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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   阿知找了间客栈。

      他沐浴完擦干净身体,站在铜镜前。

      阿知记得他从前不是个敏感自卑的人,大概是因如今身为男子却作为妇人怀胎,随着月份逐渐增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是个怪物。

      自从怀了蛊虫后,阿知从不敢看自己怪异的身体,反复试了几次,他终于肯将视线放到了铜镜上。

      铜镜中照出他模糊的样貌。

      镜中的青年脸上瘦了一圈,以往健壮有力的四肢却变得浮肿,紧实的腹肌被圆滚滚的肚子取代,已经快六个月了,他的手放上去,还能不时的感觉到胎动。

      阿知的手刚触碰到肚皮,就瞬间撤了回来。

      先前都是掌心贴在上面,才能听到小家伙雀跃的声音,现在只要惊动了它,便会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又在耳边如同喜鹊一般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若是药童在旁边,阿知铁定抓着她问个究竟。

      眼下要去见他娘子,自然不能让他发现自己肚子里揣了个东西,阿知用束腰带将自己的肚子一点点收紧,使劲使的脑门都是汗,勒出一个不显眼的凸起。

      小东西似乎被勒痛了,不安分的动了起来。

      阿知知道这家伙喜欢听他说话,便安抚着“乖一点”,那蛊虫就真的乖乖听话不再乱动,似乎与勒到窒息的阿知一同忍耐着,只发出细微的战栗。

      阿知有些喘不上气来,他忍耐着穿上衣服,仍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对着铜镜前前后后的照了一下。

      只能这样了。

      一想到即将能看见姜晚玉,阿知就心跳的不能自抑。

      他觉得自己真的病入膏肓。

      不在姜晚玉身边的时候,尚且能思考点其他的事,在姜晚玉身边或想起他的时候,他只能任由自己围着一个叫姜晚玉的人打转,再想不起其他。

      幸好他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有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雄心壮志,否则他就会唾弃姜佑清的为情所困一样唾弃自己。

      只要能见到姜晚玉就好。

      就算不能像原来一样回到他身边,像在宫里那样远远的看他一眼也好。

      阿知退了客房,抬步往瑞王府走去。

      这条路他走了许多遍,闭着眼睛都能走到。

      穿过一个熟悉的巷子口,没走几步路,阿知就看到了熟悉的牌匾。

      门口的守卫大概换了班,没见到那位用心开导过他的守卫大哥。

      一切似乎还是他离开之前的样子。

      大概是近乡情更怯,又或许是怕被人看出来端倪,阿知没有选择直接进门,而是像之前没被姜晚玉带进府的时候一样,蹲守在巷子口。

      说是蹲守,其实是买了个马扎坐着。

      他现在这个身体状态不允许他长时间蹲着。

      阿知等了许久,从中午等到晚上,也没见姜晚玉回来。

      从前在楼兰的时候,都是娘子等他回家,现在两人颠倒过来,变成了他苦等娘子回家,虽说他已经习惯了苦涩的等待。可一想到之前娘子同样是这样等他的,就不由得心疼他娘子。

      他不在家的时候,娘子会做什么呢。

      会穿上他买的衣服和首饰,把自己打扮的精致漂亮。

      会照顾好元宝,带它出去散步。

      会写一张龙飞凤舞的汉字,再写一张蝇头小楷的楼兰字。

      会试着做刺绣,结果做不出都不满意全部都剪碎。

      会做一桌可口的饭菜,等他回来时一边埋怨着怎么这么晚,一边把筷子和碗递给他,再用含笑的眸子盯着他,好像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

      那样美好纯粹的日子,似乎再也不会有了。

      阿知正垂头思索,忽然注意到巷子口传来的动静。

      瑞王爷的轿子回府了。

      走在轿子旁是那位眼熟的暗卫,他年轻的脸上还带着比以往更甚的冷意,像一把寒光凛冽的剑。

      警觉的暗卫发现了巷子口的人。

      没等那人主动过来,他先一步凑到帘子旁,低声对主子道:“爷,是阿知……”

      “不认识。”

      轿子中的人并没像魏乾那般压低声音,冷漠似霜雪,“让他滚。”

      当轿子走到阿知面前时,阿知的视线与魏乾交汇,又将视线挪到了轿子上。

      他听到了从轿中传出的话,心下难过,但毫无退缩之意。跟在轿子旁走了一会,才鼓起勇气开口:“娘子……”

      魏乾眼明手快的握住阿知要撩帘子的手腕,用的力道很大,阿知感觉手腕会被他捏碎一样,皱紧了眉头,声音不觉提高了许多,“娘子,我是阿知。”

      魏乾冷冷的道:“王爷说不认识你,让你滚。”

      “怎么会不认识阿知呢。”

      阿知甩了下手,没将魏乾甩开,他用另一只手扒住轿帘,拽紧了便不想松手,焦急的说:“娘子,我不是有意要走的,我就没想走。”

      “你在宫里为皇帝祈福的时候,我还去看过你,你就在英华殿里对不对?我看到你点着一盏烛灯在抄经,当时你身体微恙,不知现在好了吗?”

      “我去看你了,却没能跟你说上话,你不能让我现在也跟你说不上话。我想你了娘子,你理理我好不好。”

      轿中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魏乾将他拉离软轿,阿知紧扣着轿帘的五指被一根根的掰开,他恼怒的将魏乾推开,魏乾此时也动了气,斥责道:“当初王爷入狱你走的可是潇洒,现在陛下还了王爷一身清白,你知道回来装情圣了,玩的这套真是厉害啊。是王爷宽宏大量,不计较你的过失,还不赶紧滚!”

