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四周（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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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虽然伤不少，但都是皮肉伤，所以除了按时去医院清理伤口、打针，其余时间也都照常上班。但两周内连接遭遇这样的血肉模糊的伤，心里难免觉得郁闷，有时候他甚至想，也许这就是报应，是上天对婚前那件事的报应。想至此，他也少了平素的开朗。
小颜更是一直都处于恍惚状态。有时候张启半夜醒来，看到小颜竟然坐在自己面前，悄悄流泪。他把小颜搂入怀中，她才能渐渐睡去。有时候，她又会突然从梦中惊醒，嘴里喊着张启的名字，直道确认张启还在身边，才能平静。还有时候，她会在梦中哭泣，一边哭一边喊“爸爸，爸爸”。
张启只道她是受了惊吓，时日过后就能平复，也没有特别在意。
这晚，小颜辗转至凌晨方才入睡。
刚刚睡着，恍惚发现她和张启又来到了严文涛院子里的大槐树下，两个人谈笑间，关关出来，径直扑向张启，把张启按倒在地后，龇牙咬向他的胸口，张启胸前顿时鲜血直溅。小颜想喊严文涛，却喊不出声，想过去帮张启，也移动不了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关关咬开张启胸口皮肉，叼出他的心，只见那心还扑通扑通跳着，竟被关关三下两下吞进肚里。吃了张启心的关关摇摇摆摆走了，张启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胸前血淋淋的窟窿笑着对小颜说：“这下糟了，我原本要给你的一颗心，被这恶狗吃了去，怎么办呢。”一时间笑脸突然变得狰狞，“既然我的心给不了你，就把你的心给我吧，你我夫妻一体，怎能不同心？”说着，就伸手探向小颜胸口。小颜依旧动不了，想跑想喊，一双脚却订了钉子一般，一张嘴只能开开合合，发不出任何声音。张启的手真的要伸入她的胸口时，却看到爸爸就站在张启身后，笑着看这一幕。她痛到要哭，爸爸笑着说：“不是说了么，不让你嫁给他，你为什么不听呢？”说罢，转身要走。她伸手抓住爸爸的手，不让他走，爸爸又对她说：“既然这样，就把你的心给他吧，不让你嫁他，你偏要嫁，嫁了就要夫妻同心。”说完，终是转身离去，小颜要追，可哪里动得了，情急之下，竟腾地坐起，原来又是一场噩梦。
张启也醒了，他抓住小颜的肩膀，把她轻轻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肩低声安慰：“不怕不怕，有我在。”小颜不听这话还好，听了想起梦境种种，生生推开张启。
“张启，我们分手吧。”小颜语气冰冷。
“小颜，你怎么了？到底做什么梦了？”张启一片茫然。
“我求求你，我们分开吧。”小颜说完，竟失声哭起来。
“小颜，你到底怎么了？”张启大惊。
“张启，我们分开吧，彼此放过，否则，迟早要死的，不是你，就是我。”小颜大哭，边哭边喊。“我好累，我不想再这样了，我们分开吧，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永不再见。”
上次小颜这么哭，还是颜爸爸去世时，张启被小颜的泪水吓着了，他有些失措，但想到这可能只是她这段时间刺激过大的反应，也就有了对策。他只是抱着她，不再说话，任她说什么，都只是点头，随着她发泄，发泄累了，就让她在自己怀里睡去。
如此一番折腾，天色渐亮。张启放下小颜，梳洗一番，准备早餐，又简单吃了点，就吻别正在睡的小颜，去上班了。
小颜醒来，看到张启留的早餐，梦里的心痛又袭来。
上班时，梁守明给她发来消息，约她下班去梦溪食府吃饭。“要毕业了，导师竟然给了我一万块钱，说以前不给我发钱，是因为觉得我们有国家补贴，生活足够应付，小小年纪不能学着只看钱，而丧失理想。现在给我钱，是因为毕业上班面临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
“所以，请允许我请你吃顿饭。”梁守明请求。
梁守明说的都是实话，以抠门著称的严朗台竟然给了他这么大一笔钱，他不能不兴奋。
想到小颜，他的心就变得柔软，那个飘飘洒洒的小颜，那个握着咖啡杯大滴大滴掉眼泪的小颜，那个曾趴在他肩上哭得那么无助的小颜。
他愿意她快乐起来。虽然他已明白，和张启比起来，自己毫无胜算。
小颜应允，这个男孩总是出现在她无从诉说的时候，是不是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两个人见面，梁守明看到小颜果然情绪不高，问她缘由，她也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梁守明猜还是为张启过去那些事纠结。
“能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么？”梁守明不再绕弯子，直接问主题。
“没事，我就是觉得也许分开，是我们最好的出路。”小颜悠悠说。
“他爱你。”
“爱解决不了我们之间的问题。”
“那分开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小颜的声音里有一种万念俱灰的倦怠。
“再找到一个比张启好的人不容易，你总得考虑现实生活。”
“算了，不说这些了。”小颜恹恹结束这个话题，“说说你的情况吧，难道你们导师不给别的毕业生钱，只给你么？”
“这个我不清楚，导师给钱时再三交代保密。”
“为什么？他不想在学生中落个好名声么？”
“严老师不需要通过这个讨名声，以他的学术水平和威望，即使一分钱不给，也会有无数人争着抢着报考的。”梁守明低下头，叹口气，“想来，我还真不配严老师的抬爱。”
