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醮妃》页岑warwar

13、密信

　　晋王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太监汪彬被宋若昭抓了，但贤妃却无事。晋王不相信汪彬什么都没说，但他不怕，因为那是秘信，除了他的心腹没人能读懂。

　　堂上窗前。堂上茱初插，窗前句乍裁。裁掉窗前，只剩下堂上，堂上茱插，译为插上茱萸，插茱，插朱，杀朱，他要皇上的命。

　　他不想再等了，他也不能再等了。刘瑾被杀晋王之所以没被牵连，只是因为给刘瑾送礼求他办事的人太多了，晋王也不过就是给刘瑾几箱银子，求他方便一下。

　　若是给刘瑾送礼是罪，那么大明朝估计没有几个官员是清白的，皇上还不至于这么傻，自毁朝堂。所以皇上不能追查给刘瑾送礼的人，包括晋王。但这不意味皇上打算放过晋王，他再一个时机，晋王深知此理，所以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主动出击。

　　晋王高估了太监汪彬。

　　刘瑾死后，汪彬就是一个惊弓之鸟，夜夜梦魇，怕落得和刘瑾同样的下场。这样的心境下，怎么还能办好差事？拿到密信，他战战兢兢，他不想再为晋王卖命，可他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焦头烂额，他诚惶诚恐，他犹犹豫豫，终于宋若昭发现了他的异常。被宋若昭搜到密信的一刻，汪彬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只求死得痛快，不受折磨，所以当宋若昭拿着烧红的铁时，他吓尿了，马上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只是，他不过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小棋子，接触的都是晋王棋局里将要被废弃的边角料，没什么利用价值，宋若昭套不出有用的东西，直接下令杖杀他。

　　但亲王和皇妃通信，这也是大罪。出乎宋若昭的意料，皇上不公开彻查此事就算了，毕竟有损皇家脸面，但皇上也不处罚两人，甚至不把它当回事？好像贤妃不是他的女人，好像晋王是在和一个宫女调情？

　　贤妃也得知汪彬被抓的消息，她端坐着，夏盈站立着，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杯酒，清澈香醇，这是毒酒，一滴足以毙命，不会有痛苦。他们从进宫的一刻就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

　　两个人在等待最终的审判，在等待死神的来临，但是此刻她们毫不畏惧，只是可惜不能再陪爱人了。

　　她们说好了，等抓她们的人一进门，她们就把刚刚浸泡在酒里的食指放入口中，无痛无声地死去，带着她们的爱，带着他们的秘密。

　　黄昏落日斜照窗纱，白昼渐被暮色遮，她们什么也没有等到。

　　卯时，宫令女官宋若昭按例向皇后汇报后宫事物。她隐去了从汪彬袖中搜出的秘信内容，那是机密，宫中只有太后、皇上和她知道。

　　和以往一样，她汇报时摒退了不相关的人。

　　天际霞光入坤宁，春雾消散日三竿。殿内三人的身影浮在日光上，如水波般层层叠叠前行。

　　宋若昭拿出了一个茱萸香坠，道：“卫鹤，你前几日不是说想要一个香坠吗？我闲来无事做了一个茱萸香坠，你看看喜欢吗？”

　　卫鹤欢喜地接过香坠，上下左右地翻看香坠，道：“喜欢，我们三个人中昭姐姐的女红最好。”

　　宋若昭轻轻笑着，道：“茱萸杀虫又逐风邪，最适合这个季节，本来我还想在娘娘这里插一株茱萸呢，但是找不到新鲜的茱萸，只能作罢。”

　　皇后这才说道：“你又在取笑我了，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茱萸。”语气温和，笑容恬淡，表情寡欲。

　　宋若昭打趣道：“你们主仆二人真真是样样不同。”

　　卫鹤轻轻抚摸着香坠，揶揄道：“宫令大人，您和娘娘是样样相同。”

　　皇后和宋若昭忍不住哈哈笑出来，卫鹤也没理会她们，假装生气地扭捏着跑出门了。

　　皇后望着窗外，若有所思道：“这是一步险棋，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宋若昭掐着手心，陷入迷惘的境界，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这是他的选择。”语气平淡，内心却异常澎湃，“不管宫外如何，我一定会护你安全。”

　　皇后心里咯噔一下，冷冷道：“小昭，我不在乎生死，有时候活比死还痛苦。你莫要......做傻事。”

　　“姐姐，你明明知道......”

　　皇后语气缓慢，听不出一丝情绪：“小昭，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要向前看。”

　　宋若昭无奈道：“说是这样说，可若是你呢，你能做到吗？”

　　“小昭......”

　　宋若昭心里泛起一丝激动，对面的人倒是说得轻松......自己还不是活在过去，为了那点虚无的自尊，住了多年冷宫......

　　在宋若昭心里，她的好友李洛皇后，是天下第一美人，比什么贤妃、德妃美好几倍，若是她肯放下往日芥蒂，她和皇上也不至于这般生疏。

　　卫鹤听懂了宋若昭的暗示，窗前插茱萸，这是个恶作剧。李洛讨厌茱萸，因为一见它们她就打喷嚏，晋王却喜欢茱萸，尤其爱闻茱萸香坠，有一次罗盈科为了捉弄他们俩，上山摘了好多茱萸，藏在窗前的花瓶里，故意让晋王和李洛去闻花香，晋王先闻，对花香赞叹不已，李洛后闻，喷嚏连天，硬是没闻到花香，晋王不信，捧着花瓶追着打喷嚏的李洛，非要让她仔仔细细地闻......

　　那件事之后，李洛见茱萸再也不会打喷嚏了，只不过还是不喜欢茱萸。

　　卫鹤有时候看着皇后落寞的神情，会幻想如果皇后当初嫁给了晋王，亦或嫁给了罗公子，又会有怎样的神情呢？

　　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人原来会这么苦。

　　宋若昭还是做了傻事。

　　初雪那日，太后高兴在檐下看了好久的雪，第二天就病倒了，太医诊断是寒气入侵，喝药休养几日就好了。可是直到现在，太后还在休养，时好时坏的，太医也瞧不出是什么症状，只道是过了春冬两季就好了。

　　宋若昭静静地看着太医的问诊，拿了方子，急忙唤女官煎药，女官每次煎药时，若昭都要仔细检查药材、药罐和药碗，以防心怀叵测的人在药上做手脚。若昭每次检查前都会在自己房间里用水把双手洗干净再去，她仔仔细细地不留空隙地摸过药材、药罐、药碗......

　　刚刚浸泡过慢性毒药的手，纤细柔软，被它触摸过的地方如同地狱，看不见，摸不着，却足够让人恐惧。

　　这才是晋王真正的计划，她才是晋王最信任的心腹——宋若昭。

　　宋若昭原名傅若昭，开国名将傅有德的曾孙女，傅将军文韬武略并存，立下过赫赫战功，曾被晋封为颖国公，但最终却落得个无罪赐死的下场。祖父、父亲和叔父被逼自刎后，傅家族亲被发配边疆，当时谢氏才生下傅若昭，根本无力长途奔波，心灰意冷，于是将傅若昭托付给好友宋清明后亦自刎。这个仇宋清明没忘，傅若昭也牢记在心，她努力读书，学习兵法谋略，结交王爷公主、讨好公子小姐，为得就是能被他们举荐，成为一名女官，走近权力中心，伺机报仇。

　　但她的最终目标不是太后，也不是皇上，而是皇位。是皇位夺走了人的心，是皇位杀害了祖父、父亲、叔父、母亲，也是皇位让她从小孤苦伶仃，痛苦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