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进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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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在墟市上遇到魏真后，安珞便一直郁郁不乐，每日只是起早贪黑干活。
晋安忧心不已，却毫无办法，那天回来后，她便把遇到魏真的事同陈氏和安大娘叙说了一遍，安大娘听了久久不语，陈氏长叹一声，道：“这俩孩子…怕是命里无缘。”
晋安原本打算，等她再多赚些银两后，同陈氏安大娘商议商议，再去魏家提一次亲，哪知事情却有了变故，魏家已经给魏真定亲了。
这样一来，便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毕竟这里是古代，魏家不可能无缘无故退亲，再同安家结亲，况且，那魏家原本就不同意同安家的亲事。
她的大姐，姻缘竟这般不顺吗？
晋安只能更加勤奋地做肥皂，更兼不时逗安珞开心，过得很是辛苦。
日子如水般滑过，转眼便到了八月初七，安瑛要及笄了。
因为这些日子卖肥皂赚了钱，安瑛的及笈礼办得就很隆重。安大娘和陈氏请了江氏、村中长辈及常来往的亲朋好友，在家中摆了酒席，庆祝安瑛及笈。
陈氏的爹爹王氏——晋安的姥爷，带着她们的表哥陈静也来了。
陈氏早就给安瑛准备了及笈用的衣服及首饰，晋安早就知道安瑛将要及笈，因此就同陈氏商量，在墟市上给安瑛定做了一支发簪，她自己设计的样式，纯银为原料，簪身上刻着缠枝花纹，簪头是一簇细小的梅花，既有全开的也有含苞待放的，样子简单大方，做工却很细致，是晋安挑了好几家才选定的。
当江氏为安瑛挽起头发，用这只银簪别好后，晋安看到，安瑛的眼圈红了。
晋安的心中也有些感慨，她的正太哥哥，算是成年了，可以嫁人了，她是不是应该再努力些，好给他多备些嫁妆呢？
可是，她有些不太愿意他哥嫁人啊！
自从安瑛及笈后，便开始有上门提亲的人了，陈氏问过安瑛的意思，安瑛却说不想早早嫁人，想在家多陪爹娘几年，陈氏虽然不允，但来提亲的人中总也没有安瑛满意的人家，便只得作罢。
庄户人家，男孩儿多在娘家留几年也是常事。
在一片忙碌中，大秋收到了。
安家一家停止了做肥皂，又全力投入到大秋收中。
近十天后，大秋收忙完，安家几人也脱了层皮，好在秋收还算顺利，该进粮仓的进粮仓，改粜卖的粜卖，交纳了各种税赋后，总算告一段落。
歇息了两日，全家就准备到亦安县城中去探望安二娘一家。
亦安县县城离秀水村不近，安大娘安排好家中一切，托邻居照看屋子和驴子，雇了马车，打点好送给安二娘的粮食菜蔬等，一家五口就踏上行程。
近晌午时，马车驶进亦安县的城门。
晋安趴在车窗边看着城里的一切，行人熙熙攘攘，店铺鳞次栉比，这秀水县县城还真是热闹繁华。
安二娘的店铺在布市街上，家就在相邻的一条街，方便得很。
安二娘正在店中和伙计看店，看到安大娘一家来了，急忙交代伙计几句，慌慌张张跑过来。
“大姐，姐夫，你们来了！”话语中满是惊喜。
又回头吩咐伙计帮着把车赶到家里去，安二娘就和安大娘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家中走。
晋安和安瑛也跳下马车，跟在后面。晋安边走边观察着街边的店铺，这条街上的店铺都是卖布匹的，花花绿绿的布摆在柜台上，锦、缎、绫、罗等品种很全，只是并没看到有什么特别高档的，毕竟亦安县只是个小城，大户人家不多。
来到安二娘家，伙计已经帮着把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放到院中，安大娘付过车钱，打发了车夫。
众人互相厮见一番，安柳看到安瑛和晋安尤其高兴，拉着两人蹦蹦跳跳，嘴里一刻不闲。
苏氏笑着嗔了安柳两句，便给了他一串钱，叫他带着安瑛和晋安去买些零嘴。
晋安正想在城里逛逛，也好了解下这里的风物人情。
安柳领着两人穿过两条街口，来到一条大街上。