“你不是挺优秀的么，别想这么多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又都觉得对方体会不了自己的心思，也不肯细说，一顿饭吃的貌合神离。
小颜接到大学同宿舍舍友庄晋洁的电话，要组织一个宿舍的六个人一起聚聚。庄晋洁毕业就出国了，这次出差回国，恨不得把大家都召集在一起。
已经进入六月中旬，天气越来越热。
晚上，躺在床上，小颜无法入睡。她弓着背对着张启，庄晋洁的电话，让她想起上大学的美好时光，田玉走到那里，都是一道风景，而她，心甘情愿的做着风景里的点缀。为什么就那么安心，一点少女的妒嫉都没有呢？想来，偶尔也会有的，可是她不那么在意，因为她有张启。那时，她和张启之间没有罅隙，她就是张启手心里的宝贝。她时常觉得这个男孩像爸爸一样，她为能遇见他而内心盛满感激的幸福。正是这种感激的幸福，让她在田玉的身边神闲气定的充当着陪衬，连田玉偶尔的小小的伤害也可以坦然一笑。可是，现在，他们不仅摧毁了她幸福的依靠，还伤害了她唯一的依靠。
“庄晋洁回来了，约我们宿舍的舍友周末聚会。”小颜并不回身，对张启说。张启认识庄晋洁，自然也知道宿舍舍友聚会对小颜意味着什么。
“你不是一直说想去看丹麦小美人鱼么，现在正在上海展览，要么咱们周末去看小美人鱼吧，万一这辈子我攒不够钱带你去丹麦，你也不遗憾了。”张启伸手来搂小颜。
小颜转过身，看着张启，他的目光闪烁，躲闪着她的目光。
“你不敢面对。”小颜盯牢他的眼睛。
“不是，小颜。”张启看着小颜的眼睛。“我知道这么说有逃避责任的嫌疑，但我还是要说，我不想你见田玉，并不是如你所想，而是觉得这个女人太有心计了，你在她面前，会吃亏的。”
“那件事，我确实错了，酒后无德，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整件事，故意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田玉。也许一开始我就不该瞒你，她从大学就开始喜欢我，她和你做好朋友，一方面因为你温顺，不喜欢争抢出风头，另一方面，也是在利用你接近我。”张启顿了顿，又接着说：“婚前，我瞒着你，觉得只要我自己把握好原则，她也就不能做什么，同时，我也期待时间久了，她自己慢慢淡了这心。结果发生那件让我追悔终身的事。我更不敢跟你说了，所以婚后，我尽量逃避她，又不敢太刺激她，怕她把那件事告诉你。这才造成今天的困局。”
“现在，既然一切揭晓，你若肯信我，咱们就都远远离开她，我不想你再被她伤害。过去种种，我非本意，对你的伤害我自知无从弥补，你说想离开我，我不同意，不仅仅因为我爱你，还因为我欠你，如果你不肯留在我身边，不肯给我补偿的机会，我想以后我将再也无法安睡。”
小颜看着张启的眼睛，那眼睛中竟然有泪光在闪。
她想起关关扑伤他的那一刻，想到有可能就会彻底失去他时，心里的那份不舍。
只是她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么？人生不是打牌，这一轮输了，放下，洗牌，一切又重新开始了，前尘往事全都不计。人从出生那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为下一刻做准备。准备了青菜的主妇烧不出红烧肉，准备了白米的主妇蒸不出馒头。她小颜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要么顺着他的爱，好好的生活下去。
要么继续这埋藏了五年的心事，葬送自己的爱，葬送过去的十年和将来的一生。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现在想要的。
次日，张启要送小颜上班，小颜一番心思，不及他送，便自己打车走了。正上着班，梁守明发来一个链接，让她看。点开，竟然是北四环主路，在早上七点多高峰期，一辆违章大货车疲劳驾驶，司机睡着了导致大货从由东至西方向的内侧车道越过隔离带，直接冲到由西向东内侧车道，先撞上一辆黑色牧马人，接着又横冲出去，连接造成五辆车相撞。黑色牧马人是最先撞上大货的，受冲击最严重，已完全变形报废，据说牧马人司机姓张，外企中层人员，已送往医院急救，生死不明。
小颜看着网页，一颗心狂跳不已。她给张启打电话，手指却不听使唤，按了五次，才把电话号码按对，接通却是一片冰凉的嘟嘟声，迟迟没人接听。打电话到他办公室，也没人接听，再打到前台，终于听到人声了，确实前台小姐温柔的说今天早上一直没有看到张启。
小颜的心慢慢往下坠，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凉，紧紧裹着她。
就在刹那间，有一些了解。
原来自己这些年暗自较的劲，不过是因为他活着，他爱着自己，所以自己就拼命的在他用爱编制的世界里折腾。
原来自己竟然如此害怕他离开，没有他，哪里还有他给的那个爱的世界，没有那个世界，自己还能折腾什么？
前尘往事如云烟。
张启，你不能死。
小颜跟领导请假，只说家里有事，打开包，钱包、银行卡、手机、钥匙点清，就匆忙奔向医院。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她给梁守明打电话，让他在东门等她。到了医院会有很多事要处理，他是唯一可帮忙的了。
两个人坐上出租车，一路上，梁守明安慰她：不一定是张启，别慌。
她也知道不一定是张启，可是，黑色牧马人，外企，张，没人接听的手机，没到办公室……所有迹象怎能让她不战栗？
此时，她反倒安心了，不是他最好，是他，就照顾他，伺候他，大不了伺候他一辈子，只要，他还在。
是的，只要，他还在。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四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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