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9章 英雄末路血中巷 ...
-
姚田二女冲上来时,只见秦沅湘僵在当地,苍白的脸庞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惶吞噬着,看起来异常可怕。
三人匆匆在房里搜了一阵,没见到水初,片刻也不耽搁,立即分头去寻人。
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房间唯一的窗户外面,水初正攀着一道指宽的窗檐,一动不动地挂在下方。
她是假装睡着的,等秦沅湘三人一出去,就一骨碌溜下了床。
她要立刻回家,简直一天也不愿意再等,更别说三个月。
前阵子住在陈湳家时,她不止百十次想要回家,但陈顺没空,她自己也害怕被孙沁沐抓住,另外又有陈湳和她玩,所以也就忍了下来。
而如今,身边的陌生人越来越多,瞧秦沅湘三人行止又都不大寻常,看起来绝不像要送她回家的样子,所以她决定自己回去。
但她知道秦沅湘她们武功高强,人又多,估计自己一离开就被她们找到。
于是她想了个法子,先藏起来,等她们走远了,自己再走。
这客栈的房间没什么藏身之处,她找了一圈,觉得窗户外面没那么显眼,便将自己挂在那里。
那么细的一道窗檐,只能靠双手攀着,承受全身的重量,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因此爬窗户前,故意踢倒了一把椅子,以引来秦沅湘的注意。
三人果然迅速赶来。
她们在屋里翻找时,水初苦苦攀着窗檐,屏气敛息。
她想,如果被发现了,就说自己梦游,不小心掉下去的。
要是不被发现,她就可以回家了。
秦沅湘三人哪里想得到水初会把自己挂在窗户外面,还以为她被什么人捉走了,一看房里没人,根本不做多想就匆匆出去了。
等三人离开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水初才离开客栈。
她怕被秦沅湘寻到,尽往刁钻僻暗的巷道走。
拐了一阵,也不知到了哪里,只觉浑身无力,腿脚软绵绵的,便在一处看着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歇息,一边拿眼打量四周。
这是一条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巷子,狭长的巷道,碎石铺成的路面,寻常百姓一般都聚居在这种地方。
水初支着下巴静坐了一会儿,巷子风特有的湿寒袭到身上,冻得她直打寒战。
这时候她是真的想睡了,浑身酸软得难受,不由得想念去秦沅湘把手掌抵在她背上的那种温暖舒适来。
也不知怎么的,秦沅湘的手在她背上一放,她的身子就暖了,太舒服了。
她脑中模模糊糊,很快就阖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一阵聒噪的轱轳声朝这巷子驶来。那声音慌张而笨重,刺入耳中格外难受。
水初勉强睁开眼,打起精神循声望去。
一名中年汉子推了一辆大车,朝巷中飞快驶来。
那车子十分怪异,又窄又长,上面盖了一块黑乎乎的油布,乍一看,像极了一具棺材。
水初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尖叫出来。
那汉子看见水初坐在路上,忙道:“快闪开,快闪开!”
说话之时,车子已驶到水初身边。
她吓得急往旁边爬,但身子无力,手脚虽在动作,身子却未离开原地半步。
眼看车轮子就要辗到她身上,那汉子低叱一声,猛然收力,车子稳稳当当停下。
他抢到水初跟前,一把拎起她的衣襟,往旁边轻轻一放,低斥道:“不要坐在路中间,很危险的。”
然后又去推起怪车,继续飞一般向前行去。
水初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不悦地撅起了嘴。
她撅起的嘴还没复原,忽又听一个苍老而凶恶的声音道:“在这里了!裴胜,看你往哪里跑!”
裴胜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停下脚步:“铁飞雄,脚程挺快啊!”