这条街，便是城中南北的主要干道，连通南北城门，街上两旁全是酒楼和卖吃食的店铺，此时快到晌午，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几人在一家点心铺买了些点心，又到另一家卖卤味的店中买了几样卤味，便溜达着往回走。
城中的物价比起秀水村来要稍高，晋安并不急着逛街边的店铺，她们这次来，要住上三四天，县城并不很大，三四天足够逛完了。
回到安二娘家中，苏氏正同安二娘、安澜看肥皂和香皂，晋安她们这次来，一共带了三十块肥皂三十块香皂。
苏氏摸着圆形的香皂叹道：“这样的好东西，拿到香粉铺子中卖，一块只怕要五十文不止。如今大姐一家有了这个营生，以后日子便好过多了。”
安柳早跳过去一把把那块香皂抢到手里，左右端详着问道：“爹爹，这是什么？是猪苓么？不像…是什么呀爹爹！”
苏氏笑道：“这是香皂，是你大姨带来的，如今她们一家就做这个，说是拿来洗手洗脸最好不过了。”
“香皂，洗手洗脸？”安柳边说边跳着到院中找水洗手去了，安瑛看着他这副猴急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晋安听到苏氏的话，心中微动，她这次来，也是想顺便考察下县城的市场情况，如果条件允许，她便想在县城中开间铺子，把这些肥皂香皂包装一下，拿到铺子里去卖，肯定会卖个更好的价钱，而且还省去自己到墟市上售卖的时间。
第二日，晋安便和安瑛由安柳陪着到专卖香粉的街上去考察市场。
香粉铺子都在一条街上，这条街便叫做春水街。
三人一家店铺一家店铺地走，安柳便在一旁充当解说员，介绍各家铺子，各种产品。
最大的一家铺子是江记胭脂铺，这家铺子店面大，伙计多，出售的东西质量档次明显上乘，价钱也高。
据安柳介绍，这家铺子只是江记的一家分店，江记便是启国最大的胭脂香粉经销商，江记本身更是在京城有一间大作坊，分店售卖的高档胭脂、香粉、头油等全部出自自家作坊。
江记中顾客盈门，伙计穿梭往来，但都有条不紊，丝毫不乱。晋安看那些顾客多是些年轻男子，都衣着华贵，身旁跟着侍儿仆从，想是城中大户人家中的男眷。
三人在江记转了一圈，细细看了一回胭脂水粉等，虽然什么都没买，但仍是有个伙计热情地跟在身后介绍各种货品，有问必答，极有耐心。
晋安暗赞，这江记的经营者果然管理有方，不愧是脂粉业中的老大。
出了江记，三人又来到斜对面的宋记脂粉铺。
这间铺子也不小，店面宽敞豁亮，店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就是颇为冷清，只有掌柜的和一个伙计，连个顾客的影子都没有。
看到晋安三人进来，伙计连忙笑着迎上来：“安小哥来了，上回买的胭脂用完了？这次要买些什么？这二位哥儿姐儿…”
掌柜的一见是安柳，也笑着道：“小柳柳，今日怎么有空来？必是胭脂香粉用完了…”
安柳也笑道：“宋姨，季姐，好久不见了。”
又侧过身子道：“宋姨，这是我哥和我姐，以前也来过的，我带她们来转转。”
宋掌柜打量晋安及安瑛一番，一拍脑袋，恍然道：“看我这记性！可是你大姨一家来了？”
说完又细看晋安两眼。
“是我大姨来啦，昨日才到的，阿瑾姐姐要逛香粉铺子，我便带她来宋姨这里看看。”
晋安和安瑛连忙行礼，宋掌柜一叠声道：“自家人，不讲究这些，你们小时候可是来我这里玩儿过，可有几年了，都长这么大了…小季，快去倒茶。”
安柳早在店里转了一圈，微皱了眉道：“宋姨，店里的生意…还是…不好么？”
宋掌柜一声长叹：“唉！何止是不好，简直要关门了，你没见那江记…这条街上的铺子，都被挤得不轻。”
“那…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唉！能有什么办法，挨得一天是一天罢了…”宋掌柜说完，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安柳默然，江记不是普通的铺子能对抗得了的，一条街逛了大半，多数店铺中都是冷冷清清，顾客少得可怜，估计也就是勉强支撑着不倒而已。
三人在店中又坐了片刻，买了些胭脂香粉，辞别了宋掌柜，走出宋记。
天近正午，秋后的日头仍很毒辣，晋安用手遮了阳光，看看只剩三家铺子未逛，便道：“那几家就别去了，估摸着和宋记情形也差不多，咱们回去吧。”
安柳和安瑛都没有异议，只是安柳再没了来时的兴致，一路上闷闷的，仍再为宋掌柜难过。
晋安看他不高兴，试探着开口道：“柳柳，那宋掌柜…同二姨很熟？”
