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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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一脸悲戚，修长指尖紧紧施力，人群中已有相同遭遇的人轻声低泣。我呼出一口气，仿似感同身受一般隐隐痛惜，不期然看到老板娘眼角一串透明液体……莫非？
黑小子微克逊擦一把眼泪，红着眼睛朝大伙挥舞拳头：“海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为什么没有人能阻止她？难道伟大的利比斯也不能吗？”
拳拳逼问下，诸人回以的却是默然无语，有人撇开眼神不愿面对伤心的受害者家属，更多的是彼此相视，眼中的无奈不言而喻。
白发男子眼神示意微克逊噤声，然后凝重地打量众人，“我们终归是中东人士，如若海妖不除，受苦的终是你们，朋友。”
话音落下，有人怯怯接口：“不是不除，只是国王屡次说征集能人勇士，却没有半点音讯，也可能，暗中去的勇士多半被……”
爆料未完便被另一人抢先：“我们利比斯勇士神勇无敌，陆能善骑，海能水战，怎么会半点敌不上那妖女？一定是国王忙着从邻国开疆扩土，根本无暇顾及他苦难的子民！”
“那海妖，是女的？”
众人一片唏嘘声中，只听一人忽然发问，诸眼睛循着声线追过去，最终，停在我身上。
咳咳，忘形了，心中的疑问竟随口而出。
既然问出口，我站起身，径直走到视线紧紧停驻我身上的人面前，看着那头白得有个性的头发。
“还请解惑。”我两手一提裙角微微蹲身。
审视的眼神看进我的双眼，我在那人脸上看到疑惑和怀疑，一瞬的心惊，继而马上收敛神思，他只是人类，看不出我的异样。
终于，男子收回视线，向大家郑重点头，“是的，我在逃生前远远目睹到她的容颜，是个年轻少女，蓝发冰眸，绝色姿容，她的歌声……是潘多拉的毒药。”
最后二字已是咬牙切齿了。
蓝发冰眸，容颜与歌声绝美迷幻，这与我之前了解到的无甚差别。他们几个能逃生应该是未与家族置身同一条大船上，航行速度差别较大，因为距于其后才在大船出事后侥幸逃脱。既是这样，从他们身上仍是询不到海妖惯常的伎俩。
只能亲身去海边等待她出现了么？我抓抓头，有些犯难，在守株待兔和追寻踪迹间逡巡不定。话说我对美妙歌喉的抵抗力比微克逊面对御姐好不了多少吧？谁让人鱼本尊我是典型声控啊声控。
正在神思巡游间，直觉门口一阵凌厉剑锋扫过，我抬头，已见方才还在给微克逊包扎伤口的人手臂被刀剑划破。忽然窜入视线的是一个身穿粗布衣，墨色短发，面容清俊却额现青筋的少年，只见他手提长剑，身体前倾，剑锋仍搁在对方的伤口上，引得那人痛呼连连。
“奸诈狡猾的商人，还我父亲的宝物来！”
呃，这是，什么情况？
酒馆内的人惊呼着逃出门外，眨眼间只剩那七位中东商人和少年，自然，还有我和老板娘这看热闹二人组。
“放开哥哥，你这无理的混蛋！”微克逊拿起一旁的大铁锤就要冲上去，却被白发男子拦住去路。
“少年，为何伤我克伯逊？还不把剑拿开，有事情你说来我与你解决。”男子站起身，紧盯着那身高只及他胸口的少年。我微微调转视线，可以看到他伸至背后行囊的左手。
“你们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们么？”少年冷笑，眼底一片森寒，却在听到克伯逊又一声痛呼后稍稍收回剑势。
“哦？”男子笑出声，“我们究竟有什么纠葛，惹得你如此憎恨？”背于身后的手指挑开包裹，细细看，可以辨认出银质器物的形状。
“你们，竟然忘了？”少年突然怒不可遏，“五日前，海湾沙滩口，你们对我年迈的父亲做了什么？”
“还真的，忘了呢……”话未说完，白发男子手持银锥倾身而出，瞬间便到了十米之遥的少年面前。
我知道银锥之于人类的伤害，于是脑子一热便飞身过去，手掌攻势凌厉地劈向男子。
我劈！
我劈……
咦？我的掌风呢？
我诧异地望着自己的手掌，那男子被我的闯入打断攻击，马上又高举银锥刺向少年，我闪电般捏起一诀，震惊地发现神力失效。来不及再细思，一个飞扑把那倔强地举剑对抗的少年扑倒。
事后的我曾竖起三指发誓，我真的纯粹只想救人，可是谁来告诉我那个本该乖乖被救的家伙为什么同一时间跃地而起，于是两具身体在强劲力量的冲撞下直接飞出酒馆，齐齐趴倒在门外。
晕眩持续许久，身下传来闷闷的，咬牙切齿的声音。
“谁让你飞过来的，大、妈？”
人类世界有一句俗语，“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当我真的看到花斑母猪三两只成群地迎面跑来，一时不知道是该激动还是绝望，双手牢牢绑于铁质笼壁，一个下午下来已经麻痹。转头看身边的少年，他倒是沉得住气，人也不算狼狈，除了背部伤口渗出的血染红整件浅色外衣，额角挂着被我撞出的淤青，蜷腿而坐的姿势虽然别扭，也是些微骨折而已。
眼看母猪快活地奔涌而至，我咽下刚刚萌生的一咪咪愧疚，向他喂一声：“你应该没听说过猪喜欢吃人的吧？”
“……”
