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无尽时》鹿平川

26、26

　　韦司正换了常服，紧赶慢赶的，一进院子还是听到了姚芎的哭声，顿时觉得心脏抽痛，喘不上气。

　　“别哭别哭……”顾不得别人向他行礼，韦司正提着袍子上了红木桥。

　　姐妹两人这才止住。

　　三娘红着眼睛向韦司正行礼，看着像是姚芎翻版的三娘，忍不住也心疼起来：“好好地哭什么，你们姐妹这不是在一起了吗，日子长着呢。”

　　姐夫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端着架子，三娘望着姐姐坦然的样子，心里便没了原先的不安。

　　她被安置在了姚芎初来京城时住的院子。

　　奇石。花草。树木。

　　全都来自扬州。

　　姚芎又带着三娘去拜见韦大司马与韦夫人。

　　两位坐在正堂上，看着三娘跪拜，都拿出了见面礼。韦夫人年纪并不大，只是有些微微发胖，皮肤细白，头上松松的挽着一个垂髻，只簪了一只长簪。

　　“孩子，一路上走的可还顺利？”

　　三娘点了点头，被她招上前去，同坐在了宽大的椅子上。

　　韦大司马蓄着长髯，头发有些花白，脸上清瘦，眼神亲和。

　　“既是到了自己家，就不要那么些规矩，要些什么吃的用的，只管找你姐姐去要。”

　　三娘诺诺的应了一声。

　　韦夫人又问她：“你的下人呢？”

　　石蕊在迎亲动乱时不知所踪，三娘摇了摇头。

　　韦大司马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问秦休筠：“淮南剿匪如何？”

　　秦休筠回：“只有一人逃脱。”他一边看向三娘，继续说：“若是晚辈迟到一步，三娘必定会被匪徒掳走。”

　　话里有话的意思，韦大司马和韦司正都听得明明白白。

　　正在这时，从门外进来几人。

　　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身后跟着装扮华丽的妇人，一进门就先向韦大司马与韦夫人请了安。

　　“这是你大哥哥和大嫂。”

　　接着帘子又挑开，进来的是个梳了头的小娘子，看起来和三娘差不多的年纪。

　　“这是你外甥媳妇。”

　　韦夫人耐心的将三娘与众人一一引荐。

　　韦司正的哥哥是出自韦大司马的妾室房中，所以两人年纪只是差着两个月，面向却十分不同。

　　韦司正和蔼中带着威严，韦司善就是威严中露着和蔼。

　　他如今入职御史台，倒也是配的上这样的威严。

　　大夫人亲热的牵住三娘的手，上下打量着笑道：“不愧是二妹的亲姊妹，就像是一个模子刻画的。”

　　又问了三娘一些家里的趣事，直到吃过午饭才各自散开。

　　韦夫人叫自己身边亲近的妈妈亲自送三娘回了院子，这才安心躺下午睡。

　　韦大司马却叫了秦休筠与两个儿子在书房说话。

　　“……那样的人，恐怕只会误了三娘一生。”

　　他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说明了自己瞒着所有人带三娘回京的原因。

　　韦司善眼里揉不得沙子，他对苏州姚家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郁离做的对，留下三娘，岂不是糟蹋了她。”

　　姚家在姚芎嫁进来后几次三番写信要东西，自己弟弟自然为了妻子好说话，可他作为兄长，早就看不惯姚家这幅嘴脸，更别说今日提起三娘的事情，在他耳中分明就是“卖女求财”。

　　更何况，苏州姚家也不过是个空壳子。

　　“可是，三娘一个女子的名声，又该如何？”韦司正问。

　　秦休筠正要回答，姚芎就在门外求见。

　　她就是为了三娘的名声来的。

　　“三娘出生时，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只留下一个‘芙’字也撒手人寰，族里那时正乱着，二娘与三娘的名字自然被人无视，恐怕除了大伯母和我，再无别人知道，如今只看婚书上写的名字是谁，问题就容易解开了。”

　　姚芎计算的非常缜密，她早早的就一边叫人写信悄悄送去了仓秀娥手里，一边叫人誊抄了一份姚家送进官府的婚书。

　　上面赫然写着“姚三娘”三个字。

　　当所有人看到这张纸的时候，也就知道了姚芎的计划。

　　“过年时，韦管家亲自去了姚家，亲自带了三娘进京，自然，这婚书上的人也不会是三娘。”韦司正将妻子没说的话讲了出来。

　　“三娘既然一直在京城，又尚未婚配，自然也不会被山匪掳走。”

　　在场的人只是听着，没有一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当然是想到了一处。

　　只有三娘还在惴惴不安。

　　姚芎调来伺候的小丫鬟晴雨安慰她：“您安心在家里就好，难不成他们还能告到衙门，说秦小相公去抢亲吗？”

　　谁知道这丫头真的是个乌鸦嘴。

　　隔过天来，苏州姚家的人真的就跑到了京城里，写了大字铺满了忠勇王府门前，哭爹喊娘的求着秦休筠放过自己妻子。

　　这件事，自然被移交给了大理寺，秦休筠在堂上与姚家人对峙，从容不迫，一时间倒是成了城里的新闻。

　　有心人拼凑出了这件事的真相，添油加醋，成了说书先生们最新的故事。

　　里头的三娘，也被人津津乐道，有人说她倾国倾城，有人说她红颜祸水，但到底没人真的见过她。

　　直到大理寺上门请人当面对质，大家才在她下马车时，一见真容。

　　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秦休筠扶着三娘出马车，被三娘那未曾谋面的婆婆王氏瞧在眼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们就坠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娘们儿啊……”多是一些难以入耳的词。

　　跟在后面下车的姚芎当即就冷了脸，韦司正一看妻子脸色，立刻也皱了眉头，朝着守在一旁的小吏瞪过去。

　　小吏们心里一紧，忙四个人拉着哭闹的王氏进了府衙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