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你慰浮生》云纸鱼歌

34、海棠

　　云寂从小到大都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骨子里散发的名媛气质从不允许她在旁人面前失态，但此时她面对的是沈纪琛，至今仍保有法律婚姻关系的丈夫。

　　至少此刻，她做不到心口不一。

　　雾霾蓝睡衣只到膝盖处，双手紧紧环抱在胸前，仍处在自我防卫状态，游离的眼神中仍有不安。

　　在云寂面前沈纪琛学会了一瞬间收敛自己的刺，上一秒他还在和宋理交代处理万永集团的事情，下一秒在看到云寂慌乱般的鹿眼，清晰地知道乖戾怒气会加重她的恐惧，此时她需要自己的呵护和安抚。

　　她本就白嫩的肌肤此刻布满红痕，看上去像是被撕扯过的布娃娃。

　　那人渣根本就没碰到她，她就用了两个多小时清洗自己，若非及时赶到，他不堪设想。

　　沈纪琛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在身前，细声关怀道：“别怕。”

　　云寂僵硬地环抱他的腰身，埋首他的胸前，片刻后她抬眸试探性提出一个要求：“今天晚上可以陪我吗？”

　　沈纪琛摩挲她的脸庞，在她唇边轻吻：“我本就没打算离开。”

　　将人抱到床上后，他也躺下。

　　云寂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黏着他，恨不得长在他的身上。

　　这是自提出离婚后，云寂最主动的一次，沈纪琛却开心不起来，用伤害她的方式来得到片刻的温存，没有甜蜜只有心如刀割。

　　当晚，云寂闹了一整夜，她一直睡不安稳，噩梦缠身，惊魂未定，沈纪琛怎么也叫不醒她。

　　后来察觉她的身体开始涌起不寻常的热，脸颊又红又烫，意识到发烧后沈纪琛连忙起身准备退烧药。

　　云寂迷迷糊糊认不出人，一直叫妈妈，沈纪琛就将她抱在怀里哄睡。

　　直到凌晨三点，云寂才退烧，倦意和疲累将她裹挟，不知不觉睡着。

　　沈纪琛几乎是整夜没合眼。

　　天光熹微时，他才和衣睡下。

　　七点半闹钟响起，沈纪琛猛地从床上惊醒，身前空荡荡，怀中女人早已不知去向，他慌乱地一边起床一边喊着：“伊伊？”

　　他从三楼卧室开始寻找，浴室、厨房连后院露天游泳池都找遍了，始终没看到云寂的身影。

　　年后依旧零下的天，他就穿着单薄的真丝睡衣站在一楼客厅门口久久失神。

　　除夕夜那天用她的手机将自己从黑名单放出后，他每天都和她说些无关紧要的碎碎念，云寂一次都没有回复过。

　　也对，昨天特殊情况，云寂能摒弃前嫌明确表示对他的需要，完全是因为精神受到刺激后对身边人产生的亲密依赖性。

　　天亮梦醒终是要回归陌路的。

　　蓦地，身后传来下楼声，沈纪琛不可思议地转头，就看见云寂站在楼梯口歪着头，双手环抱于胸前，好奇地上下打量他。

　　“你在门口看什么呢？”云寂的声音回归之前的温柔动听。

　　沈纪琛回头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愣愣摇头：“没事。”回神后接着开口，“你去哪了？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云寂缓缓走下楼梯，倒了杯温水说道：“在你的书房查了些资料。”

　　昨天她的手机丢了，沈纪琛了然点头，手足无措地坐到她的对面。

　　距离拉进才意识到昨天没有安全感的限定云寂确实已经不在。

　　云寂摩挲着水杯，郑重说道：“昨天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我可能……”

　　一夜过后，她又恢复从前对他的冷情冷性，好像昨天才是他做的一场浮生梦，本想承诺她以后都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沈纪琛开口却转而说道：“我们之间需要说谢谢吗？”

　　云寂顶不住他略带委屈的眼神，移开视线，扬唇浅笑：“你书房里的离婚协议书为什么不签？”

　　她不是故意翻看他的书桌，而是协议书就摆在办公位的左手边，想忽略都不行。

　　“上一秒你还在为昨天的事感谢我，下一秒却又质问我何时签下离婚协议，伊伊，你不觉得对我太残酷了吗？”沈纪琛拉住她的手掌。

　　云寂眼睫颤动，承认昨天她曾心软地一塌糊涂，理智尚存却还是挣脱开。

　　“伊伊，你舍得吗？”沈纪琛的眼神太有穿透力，让她有一瞬间恍惚到以为他知道了什么。

　　转念一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会在意从前的暗恋情意。

　　“我舍不舍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态度，之前我一直怪你吝啬于男女之爱，后来才发现你天生对情感不敏感，这样不仅会辜负别人的情意更是连自己都读不懂。”云寂淡然说道。

　　好像女孩子天生就会爱人，所以更早青春懵懂，更懂得情意珍贵，在这方面，沈纪琛承认他差之千里。

　　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沈纪琛自认为自己的理解力不输任何人，此时此刻听到云寂的话也有片刻失神。

　　这话就差说他眼盲心瞎。

　　不过她说得对，他可以看破任何人却唯独缺少对自己的解读。

　　后来，沈纪琛真诚发问：“伊伊，我不懂感情，从前伤你太深，现在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爱你？。”