不是不回答，他闭着眼睛，紧抿嘴唇，直接忽略我的存在。汗水浸湿的刘海盖过一边眼睛，侧脸弧度削薄清绝，似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厉。我看着他在颊上投射深浓阴影的眼睫，眼形狭长，心说，眼睛该圆些，下巴线条柔和些，嘴角也上扬，便像……
像谁？！
一时懊恼到想把头敲爆，可惜没有一只手空闲，暗暗低咒一声，抬头就与笼外的生物面对面。眼前两只鼻孔朝我喷出湿热气息，混合了馊水和淤泥的腥味，我差点没吐出来。
“喂喂！那谁，看来他们不是决定猪吃我们，就是让我们吃猪肉，你觉得哪个靠谱些？”
不等他回应，我兀自向隔着铁笼的猪头呲牙恐吓，那大口里喷出的味道简直将我熏死过去。该死的奸商，把我们关在囚车半天再放出母猪来围观究竟是什么意思？该死的微克逊，我的脸是有比老板娘丑多少，才让他做出一边把我扔上囚笼一边深情不舍地凝望她的无耻行径？
我没想出自己和老板娘的差距，却马上看到无耻行径的主人，正拿了串钥匙打开笼子铁门。我不相信他们会好心到放了我们，冷眼瞧着这个脸黑得像煤炭的小子，千万别让我出去，别让我的神力马上恢复，否则非把你本来就扭曲了九十度的五官再扭曲一百六十度。
身后有了动静，本来阖目不理人的少年一改面瘫脸，双眼一睁开就迸射出寒星似的光。
“狡诈的商人，还我父亲的宝物来！”
一语既出，我默默在心里黑线，还是这句话，能说些建设性的咩。
微克逊嘎嘎笑出声，手上的钥匙串与铁笼发出沉重的撞击声。他彻底把门打开，粗壮的手径直向最里处伸进来，嫌弃又小心地避过我的身体（~~(╯﹏╰)这是，什么意思……），手掌堪堪碰触少年脚踝。随着一阵令人悚然的骨骼颤动声，我看到少年布满冷汗的脸霎时惨白。
“混蛋！”我惊呆，一时气得不知该骂什么，“你抢了人家的宝贝，还欺负他手无寸铁又受伤？你回家照镜子是不是看不到脸啊？！”
“闭嘴，丑女人。”微克逊松开钳制少年的手，明显对我的质问很不耐，可是他说，他说什么？丑女？
“听好了臭小子，竟敢伤我哥哥，要不是等着你入套……”他顿一顿，没讲下去，继而朝我咧开浑身唯一白的牙齿，“多亏了你这个女人，虽然丑巴巴的，但是看在你帮了我们的面子上，我就差些朋友来陪你吧，不然大晚上的真无聊，这个小子又不会理你。”
脑袋一个激灵：“什，什么朋友？……你不要告诉我是外面那些……”
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我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几头花斑猪带着销魂的味道，扭着硕大的臀部挤进铁笼，猪鼻子朝我拱了拱，最后毅然决然选择卧倒在血染衣襟的少年身边。
我不想说性别歧视这字眼，也知道或许，自己有那么点，多管闲事瞎闯祸的嫌疑，所以抬头鄙视老神在在的微克逊：“虚伪。”
他嘿嘿一笑，扣上锁：“没错，之前在酒馆是装的，不过那个老板娘我是真喜欢。”
说完用伸出食指点点少年，满是警示的意味。
少年却是一声哼笑。
“微克逊，最好杀了我，否则，我自由之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嚯！我不禁抬眼细细审视这个小小年纪却总是透出逼人冷意的少年，真是，越看越有气势。
微克逊也不与他计较，冷哼一声就离去。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我缩在铁笼靠门的一角，在此起彼伏的母猪打呼声中暗暗心急。已是深夜，如果不在天亮前想办法脱身，一定没好结果。脱身的办法倒是想到了，就是不知道那人会不会配合。想到这，我不得不再次主动吸引他注意力。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骗走了你家什么宝贝，但是如果今晚你不设法离开的话，别说宝贝，就连性命都保不住。”
仍是没抬头，我却注意到他颤动片刻的睫毛。
“你听着，我已经有了逃出去的办法，你身体……还行吗？”
我看看他的脚踝，肿块大得明显，看来想要以最快速度逃离是不可能了。也罢，我闯出来的祸本就该由我弥补。只是，他要不要这么酷？
“喂，你不应声我就当你同意了，等会按我说的做，放心好了。”
我试着动了动手腕，马上一阵撕裂般的痛，一声闷哼溢出。接着耳边便听到没有起伏的语调。
“为什么放心，你觉得我有理由再被你的愚笨害一次么。”他侧头，借着一边的月光，左手伸至另一手腕镣铐的洞孔处扭动一番，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右手却眨眼间挣脱镣铐。
我沉默片刻，闭上因为惊讶而开启的嘴巴，第一次觉得人类小孩的可怕，小小年纪却已经把不动声色演练得如火纯青。
脱开一身桎梏，他一步步向我走来，额上有因为行走疼痛而爆出的青筋。
“安全起见，放弃你打的主意，按我的吧。”
随着这一句本是征询却用陈述语调的话，他开启我手上第一个锁孔。
月光一时倾泻，我微微偏头就瞧见了，他手中那根细如发梢的铁丝。
见到少年的第一眼，阳光从酒馆门外照射而进，他一头乌发如墨，却有一根银发细碎泛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