巷道拐角处转出一名身形瘦小的老者,那老人几乎足不沾地,直接飞向裴胜,手中扬了一根铁索,远在二丈处就朝他挥将过去。
裴胜不慌不忙,把车往墙角一顿,翻身跃起,右臂伸得柱子般笔直,横出去拦老人的铁索。
两个人顿时斗作一团。
水初近些日子看了不少打斗,心里已经不怎么害怕。
但她脑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外面的人为什么喜欢打架?大人一碰面就打,小孩子也爱打,那帮念书的少年,见了湳哥哥就打,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月牙湾,她从小到大也没怎么见过打架斗殴的事。虽然南渡组和北渡组每隔一个月就要大张旗鼓地比试一次,但都是愿赌服输,不会胡乱打架。
那些小伙伴,都是很和气很热心的,便是圆脸阿牛经常骂阿月笨,还是每天给她背猪草篓子。
还有南渡组的小黑,虽然脾气大,但无论哪个伙伴有困难,他总会第一个撸袖子前去帮忙。
正怀念自己的小伙伴,余光瞥到巷子拐角处,一大群持刀拿剑的人朝巷子里涌来。
这些人一来就围住推车汉,拼命攻击,各式各样她叫不出名字的兵器皆往推车汉身上招呼。
这种可怕的场面她以前可从没见过,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爬起来,扶着墙壁往巷外走去,双腿抖得弹琵琶也似。
水初拐进另一条巷子,走出老远,仍然有满耳的砍杀声、怒喝声往耳朵里钻,让她脑仁发疼。
不知过了多久,她越来越困倦,简直连捂耳朵的力气也快没有了。
突然,她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叫:“允娘——”
这是那推车汉的声音,撕心裂肺,悲痛欲绝,从先前那条巷子里传来。
这哭声实在太悲痛了,怕是连地上的石子听了都会落泪。
犹豫片刻,水初缓缓站起身,扶着墙,慢慢朝声音来源处走去。
到了近处,水初险些吓晕过去。
但见碎石铺就的路面鲜红触目,到处是残肢断骸,十分可怖,刺鼻的腥臭熏得她胃里一阵阵剧烈翻搅。
墙角下,长而瘦的怪车旁,那大汉背对这厢蹲在地上,背部剧烈颤抖,哭得十分伤心。
他完全就是个血人,连面孔都看不清,浑身是宽而深的流着血的口子。
他怀里抱着一个女子,容貌秀丽,但脸上呈现一种死灰色,一动不动的,显然已经死了。
水初根本来不及害怕就想到了自己父母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的模样,“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一时间,一大一小两人在小巷里放声痛哭。
不一会儿,水初体力不济,晕了过去。
大汉一手撑住她,另一手伸展开,掌心托着一粒小巧浑圆的珠子。
他的手掌血淋淋,那珠子原本光泽莹润,雪白耀眼,沾了血迹后,渐渐变得幽红晦暗,少顷,竟在他掌中消失不见。
他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用法……可惜,晚了……”
他低头看向水初,柔声道:“今日遇见,也算有缘,允娘再也用不上这珠子了,便送了你吧。”
他右掌一翻,扣住水初脉门。
水初在昏晕中只觉一股磅礴滚热的气流遽然间透体而入,震得她浑身发颤,悠悠醒转。
“伯伯……”她张口唤了一声,忽觉情况不对。
扭头一瞧,见那大汉的头已垂落胸前,一只手当空横伸,保持着抓她手腕的姿势,一动不动。
“伯伯,伯伯!”水初焦急地呼唤着,起身去扶他,他的身子却直直向后跌倒。
“伯伯!你怎么啦?”水初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在他耳边大声呼喊。
但那人显然呼吸已绝,再不会开口说话了。
水初刚刚恢复的力气又被这一阵叫喊耗得精疲力竭,正想离开,忽听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奔进小巷。
有人高声道:“阁主,在这里!”
水初料想又有坏人到了,急忙爬到大车底下藏起。
十多名佩刀持剑的凶恶男人走过来,为首的有两人,一人是满脸沟坎、浑身沾血的老者,正是适才和裴胜打斗的铁飞雄。
另一人是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他眉眼耷拉,左脸上靠近鼻子的地方有一道二寸来长的深色疤痕,弯弯扭扭,好似脸上爬了一条蚯蚓,十分的面目可憎。
长疤汉子望着推车汉的尸体,轻蔑地道:“裴胜死了么?看来折损我石林阁十七名好手,也就是他的极限了。哼,妄称什么‘苍隐寒猿,绝后空前’,我看也不过尔尔。”
那老者道:“若非我们的人突然攻击他那不能动弹的婆娘,引他分身去救,露了空门,就算再添十七名好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阁主不快道:“铁长老,你这般长他人志气,是什么意思!”
铁飞雄道:“属下只是提醒阁主,裴胜虽除,但被他抢去的东西还没找回来哩。”
阁主一挥手:“来人,给我把这贼人和他婆娘的尸体仔细搜查,务必要找回那宝物!”
几名汉子应声而上,抓过裴胜夫妇的衣衫便撕。
有人边撕边道:“裴胜这厮艳福不浅,这个婆娘可真标致……哎呀这婆娘怎么回事呃,好硬!妈呀!”
阁主叱道:“死人难道还有软的!”
那汉子惊恐道:“可、可这婆娘浑身都是骨头,到处硬得像铁板……”
铁飞雄道:“裴胜的婆娘常年患怪病,浑身只有骨头没有肉,无药可医,这事谁不知道?不然,他也不会冒死来咱石林阁抢凤凰雪珠了。”
“真的假的?”阁主有点好奇,低头去看允娘,忽然余光一扫,瞥见了藏在怪车底下的水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