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人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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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小闻，给，帮你带的水。”
闻琢玉放下手上的笔，接过面前人递过来的水。
“谢谢啊。”
他在京市高中已经就读一年多了。
亲子鉴定书发到两人手上时，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看到“依据DNA检测结果，待测父系/母系样本可以排除是待测子女样本亲生父系/母系的可能。”这一行大字时还是心惊的跳了一下，消化完以后，关于他这十几年的疑惑也大部分有了回答。
为什么爸妈不乐意让自己接受教育、为什么明明是妹妹做的坏事却非要装看不见把自己狠狠地暴打一顿、为什么他过年没有新衣服穿总是捡亲戚家孩子旧的衣服穿、为什么爸妈一生气就骂自己是个赔钱货色……
那时年幼的自己坐在山腰两只小腿立起来双手撑起揪不出肉的小脸蛋，迷茫地向下望去，一大片一大片黄色的油菜花地，有几个妇人头上围着个毛巾手上挎着的篮子在田间劳作，屁股后面跟着她们自家的小孩在花地间无忧无虑地扑蝴蝶。
他伤心地躺在地上，想起小花说她爸爸每天晚上都会把她抱在怀里教她书法，他望着天上时不时掠过的飞鸟，羡慕地想着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人惯着呢。
母亲的大嗓门越过山坡传到他的耳朵了，是喊他去干农活了。
闻琢玉丝毫不敢耽误，麻溜爬起来，起来时不小心拽起来了一把野草，他摊开手看到这几根凌乱小草，又蹲下去小心的把它们埋到土里。
等赶到自家田地时，不出所料，母亲嫌弃他来迟了，气愤地打了他一巴掌，把比他高半个头的农具递给他，一边骂一边弯下腰去继续干活。
他不敢反驳，双手握不住农具，一直在颤抖，但也不敢让母亲发现。
闻琢玉看着脚下土地被翻起来，心里反驳自己刚才的幻想，算了吧，不会有人来惯着我的，还是坚强点吧。
*
“果然啊……”曲老师手指头摩挲了下那几张白纸，担忧地去看闻琢玉的神情。出乎意料的是闻琢玉倒显得比她还镇定，但到底是她看着长大这么多年的孩子，她自然清楚这表面的风平浪静并不代表心里没有掀起波涛汹涌。
她抚摸着闻琢玉的后脑勺，引着他往外走，“啾啾，你接下来是有什么打算呀？”
闻玉琢的大脑压根是万千思绪绕成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他能有什么打算，“我不知道。”
“那你想去找你的生父生母吗？”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亲生父母当时是故意不要他的还是不小心弄丢他的，不知道亲生父母尚在否，不知道亲生父母期不期望自己这个已经丢了这么多年的小孩上门找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有了其他小孩，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自己……
前方的未知与恐惧一点一点的向他靠近，使他快要窒息无法前进。
看他这一副六神无主、脚步虚浮的模样，曲老师心疼不已，“啾啾，其实前几天老师我和老封私下商量过了……”
几天前，曲老师切了点水果端进了闻琢玉的房间，给补习老师和闻琢玉吃，然后怕打扰到他们又蹑步走出房间，躲门外观察了一会儿闻琢玉认真学习的样子，她忍不住骄傲地翘起了嘴角。
曲老师看了几分钟，就去厨房做晚餐去了，期间电话铃声响起，她慌忙地放下刀，接起了电话，是封老师打过来的。
“婉婉，啾啾怎么样了啊？”
“在家里学习呢，这些天补习老师们都说他学的很快态度很端正肯努力，虽然和本地学生差距还是很大，但是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缩短。”
“学习这方面我当然相信我们啾啾，我说的是亲子鉴定那个。”
“说是五到七个工作日，这也又过了半个月了，结果应该快出来。”
说到这，曲婉听到电话那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老封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这一切都正常，就是昨天啾啾妹妹过来跟我说了件事。”
曲婉听封曲清这语气就知道不是小事，她停下了刀，转身靠着橱柜，“是不是跟啾啾有关系。”
