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天城》越門外

5、伍

　　他们赶在天完全黑之前下了山，想着到了瞒天城门前赶快进去，但不巧到了门边围了一行人。纪长封拿银钥的手放了下来，把元苏元均护在后面。
　　“你们如此阵仗，找我做甚？”纪长封询问那行人。
　　话音刚落便从那人堆里慢悠悠出来一个穿着便装的人：“你前几日给我的那包蒙顶是好茶，只是太好喝了有些不耐喝。”说着还点燃了手里拿着的烟袋抽了起来。
　　纪长封终于记起来那人是谁。
　　“淑妃召你进宫，就用她交于你的那令牌即可进宫。”
　　他有些不解：“李司珍，今日天色已晚这。此等重事还需明儿早拿着诚意和首饰前去宫里觐见淑妃。您看…”
　　李养晦上下打量这人：“行了，看你态度不差，那我们便明日再来。起驾。”随后他带着随行的一队人走了。看着他们走远，纪长封心里舒了口气，继续拿起银钥开门。
　　进了房，他也没再管两孩童，径直走进了前堂。这是他第二次进宫，明日便要进宫觐见了，他必须要做到十全十美。
　　想到这些他倒吸一口凉气，包装玉饰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看着自己的手，他想平静下来。可是事与愿违，手掌颤抖的更厉害了。
　　他见过淑妃一面，第一次见的时候和她相处确是不难。但他何尝不知摸透一人谈何容易，钱淑妃从未见过瞒天城的首饰，万一摸着质感欠缺，会是什么后果……
　　纪长封实是有苦难言，他想将自己最近的心事跟人讲述一番，思索下，发现并无人与他关系密切。
　　长安商人竞争激烈，若是与那些商人诉说心肠还要被他们嫉妒。
　　想到这，一个名字出现在他脑子里。纪长封认为他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但那人住在何地？纪长封不清楚。
　　他盘算好明日要带进宫的首饰和通宝，把布包放在一张桌台上就出门找纪元均了。
　　纪长封照旧推开纪元均的门进去看他在何处。但寻他无果，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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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耶！”
　　纪长封隔着老远就听到纪元苏迈着小步子叫他。看得他心生欢喜，边笑边蹲下来等着她。
　　搂着她喜欢了一会儿，但也没忘打听纪元均：“苏儿，你知你兄长去何处了吗？”纪元苏想也没想的说出口：“兄长去念书了，他没与你说吗？”元苏也好奇，连她都告诉了，阿耶怎么能不知情呢。
　　纪长封能想到他出去逛集市，去和邻家孩童玩耍，怎么也想不到他去小学堂。再者，他哪里来的银两给教书人。
　　“苏儿，你兄长何来的钱去小学堂？”他一脸严肃的看着纪元苏。可没等她回答，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直愣愣的站起就往前堂奔去。
　　进了门他先找到了放在桌台的包裹。翻了几遍，里面不论是金银首饰还是钱财都一点未少。他很是奇怪，既然没拿他的钱是怎么进堂听书的。
　　眼看日落西山了，可纪元均还是没回来，纪长封想出去寻他。
　　“苏儿？苏儿…”
　　他把纪元苏叫到了身前：“苏儿，一会儿随我出去找兄长可否？”
　　“阿耶，我知道兄长在何处读书，只不过现在这个时辰他便要回来了，阿耶不必着急。”纪元苏指着门对纪长封说。
　　纪长封明白了什么，小儿瞒着他。
　　忽的，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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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苏说的没错。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元均拿着几个卷轴回来了，走到门前，他把那些卷轴都放进衣袖里面，这才放心的推门进去。
　　纪长封听见开门的声音，忙向大门走去，随即看到了走进来的纪元均。
　　纪元均还不知纪长封已经知晓他去小学堂的事情。也没在意，看着迎面而来的纪长封和后面的纪元苏打了个招呼便要回房。
　　纪长封看他要走，并没上前去拉他，但他对着纪元均的背影问询：“何人给你的钱去小学堂？”
　　听到纪长封问的话，纪元均愣住了。他为何知道？他想不到别人，只有小妹知情。
　　但他立刻释怀了，小妹年岁小，有些事情她不懂。更何况自己没告诉她让她保守秘密。
　　纪元均听到纪长封问他，也没迟疑，转过身大方承认：“您知道了？”
　　“何人给你的钱去小学堂？”纪长封的声音又大了一倍，声音也有些不耐烦。
　　“张伯。”他不敢再不回答，也如实相告了。
　　张伯？张孝骞？
　　纪长封不解：“你与他才见过几次面，他便要你去读书？”
　　“明日你不必再去了，我进宫与他说清楚。”
　　纪元均听到纪长封不愿让他继续读书，火气上涌：“凭何？我体弱多病，自小汤药不断，每次熬药你都不情愿。自我娘亲死了你便没给过我好脸色，与我和小妹区别对待。对我的关心不抵小妹半点，这便是你的爱？”
　　见纪长封惊讶的说不出话，他又继续说着：“如今又不许我读书学习，请问您许我做甚。”他把积攒了十几年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这次连纪元苏都不看热闹了，她回到寝房躲了起来，只得在窗子旁观望外面的情况。
　　氛围一度降到了冰点，纪长封也只盯着纪元均的眼睛不做声。
