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醮妃》页岑warwar

8、太后

　　公主婚期将至，驸马还未选定。太后着急，遂召皇上入慈宁宫商议。

　　这是刘瑾第一次走进慈宁宫。

　　慈宁宫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殿前出月台，正面出三阶，左右各出一阶，台上陈鎏金铜香炉4座，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

　　皇上一行人跟着侍奉太后的太监进入殿内，殿内陈设不多，甚至简单到了简陋的地步，桌上堆着几卷书籍，摆了笔墨纸砚。

　　刘瑾以为曾权倾朝野、垂帘听政的张太后，会如外界传言般威严狠戾，奢华无度，大概世人都错想了太后。

　　刘瑾打量着太后，头戴九龙凤冠，珠翠面花五事，珠排环一对，皂罗额子描金龙文，用珠二十一颗。

　　（珠翠面花是太后贴在脸部的饰物，一事贴于额部，二事贴于两靥，二事分别贴在左右眉梢末端靠近发际处，珠排环是太后的耳饰，以金丝穿宝石珍珠，皂罗额子亦称抹额，戴在额部，用皂色罗制成，呈长方形，饰有描金云龙纹样，在底边缀珍珠二十一颗，两侧各有系带一根。）

　　掠过服饰，刘瑾难免看向她的脸，岁月的痕迹生硬地刻在她的脸上，旁人只能从她的眉眼中，窥见她年轻时候的风采。

　　到底是怀着怎样的信念，才能让一个妙龄女子怒斥百官，牵着三岁的幼儿，踩着百官愤恨的目光走向那个至尊宝座？又是怎样的手腕才能让她在男子纵横的朝堂上拼出一条血路？才情心计、铁血谋略缺一不可，她绝不简单，只是权势旁落且年事已高，现在她无法显露罢了。

　　太后轻轻询问道：“哪位是向皇上告发陈氏的刘瑾？”

　　刘瑾走上前跪拜道：“臣刘瑾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微微咳嗽，待平静后，方道：“你可有推荐的驸马人选？”

　　“臣愚笨，不善辨人，并不曾推荐驸马人选。”

　　太后仔细打量刘瑾，又道：“乡曲在哪里？”

　　刘瑾道：“臣来自梅龙镇，自幼长于乡野......”

　　太后表情有些不耐烦，打断了刘瑾，“梅龙镇？你可认识刘良？”

　　刘瑾一怔，心血翻涌，但强装镇静，忙上前解释道：“臣听过此人，但从未见过。”

　　太后淡淡地说：“听过？”

　　刘瑾不假思索地道：“是的，乡间农妇常言刘良貌美，亦哀叹此人命苦。”

　　张太后像是没听到刘瑾的话，转头故意问皇上：“陛下可知道刘良是何人？他是德妃的哥哥。”

　　皇上蹙眉，回道：“孩儿不知，孩儿纳德妃也是一时兴起，并未调查。”

　　“你要天下姓刘？”

　　皇上突然笑了，他看着太后，慢慢说道：“难道太后嫁女，首先考虑的是姓氏、官职？而不是品行、才情？”

　　刘瑾感觉气氛有异。

　　太后并未回答皇上，只是盯着皇上，目光炯炯，表情无奈。

　　“就算永淳下嫁刘良又如何？驸马都尉不过是一个闲职，无权无势，他还能造反吗？”

　　刘瑾只觉得气氛比刚才更诡异，皇上的这句话明显已经说错，历史上外戚干政的教训比比皆是。但估计此时皇上也不会考虑那么多、那么久，因为他现在就像一个叛逆的小孩。

　　太后微闭双眼，勉强地笑了笑，道：“罢了，你长大了，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

　　皇上心中不悦，又听了太后这不咸不淡的话，冷笑了一声，甩袖怒走，离开了慈宁宫。

　　皇上其实根本没在众多的驸马候选人中注意到刘良，毕竟他太穷苦了，只这一条，就足以让皇上失了继续了解的兴趣。

　　但是太后注意到了，不仅注意到了，还派人调查刘良。至于太后为什么没查到刘瑾和刘良的关系，这只有晋王知道。

　　毕竟梅龙镇是晋王的地盘。

　　皇上离开慈宁宫，并未直接回乾清宫，而是只身前往长寿宫德妃处，未带任何侍从。

　　月光如水，洒落一地，刘瑾站在月光下，茫然地望着长寿宫的方向，良久又低头默哀。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长寿宫内，一烛一壶，一男一女。

