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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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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穿着京城里姑娘们相同样式的衣服,头上松散的挽着发髻,用两只赤金梅花簪子簪着,同弋阳一起坐在高台上,看着台下公子们围猎。
韦家到底给了姚家面子,他们才有幸坐在了韦家的帷帐下,只是姚萱远远望着三娘,心里多有不甘。
“哼、马屁精……”
她也只敢小声说话,帐子另一头坐着韦夫人和姚芎,正和仓秀娥一起闲聊。
三娘倒是没注意她,正和弋阳指着蓝方的一匹马说话。
弋阳说:“那匹马叫做追风,去年就是它胜了。”
三娘第一次看赛马,有些彷徨,举着手里的一把碎银子问:“那我们要压在他身上吗?”
“别急,你看,红方还没出来完呢。”
顺着她的手指,三娘竟然看到了秦休筠。
他骑着一匹浑身黑亮的高头大马,穿着马服,只在手臂上系了一条红布。
两队各五匹马全部出来,绕场一周。
经过弋阳这里时,弋阳朝着秦休筠大喊:“可千万别输。”
末了还拉着三娘的手朝他挥了挥。
秦休筠骑在马上,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自然是把钱压在了秦休筠身上。
比赛内容也算简单,绕场之中有障碍,有骑射,最终几项综合第一的,就能得到今天赛马的彩头——一串小小的红珊瑚手串。
一开始,追风就远远的将其他马甩在了身后,它四肢结实细长,却不擅长跨越,转眼就被秦休筠追了上去。
弋阳高兴的叫起来,就连三娘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可是,一旦过了障碍,追风就会重新占领第一的位置,眼看只剩下最后的骑射部分,三娘紧紧握着帕子,为秦休筠担心起来。
对方五射五中,三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轮到秦休筠,他却同时在弓上放了两支箭,只三射便五中。
这场,自然是秦休筠赢了。
红方巡场一周,弋阳高兴叫真朱去收钱,三娘忍不住跑到高台边看着兴奋绕场的秦休筠。
那些马似乎也兴奋起来,快乐的将脚掌用力踏在土地上,泥土四溅。
秦休筠却在三娘台下停住了。
看台并不高,是用竹子搭建起来的,秦休筠骑马停在三娘面前,正好与三娘平视。
他把那串红珊瑚手串拿出来放在了三娘手上。
“送给你。”
三娘错愕,手里的红珊瑚凉津津的,越发显得她手心发烫。
弋阳却在一旁推波助澜:“三娘正好要学骑马呢,现在天时地利人和,还不快去拜师学艺?”
“弋阳!”三娘羞红了脸,这里有上百人,她怎么好上秦休筠的马!
弋阳却不管别的,只管往前推她:“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甚至秦休筠也朝她伸出了手:“放心,不会再摔了你。”
三娘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侧着坐在了秦休筠的马上。
秦休筠熟练的箍着三娘的腰,一边扯动马缰,脚下微微夹了马肚子,便在场里带着三娘小跑了起来。
这一幕引得了无数人的目光。
那些爱慕秦休筠的小姐们既羡慕又嫉妒。
姚芎也忍不住探头去望。
韦夫人和仓秀娥喝着茶,不由得笑起来:“他们两个倒是般配。”
仓秀娥心里惦记着三娘那桩婚事,不由得叹了口气。
韦夫人安慰她:“不要紧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三娘来了京城,我自然拿她当做自己女儿看待,况且三娘乖巧灵动,不似阿芎这般古板,我喜欢的很。”
姚芎立即哀怨的贴在韦夫人身上:“娘,您又说我的坏话。”
韦夫人点了点她的眉心,继续和仓秀娥说话:“我膝下只有两个儿子,阿芎刚来时我就在想,若她是我的女儿就好了,我为她亲自准备嫁妆,亲自披上嫁衣……如今三娘来了,就好像上天顺了我的意一般……”
仓秀娥看得出,她说的是真心话。
“可是,咱们到底还是得交出一个姚家娘子出去的,我怕……”
“大伯母不要担心,我和相公已经安排妥帖了。”姚芎向来的胸有成竹,也只能略略的安慰了她的心。
官府还在审查山匪,暂时无暇顾及这场官司。
仓秀娥压下了心里的不安,看向马场上欢快的三娘。
她此时被初春的凉风吹红了脸,秦休筠垂头看她快乐的样子,忍不住又夹了马肚子。马儿吃痛快跑起来,三娘不备,下意识的抱住了秦休筠的手臂。
“冷吗?”他贴着她耳朵问。
三娘点了点头,她想用帕子挡住脸颊,可又不敢松开抱住秦休筠的手。
秦休筠扯了马缰,速度慢慢降了下来,行至马场一角停下,将缰绳丢给小厮,自己翻身下马后把三娘抱了下来。
“去弋阳那里喝些酒暖暖身子好了。”
可弋阳这里也闹翻了天。
杨沛君怒气冲冲的上来质问弋阳三娘为何人。
弋阳漫不经心的只看着场上欢脱的马儿:“关你什么事。”
“我正在和他议亲,难道嫂嫂不知道吗?”
“议亲?”弋阳嘲笑她:“怎么我不知道忠勇王府要与你家议亲?老王爷去找我父亲手谈时,可还说担心郁离的婚事,怎么,原来你们悄悄的议亲,连亲家都瞒着?”
