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土记事-血之星》烛星

4、三、沉默的病人

　　“青鱼草100克，肉豆蔻25克，白令250克。”漠尔加尼写好药方交给坐在对面的病患，“回去用1斤水煮3小时，然后涂在溃疡处，一周后你母亲的皮肤病就好了。雪云！拿药！”
　　“谢谢您，医生！”开药的小男孩高高兴兴地拿着药单跑向柜台。
　　柜台里的伙计接过药单，看了一眼转身拉开几个盒子夹出来几种草药，包上递给小男孩。
　　“哇，好厉害，每次看一遍就能把所有的药抓齐，连天平都不用！”小男孩非常崇拜地看着包药的白发男子麻利的动作。
　　“医生，我头疼，给我开点儿药吧。”漠尔加尼对面坐下一个人。
　　“尼雅，你捣什么乱？！”看着一身男装的美女，漠尔加尼瞪着她，“睡眠不足就回你家去不要整天熬夜，我这里没有给你用的床！”
　　“你怎么可以对你的好友、急需你医生的妙手仁心帮助的病人这么不温柔！人家可是柔弱的女孩子啊！”被叫做尼雅的金发女子挑着眉毛指责，旋即露出一脸意有所图的笑容，“让我不打扰你也可以，把你诊所的冰块让给我，我挥泪大出血终身给你打5折，还免费附赠全套最新手术用具，可是我本人独家亲手制作啊！”
　　“雪云不是货物，他要在哪里是他的自由。还有，如果因为你的那些试验什么的，不要再纠缠他。”漠尔加尼瞄了一眼在柜台里检视货单的白发人，即使诊所没有其它人的时候，也很难听到他一点儿声响。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遇到他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那天，漠尔加尼到距离拉法亚城很远的山里去采药，虽然他从药农的手中能得到大部分需要的药材，但是却独缺少一味“角猫尾”的草药来配预防最近在艾欧亚很容易得上的流行病预防药。因为等不到药农再次上山，他自己也是辨识草药的能手，于是便准备了一些工具上山去寻找。
　　“角猫尾”并不罕见，只是生长的地方比较隐秘，不耐心寻找很难找到。漠尔加尼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终于找到了足够的份量。他收好药草准备下山的时候，却在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听到一阵吵嚷声。
　　“真是不错的货色啊！”
　　“别弄死了，弄到莱濑还能卖个好价钱！”
　　“不过看你们这么喜欢，好像挨不到到莱濑了吧哈哈！”有人不怀好意地笑着说。
　　这里荒山野岭，遇上盗匪抢劫、杀人越货都不算什么稀罕事情，漠尔加尼也是因为对自保有自信才敢独自到这里来。但是那几个人的对话，让本来打算只是经过的漠尔加尼感到，旧时的记忆再度灼痛他的神经……
　　“你是谁，找死吗？”强盗们蓦地看见闯进林中的男子，惊惧之下纷纷举起钢刀。
　　环视了一下面目狰狞的强盗，漠尔加尼的视线聚焦在其中一个强盗背后——能看到的是，一双白皙的长腿上斑驳的伤痕血迹……
　　“渣滓！”齿缝中生生蹦出几个字，已经下定了判决。
　　“杀了他！”强盗们一起扑了上来。
　　抽出落魂，青锋墨柄，瞬间拉回沉睡的死神！
　　这几个毛贼本来就是欺凌弱小的孬种，漠尔加尼不出几下就让他们扔下两具尸体和几个耳朵仓皇逃窜。“就让你们的耳朵记住你们恶行的报应吧！”漠尔加尼无意多杀，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迟早有报应。
　　他走向躺在那里的受害者，脸上却不由得发烧——什么嘛，自己当医生什么没见过，害什么臊嘛！
　　“……”但是漠尔加尼还是被眼前的惨状吓到了，落魂在手中被紧紧一握，“禽兽！”后悔刚才没把他们全杀了！

　　就这样，他把路上捡来的人带回了诊所，救醒了之后知道白发男子的名字叫凌雪云。
　　凌雪云身上的伤还好只是些皮外伤，但让漠尔加尼最担心的却是强盗对他精神上造成的伤害。可是，他设想了很多次如何应付对方心理崩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听漠尔加尼叙述了他的经历之后——漠尔加尼认为他大概对发生了什么心知肚明，所以尽可能挑了些不刺激他精神的讲，他只是淡淡点点头道了声谢。而对于自己的来历，他并没有多说，只是说找朋友的路上迷路撞上了那帮强盗。
　　从此，没处可去的凌雪云便留在诊所里，做些算帐抓药的活计，而漠尔加尼不知是不是拜这个新来的伙计所赐，来找他看病的人忽然多了起来，连什么感冒发烧也要跑他这里来磨蹭一段时间。
　　当然，还包括某个根本没病的家伙……
　　漠尔加尼很奇怪，一向喜欢豪爽男人的尼雅怎么会看上这个体弱寡言又缺乏表情的冰块。

