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恶兆之梦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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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有大批士兵靠了过来，要解决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现在有两个麻烦点：一是她还带着个王室血脉的恶兆之子，二是在世的玛丽卡。
褪色者悄无声息地退回黑暗中，很快就与王城的阴影融为一体。化为无形在这种时候格外好用，她连衣服和装束都没有换，悄无声息行走在路灯投射的阴影内，看着王城罗德尔的士兵像无头苍蝇一样翻寻那个胆大包天的外来者。
两个见过她的士兵中活了一个，在边上描述她的特征：“是一个女人，中等身材，白发，长得凶神恶煞，眼睛是像是被水洗褪色的蓝，会用匕首和长刀，不排除是芦苇之地刺客的可能性……性格？非常卑鄙！会在说话的时候偷袭人，一看就不是骑士，哦，还有可能是个异端魔法师！”
褪色者蹲在隔壁听得很起劲。
本来还想再听一会儿墙角，但是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待在这里会有暴露的风险。
她换了一身居民衣服，头发盘在风帽里，往耳边插一朵金轮草，看起来又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交界地乡下妹。眼睛的颜色没办法改变，于是她重操旧业，又用白布蒙眼，这才稍微离描述中的“刺客”、“异端魔法师”形象稍微远一点。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她摇晃装着恶兆之子的背包，发现他一直在看着天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最后落在巨大无比的黄金树上，金色虚幻的树干过于庞大，总令人产生近在咫尺的错觉。
第一次见到黄金树的人总会因如此宏伟蔚然的美丽而心生自卑、敬畏和感叹。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视线从黄金树上移开，看向大地。
“……”
知道小恶兆现在也没什么开口的心情，褪色者直接把他当成挂件，混进行人逐渐变多的王城大道里。
下水道的出口井多了三组士兵巡查，每两组配一个权贵法师，附近每间屋顶上都站立着一只站岗的老鹰。
褪色者大摇大摆地路过值守士兵，面不改色地穿过三组身披甲胄的巡逻兵，顺着人流拐进一个路口，很快就进入了一片闹市。
有些新奇又有些可怕。
她见过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是蒙格鲜血王朝里面的活尸群，推推攘攘，甚至还依稀记得它们干枯皮肤的触感。
但这么多聚在一起的活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小心翼翼绕过讨价还价的集市人群，发觉里面所贩卖的大多数都是她不认识的香料和花卉。
自调香术发明以来风靡王城，调香师地位崇高，居民对一切香料抱有狂热的喜爱，用于医疗、攻击，甚至是侍奉神明。褪色者被熏得打了两个喷嚏，快步穿过集市区，在龙的残骸尽头到达一处开满鲜花的广场，首先听见的是浮尸一样发肿惨白面孔的吟游诗人高声歌唱，疯疯癫癫、翻来覆去地传唱一段传奇：龙从天空之城来到人间游历的故事。到结尾部分他沉默许久，有些滑稽地流泪满面。
“宏伟如狂风般击倒我，如死寂般环抱我，如毒酒般饮下我。”他的语序颠三倒四，“可敬可怖的龙神如若逝去，重回天空之城破碎的尽头，请用一枝米兰达纪念我。”
“……”
这唱的是什么鬼东西。
可能是因为她脸色过于糟糕，站在隔壁一起听歌的家伙朝她搭话：“怎么，不喜欢诗歌吗？”
“可能是不喜欢人类。”她回答。
那个人忽然哈哈大笑。
“你说得自己好像不是个人。”
褪色者懒得搭理无聊的王城游荡子，思考一番后往更靠近内城的方向走去。但是却突然被拽住了风帽垂下的布料，她头也不回，猛然反过手去抓住那只胆大包天的手。
骨骼粗壮，臂着金钏，肌肉紧实。不是普通的王城居民，这个体型高低是个精英怪小头目。
“我劝你尽早放手。”褪色者说。
“如果我拒绝呢？”
“那么你可以提前考虑去哪家店订购义肢了。”
背后那个陌生的男人好像又在开始笑：“你真的好凶。”
危险的预感如芒在背，权衡之下褪色者割断了被他拽着的那一小块布料，往前走了两步拉开距离，堪堪保住自己的居民风帽。
她压着眉毛没来得及发火，下一波攻击再度袭来。这时她才发现这是个头披黑色神秘面纱的男人，身形高大，手执一把金光闪闪的匕首，动作迅捷往她头上进攻——目标还是风帽。褪色者躲开了几下突刺，发觉对方并没有杀意，比起进攻更像是一种玩闹。
褪色者故意卖了个不平衡僵直的破绽，在他的刀锋碰到风帽之前，迅速往前一闪，一把扯下了他覆盖上半身的黑色头纱。
露出来是一把金光璀璨的长发。
他口吻温和，虽然是警告但也不强硬：“你最好不要直视我。”