“我可是你表妹!她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嫂嫂宁愿站在她那里!”
“我表妹贵为公主,不知道你是哪位公主?”
杨沛君彻底忍无可忍,她看见桌子上摆着三娘曾用过的茶盏,抬手就掀了那张矮桌。
真葛怒斥她:“放肆!”
杨沛君恶狠狠的盯着弋阳:“你果真死不足惜!”
正巧,秦休筠与三娘正好走回帐子,听到了这句话。
死不足惜?三娘惊愕。
弋阳人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为什么杨沛君要说这种话。
她望向秦休筠,他眉头舒展,并不在意的样子。
弋阳却扬起了嘴角,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言多必失。”
杨沛君看到秦休筠,咬着嘴唇跑出了帐子。
三娘上前握住弋阳的手:“怎么了?她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弋阳反倒安慰她:“不要紧,不过是小女孩争风吃醋,嫉妒你呢。”
三娘愣了愣,看向将桌子扶起来,在一旁坐下的秦休筠。
这才意识到,这里是京城,不是扬州。
“在场的小姐娘子们想要嫁给表哥的人可多了,这个算是其中之一,你以后可得多用些心才行了。”
“你别取笑我。”三娘恨不得堵上她的嘴,两人又欢闹起来。
下晌临走的时候,三娘陪着秦休筠去向韦夫人道别。
姚萱急忙上去迎着,一边贴在秦休筠身边讲话:“秦小相公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姚萱小姐。”秦休筠还是那么温柔又和蔼。
姚萱记起她和秦休筠在扬州时亲密的样子,挑衅的朝三娘挑了挑眉毛。
“你走的时候我娘正忙着打发亲戚,所以才没出来送你。”
“哦?娄家也有亲戚要打发吗?”
“哪是我外祖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家子人,总之没趣的很。”
秦休筠笑了笑,只是附和了一句:“是很无趣。”
三娘却朝她望了一眼。
走到韦夫人跟前的时候,韦夫人却在悄悄的和仓秀娥说话:“你看,我就说他们十分般配。”
一旁的姚芎只是端着笑容,静静听着。
见到秦休筠,自然让出了自己的位置给他,秦休筠并没有拒绝,仓秀娥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些多心。
这样的家族,三娘嫁进去恐怕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吧。
可三娘在意的,却是姚萱。
十日之后,大理寺重审三娘和苏州姚家的案子。
秦休筠与韦司正夫妇依旧在场,这次弋阳也亲自来了,坐在大理寺卿下首,既是证人,也是旁听。
娄婴将苏州姚家嫂子如何说亲,她又如何推波助澜全说了,唯一隐藏的一点,就是苏州姚家最初看上的是姚萱的事。
就连嫁妆单子也是娄婴亲手所写。
姚阔海自然也知无不言,基本和娄婴所说一致。
只是到了仓秀娥这里,却有了细微的变化。
仓秀娥说:“三娘临走时,将姚芎送来的三个箱子都放在了我们家里,其中一箱是狐狸皮,一箱是纱罗,还有一箱小玩意儿,她嘱咐我要做一件狐狸皮的斗篷给二娘,我过年时趁着清闲,赶在年前就做好了,如今已经送给了二娘。”
年前,三娘明明还住在芙蓉园,怎么能说临走时?
姚阔海和娄婴不由自主的看向她。
大理寺卿也注意到了这点,问:“她是何时走的?”
仓秀娥回:“年前跟着韦家的管事一起走的,临走那天赶得非常着急,天还没亮就上了船,还是我家相公送她去的码头。”
“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娄婴简直不可置信,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撒谎。
大理寺卿拍了惊堂木,又问仓秀娥:“他们说是你亲自看着姚三娘出嫁的,她若是年前就到了京城,那出嫁的人又是谁?”
“是族里另外一个小娘子。”
“有何证据?”
仓秀娥忍不住看了一眼姚芎:“大人明鉴,三娘姐妹三人早年孤露,是我和相公收留了她们,即便不是父母,也胜似父母,二娘出嫁时,嫁妆彩礼婚事筹备样样我都不假于人,若是三娘出嫁,我怎么会对她不管不顾的?”
娄婴突然愣住了。
其实,一开始仓秀娥是说过要主持三娘的婚礼事物,但她并不能成大事。先前二娘的婚事多仰仗依靠的是姚二太太,在三娘成婚时,姚二太太却回了娘家,独自让仓秀娥主事,族里上下都不安心,娄婴便是瞅准了这个机会,将这件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她甚至开始怀疑,三娘被山匪掳走再到京城,会不会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局。
大理寺卿果然又把目光转向了娄婴:“姚三娘的婚事,怎么是你来主事?”
娄婴一时间慌了神,张嘴几次吐不出话来,强忍着镇静才将里面的原委说了出来:“即便是二娘出嫁,也并非是大嫂事无巨细,明明是她不堪大用,五弟妹不在,我自然要撑起这件事呀!”
这件事,又卡在了怪圈里。
大理寺卿换了思路,问仓秀娥:“那么出嫁的女孩子是谁?”
仓秀娥垂头许久,摇了摇头:“我不认得,姚家家大业大,我不常同他们往来。”
三娘被传上来,大理寺卿再问三娘:“你可知出嫁的娘子是谁?”
三娘愣了愣,看向姚芎,貌似慌张。
可姚芎却在她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是笃定,是期待。
她说:“我不好说。”
众人都惊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