　　“好！既然你不阻止就OK！”尼雅从凳子上跳起来，大步走到柜台前，硬是把脑袋挤进凌雪云和帐本之间，“喂！冰块！”
　　没法再看账本，凌雪云只好抬起头看着尼雅。
　　“微笑一下，说一句‘美丽的尼雅小姐您有什么事’会累死你吗？”尼雅盯着面无表情的男人，“你老板刚才说，只要你答应就可以去我那里工作。要知道，我可是整个艾欧亚最贵的技师，在我那里工作要比你在这里挣得要多30倍哦！”
　　一如既往，凌雪云放弃拿回尼雅手肘下帐本的努力，转身去拿角落里面的药袋往药盒子里添草药。
　　“漠尔，你说过他不是哑巴的！”见对方又是一副“我不理你你能把我咋样”的反应，尼雅这个闷气，不像别的人，惹到大小姐她可以随便整——漠尔加尼之前有嘱咐过她，救下这小子给他做检查的时候，发现他的体质非常虚弱，尤其是那颗脆弱的心脏。她可不想把平常温温和和的漠尔惹成厉鬼修罗。
　　没办法，尼雅再次挫败地摇了摇头，可惜了那个精妙的脑袋。
　　笑着打破诊所里的尴尬，漠尔加尼没法无视尼雅被晾在那里：“尼雅，你店里打工的奇人还嫌少啊，非要把我唯一的帮手挖走？”
　　尼雅一撇嘴：“放在你诊所里给你算帐抓药才是埋没宝石呢！你这些事情我家的‘不用愁1号’就能全做来！别提那些家伙，都在阿克拉姆那边胡闹，没有哪个肯老老实实来给我当助手！”
　　因为你不要命别人还要……
　　漠尔加尼心里说，但他不敢说出来，否则他这个小地方不知哪天会被轰上天，心里怕怕还是小心些。
　　这时忽听“汪汪”几声犬吠，一条大黑狗闯进诊所，进门看到漠尔加尼就友好地摇起尾巴。
　　“葡萄，我这里只看人，不治狗。”漠尔加尼笑着说，随后望了一眼还在跟凌雪云较劲的尼雅，“你该不会和你主人一个爱好吧……”
　　“汪汪！”葡萄向尼雅靠过去，亲昵地蹭着她的腿，然后坐下看着她。
　　“家里有什么客人吗？”尼雅这才回身，看着等她的狗狗。
　　葡萄会意地点点头。
　　“那好，请给我拿三两薄荷，这个你总有吧！”尼雅冲柜台里说。
　　凌雪云看了漠尔加尼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去药柜里面拿了些薄荷包上递给尼雅。
　　“呜——”葡萄在凌雪云过来的时候忽然钻到尼雅身后，连尾巴也缩了起来。
　　“喂，死葡萄，你摆什么样子？没见过美人吗？你不是天天看你主人我吗？”尼雅气得揪起葡萄的耳朵，一人一狗骂声哀嚎混杂着出了诊所。
　　摇摇被尼雅闹昏的头，漠尔加尼起身准备关门。他对凌雪云说：“今天就到此为止，雪云你也去休息吧。”
　　点点头，凌雪云收拾了台面便向后面走去。
　　还是一样连个笑容也看不见，不知道他是受过什么太大的刺激还是天生表情缺乏，漠尔加尼心里想。

　　今天真不该多吃那么一口腌肉，半夜胃痛跑出来找药的漠尔加尼想。
　　嗯？
　　眼前一抹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不是凌雪云还是谁？
　　出于好奇，漠尔加尼跟了上去。好在凌雪云的速度不快，他很容易就不着声息跟在后面。
　　凌雪云在郊外的一片树林里面停下了脚步。他站在空地上，凝神静息似乎等待着什么。
　　漠尔加尼也潜身树后，静静地观察着。
　　不久，空中忽然狂风大做，远远传来宛若鸟鸣的尖锐声音。很快，一只由青色光辉组成的大鸟从天而降，绯红的双目格外耀眼。更为令人惊异的是，大鸟在接触到凌雪云身体一瞬间，整个冲入了他的身体！而那对巨大的光翼，逐渐散在夜空之中。
　　凌雪云却突然转身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他发现了我了么？不可能吧，他如果有这么强大的法力又怎么会被那些强盗侮辱？
　　就在漠尔加尼发楞的时候，他面前的树木忽然化成齑粉，一只冰蓝色的巨狼凶猛地向他嘶叫着。
　　“回来，芬里！”发现是漠尔加尼，凌雪云淡淡地说，伸出手，巨狼便猛地一回身消失在空气中。
　　看着他，凌雪云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一如既往平静：“感谢你的照顾，我要走了。”虽然说的是感谢，但是听到漠尔加尼耳中没有任何感觉。
　　这家伙，看来不仅是缺乏表情啊，漠尔加尼心里想。“走？”
　　“我的使者已经带回消息，我要去寻找我失散的朋友。”
　　“可是你的身体——”漠尔加尼担心地说，他忽然想起来什么，“既然你有法术，为什么那天，为什么？”
　　“因为没有绝对的必要。”雪云回答，“他们不会杀我。”
　　“……”你的原则究竟是什么，漠尔加尼更加不懂了，他会为了找朋友使用那看起来不弱的法术，却不为自己使用……
　　不再说什么，凌雪云转身要走，但下一瞬间，他跪倒在地，双手紧抓着自己的胸口。
　　“雪云！”漠尔加尼喊。

　　睁开眼睛，眼前漠尔加尼关切的脸庞让凌雪云愣了一下。“漠尔——”
　　“你这家伙，不要忘了自己是个病人。”漠尔加尼再想说什么，但是到了嘴边都咽了回去，“静静休息两天，我们再出发去寻找你的朋友。”
　　“？”雪云不明所以地看着漠尔加尼。
　　“你这个家伙，总是不能让人放心！”漠尔加尼微笑着摸摸他的头，他就是不能放下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