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22 ...
-
远远看到一袭红衣,却像破布一般被人抗在肩头,秦休筠根本沉不住气。
他不顾卢昭嘉的指挥,独自上马,将弓拉满,射了过去。
那群山匪吓了一跳,忙带着三娘要往山里深处跑,卢昭嘉早已带人在林子深处布下了一道防线,秦休筠这一箭,正好将他们赶了进去。
此时谁还顾得上三娘。
山匪们发现被围,丢下三娘四处逃窜,姚克庄这才有机会将三娘抱了起来。一边轻轻安慰她:“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三娘却不明白,最疼爱自己的大哥为什么成了山匪。
他们趁着混乱,朝着反方向的小路逃去,果然逃过了官兵的围堵,只是没料到秦休筠却跟着过来了。
姚克庄觉得身后杀气袭来,猛地回身避开,却和秦休筠打了照面。
他用长剑抵在他面前:“把她放下来!”
姚克庄略一思索,还是放下了三娘。
秦休筠上前半步,逼得姚克庄后退半步:“你的兄弟都束手就擒了,你最好还是乖乖的跟我回去,或许还能留下一命。”
三娘拔出嘴里的破布团子朝姚克庄吼道:“你快走!”一边抱住了秦休筠的大腿。
秦休筠愣住了:“三娘!”
再抬头时,姚克庄已经退到了十步之外,他拉下遮脸巾子,朝秦休筠抱了拳,又不舍的望了望三娘,转身跳进了树林里,顷刻之间便不见了。
来不及细想,秦休筠蹲下身,把自己的斗篷搭在了三娘身上。
她脸上厚重的妆已经花了,嫁衣外的那层纱罗罩衫也不知去向,腰带散着,头发里缠着枯枝烂叶,狼狈的要命。
三娘看着姚克庄消失在林间,才松开抱着秦休筠的手。
“有伤到哪里吗?”
秦休筠有些心慌,还好自己没有听着卢昭嘉的令才出动。他慌乱的拉过三娘的双手想要检查,却看到了她紧紧攥在手里的簪子。
“我没事……”
劫后余生,三娘反倒害怕起来,声音微微颤抖着,很是让人怜惜。
秦休筠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
他仔仔细细的用斗篷把三娘裹起来,将她抱起来,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与卢昭嘉回合。
三娘歪在他怀里,却拉住了他的衣领。
“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
“我、我不想嫁给他……”
他竟然为了自己,把新娘推出去。
秦休筠脚下顿了顿,呼吸有些混乱。
他不再说话,把斗篷拉过三娘的脸,挡的严严实实。
卢昭嘉那边早就完事了,他正和林刺史说话,一抬眼,就看到了秦休筠抱着一个人出来。
“怎么样?”他问。
秦休筠却下意识的瞥向穿着婚服的男人。
张岩想去接人,却被秦休筠绕开,径直朝林刺史的轿子去。
他把三娘放在了轿子里,放下轿帘子,才转身同卢昭嘉说话。
“人跑了,找到一个姑娘。”
“那定然是姚家的新娘子,”林刺史不知道三娘和秦休筠的事,只笑着说:“还好卢大人和秦大人来的及时,不然这段姻缘必定是毁在此处了。”
卢昭嘉却早就察觉出秦休筠不对来,忙扯开话题,指着散落一地的物件说:“嫁妆二十抬,里面只剩下些不值钱的,这边捉到的几个贼人又说不曾藏匿,不知道……”
这么寒酸的嫁妆,是不是本就如此。
秦休筠看向新郎:“可有嫁妆单子?”
新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愣了很久才慌慌张张的拿出单子递给张岩。
“你们一二十人,竟然没想过要反抗吗?”
秦休筠垂眼看着单子上的明细,一边淡淡的问新郎。
新郎愣住了,一旁跟班的忙回道:“他们手里有刀,我们也想着他们只劫财,就……打发一些就是了,没想到他们、他们……”
两人互望一眼。
“所以,就算你的新婚妻子被人拖走,你也不曾想着反抗?”
“我、我有……”
“他有个p!”被押解着经过的二当家听见男人说的话,忍不住唾弃:“是他为了自己的狗命,主动把小娘子送给我们的,在场的人都能作证!”
众人惊愕。
秦休筠依旧慢慢地看完单子,才抬起头。
“既然如此,你们的夫妻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是……”男人看向林刺史的轿子,新娘不就在里面吗?
“她不是你的新娘,她是山匪劫走的姑娘。”
一旁的林刺史有些疑惑,这群山匪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可也没听说有谁家的姑娘被劫上山的。
想要张嘴问,却被卢昭嘉悄悄打断了。
男人不太相信秦休筠的话,想要去掀轿帘子,被张岩挡了下来。
秦休筠嗤笑:“你既护不住自己的女人,现在又想来肖想我的人?”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顿时都明白了。
卢昭嘉努力忍耐控制着自己渐渐上扬的嘴角。
原来秦休筠非要跟着他来扬州剿匪的原因是这个,一路上紧催慢赶的,到头来只是为了劫亲。
心里对三娘就更好奇了。
张岩心里自然明了的很,除了三娘,秦休筠大抵也不会对别的女人这样。
只有林刺史和新郎不明白。
秦休筠的人,何时被扬州的山匪劫走了?
