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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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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局游戏,场面完全置于云归的控制之下。
第四局,后桌中规中矩开场,被云归带着军队绕背。
第五局,后桌联合牧晨烁结盟,试图反抗云归大魔王。
结果云归伏击了一支牧晨烁派出的哨探小队,扒下他们的衣服,给手下换上。
这支小队,穿着缴获来的衣服,打着结盟的名义,光明正大潜入后桌阵营。整个过程堪比直入无人之境。
没等后桌反应过来,云归就在他的大营里放了把火。小队成员散落在不同方位,却是同时点火,直接烧透了围成一圈的大营。
后桌:“!!!”
怎会如此,他被偷家了!牧晨烁卖他!
牧晨烁:“???”
听见后桌的指控,牧晨烁觉得自己很冤枉。
“什么?我没有啊。”
后桌义愤填膺:“骗我就骗我,你怎么还能不敢承认呢?”
刚结盟不到十分钟的塑料兄弟团,就此宣布解体。
直到这局游戏结束,系统自动复盘整场mpv。于是,只见一队黄衣军小人,把鼻青脸肿的牧晨烁小队团团围在中间,嘿嘿贼笑着,换上了牧晨烁的白衣军外袍……
惊觉真相的两人:“……”好家伙,居然还有这么骚的操作!
牧晨烁抱头倒地,发出土拨鼠捂脸一样的崩溃叫声。
啊——竟然还可以这样子的吗!
云归轻笑一声,耸耸肩膀,脸上却不带任何得意之色。她只用最为平常的叙述口吻,清淡道:“兵者,诡道也。”
作为观众,喻瀚识眼看着云归控制的黄衣军队,一次次轻而易举、势如破竹一般地击碎后桌和牧晨烁的防线。
整个场面宛如切瓜砍菜,稍不留神就是尸横遍野。
残暴,真是太残暴了。
摇头感慨了一阵,喻瀚识解锁手机:“快五点了,你们都不饿吗?吃点什么吧,我叫个外卖。”
云归从电脑后探头,看看窗外天色,发现时候确实不早了。
她放下鼠标,舒畅地伸了个懒腰:“出去吃也行啊。”
一边说着,云归一边抛给喻瀚识一个揶揄的眼神:“出去吃的话,你也能下楼走走,正好锻炼下身体。不然连玩游戏都没体力啊。”
喻瀚识无声地眨眨眼睛。
虽然缺乏日常锻炼,但他之前惨败于后桌之手,难道是因为他体力不足,没控制好鼠标吗?
当然不是啊!
打游戏会输的唯一理由,就只是因为他菜嘛!
最终,三人还是以云归的意见为准。
牧晨烁像是一条没拴绳的哈士奇,欢呼着“今天吃披萨!”打头冲在最前面,云归则不紧不慢地走在中间。
至于喻瀚识,他落在队伍最后,还不动声色地看了云归好几眼。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视线,云归脚步稍顿:“怎么了?”
“你今天……”喻瀚识组织了一下语言,“还蛮放松的。”
更准确地说,是她今天还蛮放飞的。
不提她痛击后桌和牧晨烁的手法。单是调侃喻瀚识体力不足的那句话,平时就绝不可能从云归口里说出来。
由此可见,云归今天确实心情不错,好得她都有点反常。
是因为游戏里的模拟战场,让云归稍微找回了一丝熟悉的过往轨迹吗?
云归给出的回答,却完全出乎喻瀚识的意料。
她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是啊,我挺开心的……大概是觉得你们这里很神奇吧。”
喻瀚识重复了一遍这个形容:“神奇?”
“嗯。”云归坦然地笑了一下,“你们这个地方,简直有点石成金的奇妙能力。”
说罢,云归唇角微微上扬,加快速度,三两步追上前方没拴绳的朋友,摁住牧晨烁的肩膀,让他别再随意撒欢。
留下喻瀚识半低着头,慢慢咀嚼着这句来自古代朋友的评价。
……点石成金吗?
但对云归来说,石是什么,金又是什么呢?
***
对于这个问题,系统的了解,显然比喻瀚识更深入一点。
“那个关于石头的比喻,并不是指你的后桌吧?”
云归笑笑,在心中和系统说道:“不是,但他确实令我感到惊奇。”
如果让云归来评价的话,她会说,这位后桌有几分将才。
别看在刚才的游戏里,云归一直都能料敌于先,轻易猜测出后桌的下一步举动。
但那是因为云归天赋过人,从小又接受兵法相关培训。她曾经推演过的战局数目,比后桌玩过的游戏总次数都多。
“实际上,他也一直在学习我的操作。”
比如前两场,云归丢下辙重分兵,第三场,后桌便也丢下辙重分兵。
第四场,意识到对云归不能采取奇袭手段,后桌就中庸开局。
第五场,发现连四平八稳的防御,都无法抵抗云归,他马上就拉动牧晨烁进行联盟。
虽说后桌的战术思路还很潦草,但他已经具备基础的、见局破局的战略意识。
“放到我的那个时代,他大概可为一守城将领,只要不遇到善战名将,应该能抱朴守拙。纵无大功,也不至大过。”
像这样的平凡将领,历朝历代都很常见。
然而……
“他并非将门出身,不曾自幼接受相关教育,家境也没有很显赫啊。”云归感慨道。
大家同在一个班级读书,对方家里的情况,云归也大致知道一点。
比如后桌的父母,都是普通的私企公司职员。放在她的时代,大约只相当于某店铺账房先生的儿子。
像这样的出身,能够学学打算筹的本事,继承父亲的职位安稳到老,就已经是承天之幸。
他一辈子距离军队最近的时候,就是服徭役被征做民夫时。
直到他死,也不会接触到兵法推演,更别说坐到云归的面前,跟她来一局纸面上的对战。
“——但在这里,他可以。”
后桌可以施展自己在军事上的才华,也可以不把它当一回事。
可能在他看来,自己只是玩战略游戏很有心得,每一款游戏都能上手很快,仅此罢了。
但在云归生活的那个时代,能发现自己的才华,已是超过了绝大多数人的幸运;能把才华当做一项爱好、一件娱乐,更是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无法拥有的奢侈。
他甚至还拥有选择命运的权利。
——上军校、做职员、当老师、成为医生、亦或是考公务员……
无论他最终做出怎样的选择,他的子女都将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发掘出自己的才华,像是玉石被打磨掉最外层的石胚。
——就像是云归和后桌的同学们。
大家的父母可能是会计、也可能是水果摊主;可能是个体户,也可能只是平平无奇的上班族。
但少年人们仍能走进同一所学校,享受着相同的师资。
“有教无类,莫过如此。”
云归放平自己的目光,只见两个男生不知何时勾肩搭背地站在一起。
他俩脑袋挨着脑袋,小声嘀咕着什么,偶尔飘出几句笑语,从动作到背影,是青春特有的无忧无虑。
看着这两个少年人,大家都会想到什么呢?