      阿知慌张辩驳:“我没有!”

      魏乾只当他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再无半点以往的好脸色:“不管你有没有,王爷不想见你,就别再惹人嫌。我劝你好自为之。”

      说罢,将阿知往旁边一掼。

      阿知差点摔在地上,他咬牙捂着肚子,艰难的喘息了一声,抬头望去,轿子已经停在了王府门口。

      阿知还欲追上,却瞧见一抹鹅黄身影从王府中走了出来,向王府的主人迎了上去。

      女孩娇美可人的面容在月光的银辉下,泛着淡淡的柔光,像月宫中盛开的桂花树。她看向走下软轿的人,连脸上那抹笑容都是令人移不开眼的灵动。

      阿知认出了女孩是谁,被定住了一般,再走不动半步。

      是秦泗水。

      她为何深夜出现在瑞王府中?

      就算二人已有婚约,但对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来说,不算逾矩吗?

      阿知想起来了。

      外人或许不知道,他却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和他深爱着的娘子,已经阴差阳错的有了肌肤之亲,他们不仅是名义上的一对,更是实质上的夫妻。

      那阿知算什么。

      阿知什么也不是。

      秦泗水的出现,打碎了阿知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他觉得应该快点离开,找个地方好好的哭一场。

      可偏偏他一步都走不动,只想贪婪的注视着姜晚玉。

      将近两个月未见,他娘子还是令人惊艳的好看,只是消瘦了许多,显现出些大病初愈的姿容。

      秦泗水本来没看到阿知,是她的丫鬟彩环看到了,小声在耳边告知她的。

      秦泗水抬眼见到了隐匿在巷子口中的人,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谁,原本带着笑意的俏脸立刻就板了起来。

      他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回来了?

      回来也没什么。

      像他这般趋炎附势之人,王爷对他厌恶的不得了,不追究他的过失已是莫大的恩典,若再像以往那样的宠爱倍加,便是不能了。

      这样想着,秦泗水有心给姜晚玉添堵,故作没有认出来的样子,惧怕道:“王爷你看,巷子口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怕不是来加害王爷的刺客。安全为上,何不抓起来仔细审问,宁可错抓一百不能放过一个。”

      姜晚玉暗沉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

      忽然露出一个笑。

      他这一笑,瞬间让秦泗水毛骨悚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自从出了诏狱后,姜晚玉就像变了一个人,由原来的暴躁易怒变成了不苟言笑,以前秦泗水还能看到他的情绪,现在连琢磨都琢磨不出来。

      但从这些日子的相处里她知道,姜晚玉一笑,肯定有人倒大霉。

      “你说的对。”姜晚玉重复她的话,“宁可错抓,不能放过。”

      秦泗水:“是的。”她也觉得自己说的对。

      姜晚玉侧过头对魏乾说:“那就将此人抓起来,赏给秦小姐。”

      秦泗水:“……”给她干嘛啊。

      秦泗水强撑笑意:“这不好吧王爷,我又无权处置,还是将人带去牢房审问。”

      姜晚玉:“把人绑到秦小姐房里。”

      秦泗水:“王爷!”

      “怎么?”姜晚玉看着她,“本王这不是如你的意吗?人给你了,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本王绝不过问。”

      秦泗水默了默,知道忤逆不了姜晚玉的意思,说道:“那泗水就替王爷审问一下这人,若无嫌疑,就将他放了。反之,将他送入王府地牢。”

      阿知还在盯着姜晚玉瞧。

      他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单是看着那两人站一起,他的心就绞痛不已。

      等那两人双双入了府,有两名侍卫向阿知走过来,将他双臂反剪绑了起来。

      阿知不知搞什么名堂,没有反抗,就这样不明所以的被挟持着进了府,一路被送到秦泗水所住的西厢房。

      膝弯被踢了一脚,他狼狈的跪倒在地。

      秦泗水和丫鬟进了门,相府二小姐坐到椅子上喝了口热水,这才不紧不慢的对跪着的阿知说:“我原以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没想到却是这般薄幸之人,竟在王爷危难之际弃他于不顾。那么本小姐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便都不做数了,你要想跟我平起平坐,还没这个资格。”

      阿知就没考虑过之前秦泗水对他说的话,什么平起平坐他也不在乎,只是秦泗水这么污蔑他否定他这段感情,让阿知忍不住去反驳:“我没有弃他不顾。”

      “那你说,是为何离开的?”秦泗水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不是你自己走的,总不能是有人将你绑走的吧。”

      阿知不打算把药童供出来。

      药童在他心中是家人般的存在,再加上药童是怕蛊虫暴露才选择将他带离的,初衷是为了他好,因此阿知更不能说。

      秦泗水见他不答,自顾自的替他说了另一种答案:“还是说,其实是你害王爷入的狱,你怕事情败露因而选择逃走,听到风声说王爷求陛下撤了对你的通缉令,就觉得王爷对你感情依旧,所以才巴巴的跑回来。”

      “可是你以为,王爷还会要一个舍弃过他的人吗?”

      阿知低下头。

      所有人都以为他离开姜晚玉,是因为眼见着姜晚玉入了狱怕被连累,谁又知道他其实是在不知情的时候被带走的。

      他说了都没人信,何况他现在不说。

      说再多都没有意义。

      “我没有想要跟你争,我只是想……”阿知思考着措辞,怎样也好,他只是想待在姜晚玉身边,每天都能看到他,将自己那些还没送完的“很多很多爱”再送给姜晚玉。但他知道不能这样说,卑微的道:“只是想在他身边,当个下人也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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