“岂止是熟？娘同宋姨交情好得很，都认识很多年了，我听娘说她是刚到城里当学徒时认识的宋姨，宋姨人很好，待人和气，做生意从不耍手段，她家祖上一直做这一行，宋姨接手这间铺子也有些年头了，只是…如今怕是开不下去了，宋姨心中必定难过得紧…好歹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若是在她手里毁了…”
安柳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末了一声叹息，很是为宋记惋惜。
晋安暗想，原来宋记还是老字号呢，可是老字号也顶不住连锁经营，恐怕维持不了半年就会被江记挤倒。
不过，她倒是有个现成的好主意，就是不知道宋掌柜愿意不愿意，回去后要同二姨商议下再做打算。
回到安二娘家，吃过午饭，几人自去歇息，晋安却在床上躺着合计。
白天逛过的店铺如放电影般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要开一家店铺，除去租店面，雇伙计，还要到官府备案，取得经营许可证等等等等，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以她目前存的那点儿银子，自己开家铺子根本就不可能，只能找人合作，宋掌柜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晋安又分析了些细枝末节，初步拟定了个合作方案，只等着去同安二娘商量。
下午，安二娘没去铺子中，晋安便找到她，同她说了想要同宋掌柜合作的打算。
安二娘在布市中混了多年，对一些事情敏锐得很，晋安把合作的具体事宜一说出来，她的眼就亮了。
“这确是一个好法子，宋掌柜那里缺的是新鲜货品，你呢，没有店铺，若能同她合伙，倒是个便捷法子，双方都有利可图。”
她霍地站起身来：“走，阿瑾，咱们现下便去宋记，我同宋掌柜已有多年交情，这个人我清楚，她必会同意，若是她不同意，咱们便再选一家。”
一炷香后，两人便来到宋记。
宋记仍是门庭冷落，宋掌柜索性不在店中，而是躲到后院喝茶去了。
伙计把两人领到后院，一进院子，就看到宋掌柜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拿着把茶壶自斟自饮。
看到安二娘和晋安，宋掌柜迎上来笑道：“大妹子，哪阵风把你吹来了，眼下正是换季时候，你怎么腾出功夫到我这里来？”
“呵呵，老姐，我来给你送条财路，就是不知道老姐收不收？”
宋掌柜闻言瞪大眼睛，问道：“大妹子，什么财路？既是财路，岂有不收的道理？来，咱们坐下再细说。”
三人就坐到院中石凳上。
安二娘示意晋安打开带来的小包袱，包袱中包着三块肥皂，三块香皂。
随着包袱四角被揭开，包在里面的肥皂和香皂露了出来，一块块圆润的香皂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在这慵懒的秋日午后，使人闻了不禁精神一振。
宋掌柜拿起一块疑惑道：“这是…”
安二娘笑道：“老姐先别问，先拿这个去洗洗手。”安二娘早已用过，自然知道肥皂和香皂的妙处。
宋掌柜连声叫伙计端了水来，就在院中用香皂洗了手。
“好东西啊！好东西！”
宋掌柜不住赞道，她的铺子里也卖澡豆和胰子，两下里一比较，这东西可好太多了。
“呵呵，这便是小妹送给老姐的财路！”
亦安县县城最近出了个新鲜事物，这样事物迅速在县城中流行开来，几乎家家户户都买了在用，而售卖这样事物的宋记脂粉铺几乎被挤破了店门，每日天未亮，便有人在店外等候，只等店家一开门，便去抢着买。
这样事物便是香皂。
那日晋安由安二娘陪着同宋掌柜谈妥了合伙事宜，之后便签订好文书。
文书签好后，晋安和宋掌柜密谈了一次，足足有一个多时辰，谈的什么谁也不知道，宋记的伙计只看到宋掌柜满脸兴奋之色，看向晋安的眼神中带了十二分的钦佩。
晋安既然要和宋掌柜合作，一时不能回家，便在安二娘家住了下来，安瑛也留下来陪她。
安大娘、陈氏、安珞便回了秀水村。可喜的是，安珞在城中住了三日，面上终于有了笑颜。
恰巧，离安二娘家不远有个空院子，空了很长时间，晋安便托安二娘找到房主，把这房子租了下来，好用做生产肥皂和香皂的场所。
每日，宋记那边会派三个可靠的伙计来，帮着晋安做肥皂。