或许看见一对朋友。
可能看见两个学生。
有人看见未来的物理学家与军人。
还有会人注意到,商人的儿子与教授的孙子站在一起。
而云归,她看着两个男生的背影,唇角渐渐流露出一丝迎战般的笑意。
就像是目光已经透过自己的两个朋友,一路追溯到千年之前,预料到一切揭幕以后,无数张温雅高贵的面容背后,将会流露出的冰冷疯狂的敌意。
后桌当然不是石头,他是已经被陶冶过的金砂。
云归所指的石头,并不在这个世界,而在她的家乡。
他们是一颗颗沉没在淤泥中的沧海遗珠,在过去,在未来,在历史的几千年里,一直等待有人能打捞起,拂去灰尘,再陈列在多宝阁上。
“母亲还没有信件寄来吗?”云归轻声道,“有点想知道,暨云城现在的情况啊。”
恒朝,暨云城
鸡声初啼,金星拂晓。天色刚泛起蒙蒙亮,城西的养鸡场里,就已经站好了队列。
那个派下来的管事,据说从前曾是军队里的校尉。
虽然瘸了一条腿,但他的眼神仍然凶狠、凌厉,手掌上布着一层粗厚的刀茧,嗓门粗嘎洪亮,瘸掉的坏腿也不妨碍他熟练地踢人屁股。
最开始的时候,养鸡场的工人们歪歪扭扭,站成的队伍宛如在大饼上随意撒了一把芝麻。既无仪态,也不讲究姿势。
所谓“列队”、“横纵齐平”等词,大家根本听不懂。
直到某个最聪明的工人,率先理解了管事的意思,并且把这个要求翻译成:“我们要沿垄沟站着”,问题才得到解决。
后来,这个眼神机灵的年轻工人,被提拔成小队长。
以最中央一条石灰洒出的白线为准,工人们大致被分成两队。
站在左侧的那一队,人数更少,有男有女,面容看起来也更苍老一些。要是问起他们,他们大概会絮絮地表示,自己这些人,才是照顾养鸡场的主力。
不信在厂里待上一天,看看是谁从早到晚都留在场里?
右边那群年轻人们靠不住的,他们虽然也会在场里干活,而且每样活都干,但在白天的时候,他们总是被拉出去,比放养的小鸡还野。
至于右边,人数更多,列队更为整齐,以年轻人为主,甚至有些少年人的面容尚未脱去稚气。
偏偏是这样靠不住的毛头小子、黄毛丫头,却被起名为“储备人才队”。
就像老人家们指控的那样,这些人仿佛是群游手好闲的混混。
每天清早起来,大家一起出操,大口大口地吃一顿暖呼呼的麦粥,再完成最辛苦的拌料工作。
拌料结束后,右边队伍会留下四分之一的人,和左边常驻养鸡场的老人们一起进行工作。据管事所说,他们“储备人才队”的每个人,在每个岗位上都要轮值一遍。
剩下四分之三的人,有人按照值班表,结伴前往乡里,去回收地里挖出的虫子。
农家的稚童们最盼望这些大哥哥大姐姐的到来。
不管是打死的蝇虫、地里挖出的肉虫、树上捉来的蝉虫,只要能装够他们称量的小篓,就可以换来一块香甜粘嘴的月亮糖,奶黄色的,放在手心里慢慢融化,能拉出长长的糖丝。
最受小伙伴羡慕的,是一户家里养了牛的孩子。
黄牛身边,总有牛蝇来来去去,这家的孩子蹲在牛棚里,举着藤拍奋斗一下午,就能换来一块甜蜜的成果。
虫子的尸体将被晾晒到干瘪,再打磨成粉,拌进糠料里,成为养鸡场重要的饲料构成。
还有人会留在养鸡场外面不远处,一整排的房子里。那排房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目前好像就只是空着。
有人宁可在日头下晒得爆皮,也不愿意进到那间屋子里接受折磨——嗨呀,他们要在屋子地上平铺的细沙上,一遍遍温习从前学过的“天上字”,还要把每天直播所见的内容,以“议论文”的形式进行整理。
最开始,每个人都为此感到痛不欲生。握惯了犁头和锄把的手,捏着划字的细树枝都在发抖。
若不是奖励太过诱人——这一天最出众的/最勤勉的/最认真的人,可以得到一块热气腾腾,加了少许甜糖的白米糕。
可长期以往下来,竟有人被虐成瘾一般,从划字编作文里,找到了些微的乐趣。
那个人,后来也被提拔成小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