“嗯，昨天不是星期五嘛，下午放学，我见已经去镇上上初一了的她，一直徘徊在我的办公室门口不敢进来，我就让她进来问她怎么了，她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办公室门关上，然后凑到我耳边说她上个星期天的晚上出去上厕所听到爸妈吵架，听到了他们吵架的内容，才知道原来她哥哥不是她妈妈亲生的。”
曲婉撑着橱柜桌面的手瞬间收紧，凝成拳头，生气地说：“果然，我们当年的猜测没错，啾啾就是被拐卖到水地的。”
“然后我让妹妹把他们当时争吵的内容能记得的都说出来，我从妹妹的复述中推测闻爸应该是个人贩子。”
曲婉拧紧了眉头，“怎么说。”
然后封曲清就把自己当时从闻妹那获悉的消息全告知给了曲婉。
*
闻妹半夜上厕所回来，路过爸妈的方面听到了东西碰撞的声音，她对这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靠近房门时听到闻妈尖叫着毫无素质地骂着他爸：“天天不是躺在家里抽烟就是出去打麻将，怎么不死呢你。”
听到这里闻妹已经没有兴趣的要离开了，下一秒就听到她爸哼笑一声，用一听就是抽烟多年的沙哑枯杂的声音说：“那老子当年卖孩子赚来的钱盖的这楼房你有本事别住啊。”
因为教材上已经又出现防范人贩子相关的文章了，老师上课时她也又认真听如何防范被人贩子拐卖，所以听到“卖孩子”这三个字格外地敏感。
接着她妈就开始砸东西，吼着说：“那你还不是砸了个死鬼赔钱货在手里卖不出去吗，天天在家里吃家里米喝家里水，养了这麽多年……”
闻妹惊觉自己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害怕地没敢再听下去，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她关了灯，盖上被子，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回想着刚才父母吵架的内容，虽然父母一直都对自己很好，不让自己下地干活，还让自己读书，不像村子里有些家父母重男轻女，但是确实她曾经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爸妈对哥哥那么坏。
现在也都明白了，原来哥哥就是课本里的那些小孩子，被拐卖的。
她当时学习的时候，听着老师补充的那些具体被拐卖的案例，看到那些被人贩子害的家破人亡的家庭，和班上其他同学一样没有忍住地掉下了眼泪。
结果如此恐怖的事情却发生在了她家，一向疼爱她的父亲就是那个害别人家破人亡的人贩子。
她久久无法闭上眼睛，她当然知道那些被逮捕的人贩子的结局，她当时还颇具正义感地骂这些人活该，现如今这种事情却发生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害怕胆怯了，她不想让爸爸被逮捕，不想让自己没有爸爸，不想让同学们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个大坏人，她不禁在心里安慰自己，虽然爸妈确实对哥哥不好，但是哥哥也顺利的长到这么大了呀。
可到底还是有些良心的她瞒着这个天大的秘密已经好几天睡不着觉了，眼皮下盖着一层厚厚的黑眼圈，在学校也是郁郁寡欢食不知味的，她觉得再背负这个秘密她就会被压死掉的。可是学校里她谁都不敢说，思来想去还是回来一股脑的全倒给了封老师。
封曲清听完她讲述，纵使之前有猜中闻琢玉是被拐卖过来的，但也万万没想到人贩子就在身边。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闻闻呀，老师很欣慰你这么相信老师，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说给老师听，这些天你一定憋坏了吧。”
闻妹听到这话，本就脆弱的绷成一根丝情绪就像是直接被刀切断了一样，溃不成堤。
“那你觉得这事应该怎么办？”
闻妹直摇头，哽咽着说：“我不知道，不知道。”
封曲清拉着闻妹坐在椅子上，“小闻，你也是老师看着长大的，老师知道你是个好的孩子，你肯定也看过那些人贩子拐卖孩子的事吧？”
闻妹点点头。
“这些年，你父母是怎么对你哥哥的你也都看在眼里吧？”
闻妹顿住，僵硬了几秒，沉重地点下了头。
“你不觉得你哥哥很可怜吗？被迫与亲生父母分离，来到这里，还是个小豆芽的时候就被你父母强迫着干农活，天天不是打就是骂……”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人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