那三个伙计只是负责最后几道工序，晋安早就考虑好了，做肥皂的工序不可能全部透露出去，毕竟这属于商业秘密，否则，她就无法保持垄断的局面，自己赚钱连带着帮宋记摆脱困局也是空谈。
第一批肥皂和香皂出来后，宋记并没急着把它们摆上柜台，而是挑了个日子，隆重推出。
早先几日，宋掌柜便给几家老主顾下了帖子，说是得了新鲜物事，请他们来品鉴。
到了那一日，宋记店中撤下所有货品，单摆着香皂和肥皂，一块块香皂肥皂被码成各种形状，放在柜台上，陈列架上，店门前还有两个七八岁的孩童在那里吹肥皂泡。
一串串的肥皂泡随风飘在空中，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幻出种种色彩，小孩子向来对这项游戏乐此不疲，如今，更是吸引了众多人的眼球。
一些年轻的男子都忍不住想要从两个孩子手中抢过那个冒泡泡的小圈圈了，便是上了岁数的也惊叹不已，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等到众人新奇完了，来到店中，立刻便被各式各样码着的肥皂香皂吸引过去，宋记不卖香粉胭脂了？改卖别的了？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怪好看的，闻起来还香香的。
宋掌柜看人来得差不多了，这才露面。
她不紧不慢行了个礼，对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置之不理。
她一招手，早有伙计抬过来个脸盆架，架上的铜盆里满满一盆清水，宋掌柜慢慢撸起袖子，抬起双手，人们看得清清楚楚，她那手上，满是油污。
她把双手浸入水中，再拿出来，立刻便有伙计用白瓷盘托着一块香皂递到她面前。
宋掌柜轻柔地拿起香皂，用双手包住蹭了几下，又把香皂放回到白瓷盘中，然后便两手轻轻轻轻揉搓起来。
细腻丰富的泡沫渐渐泛出来，沾满了她一双手，宋掌柜面带微笑，专注地凝视自己的手，仿佛那不是手，而是一大块金子。
店中鸦雀无声，人们都瞪大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宋掌柜，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宋掌柜搓够了，搓得满足了，这才把满是泡沫的双手重又浸到水盆中，搓洗了几下，然后把手拿出来。
又有伙计用白瓷盘呈上一条雪白的手巾，宋掌柜拿手巾细细擦了手，没把手巾放下，而是展开让众人看，然后又把手张开也让众人看，手心手背地看。
那上面哪还有一丝的油污，干干净净，雪白的手巾上仍是雪白，只有些湿润。
宋掌柜又一招手，伙计把铜盆抬下去，重新抬过来一盆清水。
众人屏住呼吸，不知道宋掌柜又要洗什么。
这回，宋掌柜没洗手，她洗的是衣服。
一件天青色短襦，被宋掌柜扔到地上，拿脚狠狠踩了几脚，再拿起来，那上面一片脚印。
宋掌柜把短襦放到水中，用手狠劲揉搓几下，拿出来一看，脚印还在。
她摇头叹气，正愁眉不展间，有个伙计递过一块肥皂来，满脸堆笑道：“掌柜的，试试这个。”
宋掌柜接过来左右瞅瞅，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在衣服上搓了一阵，完了用手又搓一阵，直搓得短襦被泡沫埋住了才罢手，用清水漂净泡沫后，提起短襦一看，脚印不见了！
宋掌柜惊喜无限，和肥皂来了一会儿深情对视。
大家都看清楚了，也明白了！
宋掌柜慢慢抬头，把深情的目光投向众人，不发一言。店中寂静了片刻后，突然“轰”的一声开了锅。
“老宋！这是什么？”
“宋掌柜！这是啥东西？这个卖不？”
“宋姨！我要买十块！要多少钱？”
…
“肥皂三十文一块，香皂五十文一块，数量有限，本店为满足所有主顾需要，每人只允许买肥皂三块，香皂一块！”
伙计的吆喝声在店中响起，好似在开水锅中撒了一把盐，人们立刻前拥后挤，纷纷掏钱买肥皂香皂，只怕下手晚了买不到。
一连五日，宋记人潮涌动，店中站不下那么多人，就在街上等着，都堵了半条街。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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