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要拽我入红尘》燕台笳鼓

47、激烈“私事”

　　两个精壮男人站在门口，怒容满面，喝道：“看你两个倒是有模有样的，竟是邪魔外道，到底炼了什么邪法？”

　　墨宸恍若不闻。

　　重华转头看着他们，纳闷道：“两位有什么指教？”

　　其中一人冷笑道：“我这把剑，对邪魔最是有感应，你二人刚进酒楼，我的剑就不对劲了，休要抵赖！”

　　重华扭头冲对面无语一笑，小声说：“师尊先用着，我去去就来。”

　　他起身走向门口，捏了个诀一弹，那二人恍惚了一下，疑惑道：“奇怪，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不是你非要来的吗？”

　　二人大惑不解，说着话，自行去了。

　　他弹指的瞬间，墨宸清冷淡漠的目光转向窗外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此时已是夜晚，酒楼近处的青石长街两旁华灯已上，烛影煌煌，远处却是夜色沉沉，什么都看不到。

　　重华回来的时候，两杯酒刚刚斟好。云花酒色淡，味道却芬芳而独特，又不浓烈，很是适合闲暇时小酌。

　　几杯酒入喉，墨宸原本白皙如玉的面容染上了浅浅一层绯色，壁灯柔黄的光线下，无端多了几分温柔旖旎。

　　重华一时不慎，看的久了点，忘了移开目光。

　　墨宸不明就里，自己在脸上摸了摸，疑惑问他：“你看什么？”

　　玄衣的年轻神君由衷感叹：“师尊真好看。”

　　天神失笑：“多大人了，心性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用过晚膳，师徒二人出了酒楼，沿着青石长街慢慢往客栈行去。

　　点点街灯如火，泠泠明月如霜，照着夜色长街上白衣和玄衣并排走在一起的身影，如诗如画。

　　二人各自回了房间，另外化出一张床，躺下歇息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重华似乎听到隔壁传出点奇怪的动静。

　　他的隔壁，一边是重华，另一边却不知道是什么人。

　　寂静的夜晚，那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传进他房间里，十分明晰。他甚至都不用刻意去听，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拼命克制着、仿佛在承受什么酷刑折磨似的低口|今声中，一个男人压抑着嗓子，喘息着喝问：“不是不答允吗？不是口口声声律令、绝无可能吗？不是事事以部族为重吗？不是总违逆我吗？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一阵密集而猛烈的啪|啪声中，仿佛实在被殴打得无法忍受，先前那克制低口|今的男子终于崩溃了，带着哭泣断断续续低喊求饶：“……我知……知错了……求求……求你……”

　　嗯？有人意图在他隔壁行凶？

　　重华虽然很奇怪自己听到这番动静后面上发热、身体发烫的反应，也没多想，翻身坐起，就待去解救弱小。只听一声微微的叹息响在耳畔：“站住。”

　　话音未落，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

　　下一瞬，那手行云流水般一拂，落下一道结界，阻隔了那声音。墨宸的身影出现在他床前。

　　因着此前在睡觉，房间里灯烛早已熄了。夜色深重，只有窗外投进来一点清泠泠的月华，晦暗难明，隐隐显出神尊神色莫测的俊美面容。

　　一个有些吃惊，想：师尊怎么大晚上的不睡觉，难道也是被吵醒了吗？但他为什么拦着我？为什么见死不救？

　　一个心里叹息，想：我将他带得如此……纯洁，不谙世事，好像太不应该。罢了，等他再大一点，就……就放他出去自己游历，长长见识。

　　为什么不自己教？我也不太懂啊，不可误人子弟。

　　师徒二人各怀心事，一时相顾无言，气氛有些诡异且尴尬。

　　半晌，墨宸终于道：“人家的私事，无需你出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和缓，仔细听却仿佛带着些狼狈。

　　重华呆了一呆，听到“私事”二字，哪里还能反应不过来！大半夜的，两个人在房间里，还能有什么私事！

　　虽然具体是什么“私事”，能整出如此激烈的动静，重华并不十分清楚，但他觉得大受震撼。

　　毕竟在他的观念里，两个人最亲密的应该也就是互相拥着喁喁私语，安静入睡。

　　幸好他没当真闯进人家房间里。闹出如此乌龙，当下又是窘迫又是难堪，何况还是在他那清冷高洁的师尊面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木然“哦”了一声。

　　墨宸也不走，道：“今晚未必太平，无论遇到什么，切记凝心静气，勿为外物所扰。”

　　见徒弟恢复了正常，他抬手撤了结界，拂燃房间里的烛火，缓声道：“既然来了，还请一见。”

　　那“私事”的动静仍在继续，只是已经十分微弱，像是隔着什么。片刻之后，空间略微扭曲，显出一个空间通道。

　　一个容色昳丽、气度非凡的年轻男子的虚影向二人躬身为礼，道：“在下乃纯阳部族的王，名为君息，见过神尊与少君。”