“你、你让我看一眼。”
男人百般纠缠,张岩索性直接站在了轿子门口。
“那、那我娘子呢?”
秦休筠瞥他一眼:“你来问我?”
男人哀求道:“我一定要把她带回家的,她姐姐是大司马的儿媳妇,你我都得罪不起的……”
卢昭嘉懒得在这些事上痴缠,问秦休筠:“如何,嫁妆损失多少?”
这和山匪们的量刑有关系。
“并不多,本身就是一些不值钱的,新娘的赤金头冠最为贵重。”
头冠被丢在林子里,如今被捡来放在箱子上。
“没想到姚家竟然这么寒酸,不是说年前韦小夫人和弋阳送了几箱子东西来,放那些也好过这些破烂吧。”
卢昭嘉摇了摇头,又对新郎说:“你家新娘子确实不知所踪,也许跟着剩下那个山匪跑了,不过不要紧,我们官府一定层层严守,帮你把人找回来。”
新郎的表情十分纠结。
他确信轿子里的就是三娘,但是张岩冷的像座冰山,他不敢再放肆,又以为这些京城来的大官们会在扬州休息几日,便打算从长计议。
于是点了头。
谁知道,秦休筠却不管卢昭嘉的命令,叫张岩牵了马来,又把三娘从轿子里抱出来,三人上马,直直的朝着回京的路去了。
而上马时无意间落下的斗篷一角,让新郎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三娘的脸。
但为时已晚。
他叫着去追,秦休筠却甩着马鞭跑的更快了。
新郎跌跌撞撞又跑回来,跪在林刺史脚下大喊着:“我要告他强抢民女!”
林刺史无措的看向卢昭嘉。
“我可什么也没瞧见。”卢昭嘉耸了耸肩,整装队伍,押着山匪们朝着扬州城去了。
林刺史厌弃的看着地上的男人:“你说那是你新妇,有何证据?你叫她,她可应你?我劝你不要胡乱攀扯,那位大人和大司马的关系可比你近多了……我看,你还是快点搜山去找你的新妇吧。”
接着甩了袖子,自己坐进了轿子里。
三娘这一路第一次体会到了马上的不易。
即便是她被秦休筠箍在怀里,也觉得整个身子骨肉分离一般痛苦。迎面抚来的风和渐行渐远的江南景色,只为她带来了翻江倒海的不适感。
直到太阳西斜,他们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徐城。
三人两马就投宿在城中的一家客栈里。
三娘从马上下来根本走不成路,又是秦休筠把她抱进房里的。
客栈老板的媳妇是个热心肠的大娘,瞧见三娘身边连个使唤的人也没有,又穿着红衣,两个男人虽然风尘仆仆,但挡不住的少年英姿,便以为这是有人私奔。
她拿着为自家女儿新做好的衣服,同小二拎着两桶热水,敲响了三娘的房门。
此时的三娘正吐的昏天暗地。
秦休筠拿了桶子接着,一边安抚她的背脊,一边为她撩起头发。
满眼只有担心,并不曾嫌弃。
老板娘一进门,便看到了这个场景。
“哎呀,一定是马上劳累的。”她说着,几步走到窗前,敞开了两边的窗子,又叫小二再烧两桶水上来,一边麻利的把架子上的帕子用水打湿,为三娘擦了手脚。
“这样舒服一些。”
秦休筠对她的照顾十分感谢:“谢谢您。”
老板娘却毫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只看着三娘吐出来的酸水,忙又问:“小娘子是不是没吃东西,这样可不行。”
说罢不等秦休筠回应,自己就跑出房门去了。
手脚被凉凉的湿帕子擦了之后,三娘终于觉得好多了。
抬眼便看到了秦休筠满脸的担忧。
“我……我拖累你了。”
秦休筠用帕子帮她擦了脸:“没有的事,本来我们就要在这里投宿的。”
他早就回京述职了,这回跟着卢昭嘉来杭州是偷偷出来的,本就没有打算在扬州停留。
在原计划里,秦休筠始终只是想见三娘一面。
可见了她之后要怎么样?
说什么,做什么,却都没有想过。
三娘靠在枕头上,已经缓和许多。
她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支簪子,如今松开,手上顿时轻松。
“他们要这簪子,可是簪子是弋阳送我的,很贵重。”
这是我送你的簪子。
秦休筠心里的话差一点就冲出口,但最终忍住了。
原来,她不知道这是他送给她的簪子。在山林里骤然见到三娘紧紧攥着这只簪子时,秦休筠的心就猛地跳了起来。
当时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