　　待纪元均的情绪稳定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儿郎，我知你是聪慧的孩童，我不相信你不懂张孝骞为何要供你读书。”
　　是啊，张伯只是同我说过几句话，喝过几盏茶，怎么会让我去学堂。
　　纪元均反驳不来，只好默不作声的等着纪长封继续对他大发雷霆。可纪长封不仅没有大发雷霆，还与他讲道理。这还挺令他惊讶。
　　到最后，纪长封想起明日还要到宫里送珠宝，便早早叫他回去就寝。临走还嘱咐了一句：“元均，张孝骞这人定不简单，他赠予你的东西莫要收，一会儿到元苏那也告诉她这些。”
　　纪元均点点头便回去了。
　　第二天，公鸡早早的打起鸣，而纪长封也如约坐上了李养晦派来去往宫里的马车。
　　他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连外面的好风景也不愿去看了。他要养足精力，免得待会进宫出了什么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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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太阳正烈，载着纪长封的马车到了宫门外。
　　“吁！”他听到御者叫停了马儿，急忙掀开帘子：“发生何事了？”
　　“纪掌柜，对面来了一辆马车，貌似是认得您，正叫我停下呢。”御者伸手指向了那辆车子。
　　纪长封随着指尖看去，那车上下来了一位拄拐杖的老者。
　　“长封，好久不见，你可还记得吾？”那老者笑盈盈的。
　　待他走近了纪长封才看得清，也附和道：“张伯？哈哈好久不见，您这是？”
　　“前几日与你说过，吾要进宫办事。恰巧遇到你了，真是缘分啊！”
　　张孝骞摸着胡子，可眼神已经瞟上了纪长封的坐骑：“我的马车进不了宫门，纪掌柜可否载我一程呢？”
　　纪长封刚要问，御者便替他回了：“老先生，纪掌柜是嫔妃点名要的，这坐骑也是宫里配备的，载您…尔等有些力不从心啊。”
　　张孝骞不做声，但纪长封看出来他还是有些失望。
　　于心不忍下，便跟御者商议：“您看，只不过是过个城门，城门后叫他下轿自己走到宫里便是。”
　　“纪掌柜，这万万不可，宫中规矩可是我一御者能篡改？会掉脑袋的。”说着，他把手往自己脖子上比划着。
　　纪长封也没有能耐违抗圣旨，无奈的看了眼张孝骞：“张伯，莫怪我心狠将你弃在这，的确是宫规森严，长封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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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城门约莫又走了半个时辰，御者停到一处宅院门口。
　　门口站着两名侍卫，面无表情，左腰处挂着鞘刀。纪长封没见过这阵仗，他们看着一副不太好惹的模样。
　　御者看着他的囧样，边给他拿包袱边对他说：“怎么看得呆了，没见过？”
　　“嗯，虽说瞒天城依然做到了长安城人尽皆知的地步，但这些侍卫丫鬟之类的还未曾拥有。”
　　那人听后，笑了一下。之后便拿着他的包袱对纪长封说：“纪掌柜，且随我进去罢，钱嫔妃在里面等你呢，别叫人等急了我们都要遭殃。”
　　纪长封立刻跟了上去，不敢再闲聊。他跟着御者往嫔妃的寑殿走，看着要到地方之时，李养晦绕过屏风来到纪长封面前。
　　他看着纪长封背着的大包袱打趣：“纪掌柜，你当真把所有玉器都拿来了？”
　　“快去吧，嫔妃在里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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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掌柜来了？”钱嫔妃缓慢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来。
　　“既然来了就把你瞒天城的拿手玉器呈上来吧。”
　　纪长封也没有迟疑，将家里的宝贝都拿了出来。挨个摆在嫔妃面前。
　　玉佩，玉梳，玉带銙，玉镯。纪长封将这些宝贝都摆在桌上，并且一一为嫔妃讲解。
　　讲到他的拿手宝贝时还不忘自我夸赞。
　　“钱嫔妃，此等玉佩可是不可多得，此乃长安独一份，且是我瞒天城出产，您看这。”纪长封起身拿这玉佩递到钱嫔妃面前继续说道。
　　“这枚玉佩是达官贵人佩戴在腰间的饰物，刻有雁纹寓意深刻。佩在文人身便有高中状元的含义。佩在武官身便是身轻如燕，佩在商贾身更有生意兴隆的含义。”
　　纪长封好似意识到了什么，顿了顿又接着道：“钱嫔妃更是如此，这玉佩佩在您身，好处可就不止一个，它能寓意着您一年四季在宫里的日子顺风顺水……”
　　钱嫔妃听着这些说道，心里不得不承认，纪长封嘴皮子是够溜的，还知道她在宫里的难处。
　　“不错，看得出你花心思了，都能把吾家说动心，看来你是有点能耐的。”
　　纪长封连忙低头：“小的不敢当，您今后若是需要找我订购玉器便可找我，我随时可以来。”
　　钱嫔妃半倚在铺上：“行了，自你来我听你讲这些吾都听困倦了，过会儿叫李养晦再给你送回去。”
　　见他还是不动位置，钱嫔妃有些怒：“叫你回去罢，你在这里呆怔着做甚？”
　　纪长封从愣神中缓过来，急忙道错：“嫔妃，那小的就先回了，有什么需要叫我就是。”
　　说罢拔腿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