　　悲哀的是，他的发问已经全盘否定他从前对她的好，都是出于单纯的好，并无其他附加意义，譬如男女之爱。

　　云寂浅笑出声：“智商情商超高的沈总现在居然会向一个女人虚心请教怎么爱人？”她眼中不乏不解，“那你觉得我当初和你在一起的两年是为了什么？”

　　可惜他是个榆木脑袋，云寂眼睛里开始泛起水雾，她不想露怯，转身上了楼。

　　回到卧室换了身衣服，看着熟悉的大床，昨晚他照顾自己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她不是没有心，会心软，会在她早晨醒来时发现他紧紧抱着自己，像是守护什么宝贝一样，更会记得昨晚她烧的迷迷糊糊时他会像妈妈一样笨拙地唱童谣哄自己睡觉。

　　即便如此她依旧期望得到离婚协议书，因为太累了，兜兜转转的羁绊耗尽心力，趁着年轻她应该在娱乐圈里拼一番事业，而不是执着于一个男人爱不爱自己。

　　更没有时间去手把手教他如何爱自己。

　　等她再次下楼时，客厅里都是熟悉的面容，姚嘉、江曼君、助理雅雅，还有宋理。

　　沈纪琛这个主人却不在，宋理眼见云寂下楼，主动向她汇报：“太太，先生去接工作电话，马上回来。”

　　实际上沈纪琛接的是来自老宅的电话，今天一早万永集团作为电影制作公司曝出洗钱丑闻，新闻迅速传播，一经发布火速占领各大新闻版面头条，公司股票暴跌。

　　更有知情人曝出万永集团老总的侄子万顺因触犯法律被扭送公安局。

　　当老爷子得知这一切都是自家孙子的手笔时，差点气的病发，不过转念一想，自家孙子的性情他最了解，事出必有因，所以才有电话问责一事。

　　云寂本不在意沈纪琛在哪，神情淡淡的说道：“知道了。”

　　姚嘉依旧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神情，她仰着下巴纠正宋理：“太太什么太太，以后叫云小姐，还总裁特助呢，一点都不会看眼色。”

　　宋理面上恭敬，心里却是叫苦不迭，他就是因为太会看眼色了才会一直称呼太太。

　　来时穿的衣服沈纪琛已经给她洗好烘干，云寂看着别扭，会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于是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从衣帽间随手拿了件高领白毛衣外搭驼色大衣。

　　等沈纪琛接电话回来后，客厅里只剩宋理一人。

　　沈纪琛坐到沙发上，长腿交叠，抬眸看着三楼卧室方向发呆，沉默片刻后似是下定某种决心对宋理说道：“下周我要前往国外处理一些事情，你就待在国内，帮我留意太太的动向，尤其是跟进《欲望图腾》，格外注意太太的人身安全，有必要时可以派人密切跟着，有任何事情及时向我汇报。”

　　宋理恭敬应声。

　　宋理走后，沈纪琛就在空荡荡的屋子静坐，当然比房子更空荡的是他的心脏。

　　老爷子在了解事情经过后依旧觉得沈纪琛做事太绝，已经不是单单报复性质。警方和上边都已经介入万永集团，结局早已摆在眼前。

　　一旦出手便是绝杀，老爷子冷静过后决定让他出国避避风头。

　　沈纪琛则表示没必要，他既然敢做就不惧怕蹚浑水，他本就是想把北城的水搅浑，都知道万永的下场是宣宏的手笔那才是他的目的。

　　老爷子看他在气头上的样子像个未成年的毛头小子，实在有些忍俊不禁。

　　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知道他的软肋就是伊伊，于是动之以情地让她设身处地地为伊伊着想，事情闹的越大，对伊伊没有半点好处，就算是广而告之她是宣宏的总裁夫人，无异于毁了她最为之骄傲的演艺事业。

　　这并非沈纪琛所愿，如此，沈纪琛接受爷爷的安排。

　　电话刚挂断，又有一通电话打来，是云寂母亲魏妍秋。

　　一开口，就是魏妍秋心急如焚的声音：“纪琛，伊伊和你在一起吗？从昨天晚上我就联系不上她，心里担心的睡不着。”

　　“妈，我们在一起呢，伊伊手机丢了。”

　　听到这，魏妍秋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昨天晚上也不知怎么突然心跳加速心口疼，我就怀疑是不是云寂发生什么事情，偏偏怎么给她打电话都打不通，给你打也无人接听，没办法我就想起来芳姐，芳姐说话吞吞吐吐的，只说你们俩在一起呢，让我不要担心，我这心里就是不觉得不安生。”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母女连心吧，昨天晚上他和宋理打完电话就把手机静音扔在一边。

　　“好端端地怎么手机丢了？”

　　沈纪琛说话藏一半：“昨天晚上和导演洽谈电影合作，她喝了酒不小心把手机摔坏了。”

　　“又喝酒？不是说要备孕吗？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伊伊这段时间很少跟我联系，我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平时也忙，我怕打扰她的工作……”

　　后来魏妍秋说了什么沈纪琛听不清，只抓住它所说的云寂在备孕。

　　她之前居然在备孕，她是真心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沈纪琛呆愣地原地，心脏一悸，久久不能回神。

　　这一刻，沈纪琛切实感觉到云寂是铁了心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