却答非所问:“有些恍神了。自我父薨逝后,就无人如此唤我。也终于知你为何不告诉我你的字了。”

      林荫莞尔一笑:“就因儿时的执拗让余知县发愣?我表字雾枫,雾露的雾,枫林的枫。”

      “可有什么特殊含义?”余诉随口一问。

      林荫轻轻啧了一声:“我爹与我娘因为在雾气腾腾的枫林中迷了路,机缘巧合之下走到了一起,我爹便一见钟情,开始猛烈追求我娘。”

      余诉由心赞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林荫问道:“你是不是还想问些事?”

      余诉自知瞒不了他,便说了出来:“林兄为何化名,为何来浪淘?”

      林荫勾了勾唇角,像是装了一肚子坏水:“你当真不知?”

      余诉如实回答:“不知。”

      林荫阴恻恻地伏在余诉耳旁说:“我癖染龙阳。”

      余诉立马弹开,指着林荫结巴道:“你……你癖染什么?龙阳?!”

      林荫火上浇油:“嗯,龙阳。我是断袖。”

      “断……你怎么、你……”余诉舌头像是打了结似的,愣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荫从未见过余诉这副模样,很是受用,装作委屈说:“大王爷嫌我是断袖,巴不得我滚的越远越好。昨日言尘以礼待我,我甚是欢喜,还以为言尘是唯一能正眼看我之人。”说到此处,林荫还叹了口气。

      果然余诉脸上多了好几分愧疚之色,余诉安慰道:“方才表现得太过失礼,冒犯林兄。我并非看不起……只是过于吃惊,当真对不住。”余诉十分后悔,作为君子,当学海纳百川,断袖便断袖,怎可轻视他人?

      林荫表现出一副情窦初开、满面春风的模样:“如此便好,言尘不嫌弃就好。方才言尘一番话,倒让我生了春意,怕不是对言尘有了爱慕之情?”

      余诉大惊失色,后又强作镇定,声音颤颤巍巍:“哈哈哈,林、林兄不要在打趣我了。我是文官,林兄自幼就纵马横刀,林兄的眷侣也当是通晓武艺骑术的,哈哈哈。”

      林荫作思索状:“做眷侣是要有些共同喜好才好。”

      余诉点头如捣蒜,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林荫话锋一转:“但……”

      余诉急忙打断:“若是喜好相差甚远,日子久了自会厌倦。”

      林荫装作明白,实则暗暗打趣:“言尘此话有理,”

      余诉疯狂点头。

      “所以我决定多多读书习字,言尘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余诉觉得是一定是方才点头太猛,不然怎会两眼一抹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新官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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