　　被一名凡人一语道破身份，墨宸竟好像也没觉得奇怪，安然道：“阁下从酒楼就使人寻事，又跟到此处，有何贵干？”

　　那自称君息的男人叹气道：“不是在下非得用这种方式挑衅二位，实在是，在下被拘禁已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在下日夜求拜诸天神佛，日前终于有神者托梦与在下，言说神尊与少君不日将途径我纯阳部族，在下苦候已久，终于等到二位驾临。”

　　重华看着那人的虚影，一时略有好奇。

　　这位君息，虽然能打开空间通道来见他们，但他实实在在是个修为不高的凡人，大约是用了什么空间法宝。眼下的虚影，乃是他的魂魄。

　　凡人魂魄离体，是极度冒险的做法，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即使他身为纯阳部族的王，有什么秘法、秘药之类保命的后手，对身体的伤害却是少不了。

　　今晚他这一出，回去躺半个月能起来都算好的。

　　是什么样的事，值当他一个部族之王冒死来求见两个身份不确定的外人？

　　墨宸淡然道：“你既然知晓我二人身份，应当也知道，我二人轻易不便插手神界琐事。”

　　摇摇烛火下，君息俊丽的面容上带着些惨然，道：“在下知道。方才的动静，是在下寝殿之内，因着空间通道的关系，二位想必也听到了。

　　只有这等时候，在下才能寻到魂魄离体的机会，来此求见二位。实在是此事关乎我整个纯阳部族的安危，倘若仅仅是在下一人之事，哪怕被拘禁辱没至死，也是万万不敢搅扰二位尊神的。”

　　是什么样的变故，竟能令堂堂一个部族之王，不惜将自己最为屈辱不堪的一面摆在外人面前，也要设法求救？

　　纯阳部族虽然算不上十分繁盛，但也绝不少，数十万人总是有的。且不像别的部族，开枝散叶于神界各地，纯阳部族向来只居住在此地，倘若就此灭族，那就永远从天地间消失了。

　　墨宸沉吟着，终于和缓道：“你且先回去，改日我二人必定登门拜访。”

　　这便算是应允了。君息又是躬身一礼，空间通道关闭了。房间里便只剩下师徒二位。

　　神尊见徒弟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问他：“你在想什么？”

　　重华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只有这种时候才有魂魄离体的机会？”

　　房间里一时诡异地沉默。白衣神尊素来清淡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在烛火的光影跳跃间显出些莫名的古怪。

　　重华直觉自己好像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半晌，正想说点什么，就见他的师尊面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仿佛刻意压着什么情绪，耐心同他解释：“因为他这个时候魂魄离体，就像是晕过去了，别人不一定能及时察觉。”

　　年轻的神君求知欲旺盛，原本还想问“什么私事如此激烈，以至于晕过去了都难以察觉”，但话到嘴边，又被眼下这诡异的氛围硬生生压了下去。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弄明白吧。

　　他眼看着墨宸木着脸走了，自己想了一回，却想不明白，只得一头雾水地睡了。

　　但他睡得十分不安稳。梦里依稀回到了归墟神殿，好像还有人影晃动。然而只是些模糊的影子，什么都看不太分明。

　　那些压抑的喘息、隐忍的低口|今也像是隔着什么，模糊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应该没亲历过这诡异的场景，却无端感觉从记忆深处透着熟悉，像是遗忘在轮回中的前尘旧梦，魂魄仿佛都开始颤抖、悸动。

　　年轻的神君浑身冷汗，挣扎着，像是刚刚从水里爬出来一般，突然惊醒。

　　没有灯，连月光都不知道去哪了。黑暗中，墨宸只着一件极单薄的里衣，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轻声道：“做噩梦了？”说着便伸手去抚他的脸。

　　那面容是熟悉的俊美，却不若往常的清冷神圣，带着点说不出的缱绻温柔。一双秋水般的眼睛也没有平日里的淡漠，极黑极透的瞳仁里，多了些专注和缠绵。

　　略长的眼尾如丝如缕，勾勾绕绕，像是要勾进人心里一般，极魅|惑、极诱|人。

　　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重华只在刚醒来的时候怔了极短暂的一瞬，当下反应过来，抬手一掌拍过去，行云流水般化出锟铻剑，一剑刺出。

　　他这一剑用了全力，“墨宸”轻飘飘退开，仍是轻声道：“你怎能对为师下如此狠手？”

　　重华冷厉道：“哪来的妖邪，竟敢冒充我师尊！”

　　这妖邪竟敢顶着他师尊的脸，在他眼前行妖女眉之举，简直是侮辱！

　　他手下不留余地，雪亮剑气一道接着一道，凌厉而迅疾，带着神族的特有的威压和毁天灭地的力量，当头向那不知名的邪物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