　　以前朱镇邺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默默一人喝酒，现在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让一个女人陪着自己。或许是她对他，和常人不同。

　　刘妤起初见朱镇邺阴沉着脸独身前来，心底惴惴，但见朱镇邺只是闲问她如何采桑喂蚕，又问她兄妹几人，又问她是否适应宫中生活，还说起他小时候如何与奏折争母爱，只是拉些家常，诉苦罢，刘妤便开始放松下来。

　　她以前只觉朱镇邺深不可测，现在看着他猛灌酒，口齿不清地喃喃低语，又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不禁暗笑，伸手抚摸趴在桌上朱镇邺的额头。

　　朱镇邺此时半醉半醒，忽然想起公主一事，便抬头问道：“你哥哥还未娶妻，我把永淳赐给他可好？”

　　刘妤怕朱镇邺喝醉胡言乱语，又怕她是试探，于是向他跪下，道：“妾的哥哥一无钱权，二无才德，三无相貌，四无武功，若是充脸娶公主，是大不敬。”

　　朱镇邺哦了一声，笑道：“你终究和旁人不同......有些奖赏如□□......”还未说完，他顿时头一松，手一放，便又趴在桌上，似是彻底昏睡了过去。

　　刘妤看着朱镇邺，心绪复杂，伴君伴虎，他不是谈瑾，也不是谁的良人，他是皇。哪怕她在他心目中，有一席之地，可还是比不过他的皇权、他的天下。

　　刘妤自嘲般地笑了笑，起身欲呼唤林桃，景宜，一只手却突然环住了他的腰，将她拉至醉酒之人的腿上。始作俑者却并未睁眼，只是将头埋在了她的肩膀里，柔声道：“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刘妤嘴角有了羞涩的笑意，道：“原来陛下在装睡。”

　　朱镇邺抬头笑了笑，微睁着眼，将食指放在了她的嘴唇上，好像在阻止她说话，道：“别叫我陛下，此刻我只是你的良人，你只是我的娘子。”

　　说完，他用力将刘妤抱起，歪歪扭扭地转了一个圈，又将她稳稳地放到地面上，才道：“你知道吗？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此后的每一天，我都幻想着这样的场景。我派人去寻你，他们说你已经嫁人了。那个时候我的心都快要死了，我以为你我此生再无缘，可是你又出现了，那时我真想立马拥有你，可是我也不愿强迫你。”

　　刘妤想到在晋王府时的情形，不由地满脸通红，只能低头不语。

　　“我现在可以吗？”

　　“嗯......“

　　朱镇邺宠溺地笑了笑，又把她抱起，缓缓地走向玉萱杉床榻。

　　这一晚是刘妤从不曾体验过的，以前她和谈瑾做这种事的时候，更像是执行任务，她机械地服从，任由他摆布。可是朱镇邺总是犹豫地，在每一个动作前，他都要征求她的同意，等待她的回应，这使她不得不全身心地参与到这件事中，她原以为这种事情，只需要男人出力，作为女人只需遵从。

　　朱镇邺给了她不一样的感受，这让她第一次觉得她是个人，不是男人，不是女人，而是人。

　　翌日，刘妤浑身酸痛地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朱镇邺炽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昨日的情景又一幕幕地映在脑海，不免脸色绯红，娇羞不已。

　　朱镇邺看到她通红的脸，心中一热，不由地轻轻咬了咬她耳朵，刘妤只觉得一股酥麻的痒感从她的耳垂开始散遍全身，身体也不自主地微微颤动。

　　良久，朱镇邺在她耳边低语：“不想起床了。”但他还是起身，“早朝不能缺席，不然李大学士又要翘着胡子骂我了，说不定连你都被牵连，平白无故被他骂。”
　　刘妤听罢更加新潮起伏，不能自抑，却也只能微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