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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断肠途 ...

  •   次日一早小夜便来催林少卿动身。
      林宝却还未归来,林少卿便写了一封书信留在书案上。

      出得门来,哑叔已拉着马车等在门前。
      那马不知多久未曾上路,早已老态龙钟。
      胡不归和小夜上了马车,哑叔也执着鞭子坐在车辕上。
      林少卿见那马不堪重负的模样,便拒绝了哑仆的好意,抬步便走,反而是马车隆隆地跟在身后。

      出了林子,便是大路。
      林少卿早已和胡不归议定先去苏州,因陆蓝江尚记得苏州乃是故居,怕是再度回去也未可知。

      这一路两人俱是心事重重,哑叔又不会说话,倒让小夜一人生出许多闲气来。原以为总算出了蜗居那么久的宅子,总能遇见些新鲜物事,日日相对的是却是林少卿和胡不归的长吁短叹。
      难得有人欲打破僵局,说上一句话,对方却又厌厌的。
      “真是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那日在路边进些饮食,林少卿忽然望着路边的枯藤老树便道。
      胡不归却不抬头,只低低唔了一声。
      隔日借宿一间乡间大宅,胡不归道,“这宅子倒似我们的宅子,我总想着明年你能在那里看到荷花怒放。”言毕,自己也觉不妥,林少卿也不作答,只微微点了点头。

      慢慢接近苏州,沿途便繁华起来,时时有大群人呼啸而过,鲜衣怒马,似是富贵人家出游。
      胡不归便甚少露面,四人之间更是默默。

      那日终于行到苏州城外,远远地望着巍峨的城门,林少卿心里有些微微的苦涩。
      偏偏胡不归喜悦的声音又从车内传出,“终于到了苏州了么?”语声细软,和她从前低低的哀音大不相同,吴侬软语的娇俏之意尽显无疑。
      林少卿微微叹了口气,她终于没把我放在心上么?

      苏州城自是繁华无比,车如流水马如龙,四人好不容易才行到西郊原先胡家的旧址。
      触目处却依旧是一片焦黑,断壁残垣,说不出的凄凉。
      胡不归心下黯然,默默低头垂泪。
      林少卿强自欢笑,劝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别伤神了,对身子也不好。”

      四人正默默间,忽然有人飞奔而至。
      衣衫褴褛、面目漆黑,却只剩一双眼睛仍旧是乌黑灵活,不是林宝是谁?
      林宝在林少卿面前扑通跪下,两行眼泪立时涌出,在他乌黑的脸上划出了两道细流。“少爷啊,您再不来,林宝要饿死了。”
      四人惊异不已。
      原来林宝那日离了大宅,也不由便往苏州去了。可走的匆忙,忘了带些盘缠,走了几日便身无分文。却又不欲再去乞食,于是抄小路折返大宅。也因为走了小路,便与林少卿一行错失了,到了大宅扑了空,便再次追出来。他一人脚程甚快,又每每走些僻静小路,倒比林少卿先到了苏州。只是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半饥半饱,倒真吃了不少苦。
      林宝号啕大哭,林少卿只好由着他扯着自己衣服下摆,倒把鼻涕、眼泪都胡乱擦到了他衣服上。

      终于等林宝哭得畅快了,又吃了小夜赶紧去买来的馒头,林少卿才可以好好的问话。
      林宝早到这几日却也不是白到,他四处去打探,倒真探问到不少消息,“这街坊四邻还真有人见过陆公子。前边街拐角的那个婆婆就说见过陆公子,我们一起再去问问好了。”

      五人走到街角,果然有一位卖馄饨的老婆子,边上还摆着几付破旧的桌椅,生意看来甚是清淡,都是路过的行人却无人驻足。
      林宝抢着替林少卿用脏脏的衣袖擦了擦长凳,小夜也不甘示弱,替胡不归打点了一切,还垫了一块薄毛毯。林宝便有些愤愤。
      那老婆子见来了这么多客人,便欢天喜地地走近,招呼道,“可是要来五碗馄饨么?话音未落,那老婆子便直视着胡不归惊叫起来,“胡小姐?你是……是……是鬼么?”两股战战,却挪不开步去。
      小夜愤然起身,怒斥道,“你这婆子瞎说什么?我们小姐好端端的是人。当日胡家是被大火烧尽,可是我们小姐正好去了寒山寺没在家中,怎么会是鬼?”

      老婆子惊魂不定,眼珠乱转打量着其他人。
      林少卿却拿出一锭银子,足有五两重,漫不经心地扔到桌上,道,“老人家别多疑,我们只是跟你打听个事情,这锭银子先收着。”
      见了银子,老婆子总算定了神。

      “可曾见过陆蓝江公子?”胡不归急急问道。
      “半个月前,我见到一位模样俊俏的公子在这边走来走去,若不是脸上那道伤疤,我肯定一见就认出来了,后来又见了好一次,才敢确认是陆公子。”
      “他可曾与你说过些什么?”
      “他是找我问,说这间大屋怎么就被火烧了?我说被天雷击中就烧了。他又问这家里的人去哪里了?我说都烧死了。”言毕,老婆子又急急辩解,“我委实不知道小姐你死里逃生啊!这怪不得我啊。”
      “那陆公子后来去了哪里?”
      老婆子掐指一算,“陆公子来了三次,前两次都只是乱走,还不时敲自己的头。第三次才来问我。问了以后就走了,再没来过。”
      “陆公子还说什么没有?”
      “陆公子倒是没再说什么,倒是我见陆公子脸上的伤疤很是好奇,还多问了几句。”
      “那陆公子怎么说?”
      “陆公子先是很不情愿,后来却终于说是路上遇着盗贼了。我又问怎么这么多年才回转,胡家小姐都一直不肯出嫁。这么一说,陆公子却又糊涂起来,就自去了。”

      胡不归一脸失落,清凉的眸子慢慢模糊起来。
      林少卿又扔出一锭约莫二两的银子,便起身道,“我们走吧!”
      那老婆子又得意外之财,乐得两眼都直了。回过神来,那五人却已走了有十步远了,心念一动,连忙喊道,“那陆公子走时,我听到他嘴里好象念着什么,好象是什么荷花什么桂花的!”
      胡不归霍然转身,道,“可是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她记得,她当然记得。两人读到“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这句词时,都心生向往之意,约定总得找个时机去一次,去看看美绝天下的西子湖。
      老婆子连连点头。
      “走吧,我们去杭州吧。”胡不归举步便走,小夜急急跟上。

      林少卿却又仿佛失了神,喃喃道,“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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