如黄金般纯净无暇的长发，其中一绺被编成松松垮垮的麻花辫，就混在左肩披散的发中。这个陌生的男人面容俊朗，神色平和，但当那双纯粹至极的金色眼眸看过来时，她立即感受到一股神性压制所来带的灭顶之灾。规则、怜悯、大爱。就连艾尔登之兽也无法让她感受到如此疯狂且残酷的神性。
这已经是隔过一层白纱的后果。
与被癫火灼烧类似的痛苦传来，她双眼湿润，不可自抑地流下了几行鲜红的血液。
陌生诡异男人低低的诶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讶。
“原来你真的不是人啊。”他说。
“你又是什么东西？”
“好没礼貌。”他往前踏一步，肩膀上的麻花辫晃了晃，“你杀了我一个手下，又对我出言不逊，难道你不知道王城罗德尔是我的地盘吗？”
褪色者捂住眼睛，恍然大悟：“你是……”
“嗯？”
“可恶的玛丽卡！你又女扮男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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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这个闯入者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但王城罗尔德的王储、玛丽卡之子、黄金葛德文被她指着喊玛丽卡时，不可避免感受到了头疼。
一开始他也以为这个从下水道爬出来的也是个奇怪的异端魔法师。毕竟异端魔法师们性格大多古怪，需要的材料也五花八门，上次有个魔法师还企图偷溜进王宫去收集玛丽卡的排泄物，说是能够用来感悟魔法……感悟个什么，就是个比狂信徒还要变态的法师而已。那么这个要到下水道也不是不能理解。
本来葛德文并不想管这件事。
但是她杀了一个士兵。
没有人敢这样蔑视黄金家族统治的权威，巡逻队把王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这家伙的影踪，迫不得已才来请求他的赐福指引。葛德文拈来一片黄金树的落叶，金色的树叶翻转间被某种力量定住，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竟然无法追踪。
他漫不经心地转动那片叶子，心里想着倒有点意思。
从王宫顺着黄金树生长的乱枝可以一路到达龙的骸骨，王城上下每一处他都了然于心。对狡猾的人来说黑暗中的旮旯角不是最好的藏匿地点，最安全的地方是密集的人群。像是融入大海的一滴水。
这位混乱的罪魁祸首约莫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他看着那个披着塔夫绸头巾，白布遮眼的女人大摇大摆在街上行走，一种模模糊糊想要笑的冲动忽然产生：她或许也太低估了自己的存在感，比起一滴水，她更像是落入海中的纯净黄金，一眼就能被认出来。
身上没有武器和法杖，可能是收起来了。右手有长期握武器的茧子，手指骨比左手要粗粝，左手无名指和食指上套有两个指环，看样式像是婚戒，浓重的黄金本源中浮动着不详和异端的神人气息。
葛德文认真思考交界地上还有哪几个神没有打下来，但是好像都对不上号。
在“她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和“装疯卖傻”的判断间迟疑了一会，葛德文发觉她眼中的惊讶是货真实价的。不敬也是货真价实的。
“我可不是玛丽卡女神。这么说，你觐见过她吗？”
“还见过挺多次的。”褪色者谦逊地把杀字改成见字，再次打量他的长相，“哦，那你跟她长得很像。”
葛德文笑了笑：“是吧？很多人这样说的。”
能不像吗，玛丽卡可是他的生母。
葛德文想要从她手中扯回覆面的黑纱，但是她却不松手。
这可不行，要是被人们发现神人就在身边，一定会引起躁动和混乱。葛德文喜欢规律和井然有序，并不喜欢混乱。
她胡乱用袖子擦了擦流下的血泪，很干脆地扯开白布，露出透血的蓝眼。她按住他的手，拽住他的衣领迫使他往下看，与她的双眼对视。果然如士兵们所说，那是一双如同水洗褪色般的蓝色眼睛，充满对黄金律的亵渎与不敬，也难怪黄金树的落叶不能定位到她身上。
这是个曾经失去赐福的人。
看了半天，她缄默不语，葛德文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僵持的氛围随着四周逐渐升起的喧哗减弱，直至紧拽衣领的手慢慢松开。
“你去王城下水道捡了什么东西呢？能让我看看吗？”他好奇地问。
“不能。”
“真可惜。”
褪色者把黑纱甩回他头上，趁机会抬腿就跑，却被非常准确地再度拽住头巾。
这次他没有收力，宽松的居民头巾直接被扯下，露出她那头被通缉的标志性白发来。
气氛凝滞了三秒钟。在那之后的某一时刻，她一脚往葛德文膝盖上踹，手臂用力推他的上半身，顺势把他压在喷泉的边缘，伴随着一阵不大不小的声响，一把冒着黑红色焰火的匕首静静钉在距离他耳朵不足一寸的位置。
他金色的头发在喷泉水中摇曳，在水面扭曲的倒影中，她看见自己与黄金纠缠在一起的面孔。
“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吗？”
“我已经不追问你的神性到底从何而来。”她口吻放得很轻柔，手指狠厉拔出黑刀匕首。“劳驾，你就不能不拦着我吗？”
葛德文凝视她许久，缓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恐怕不行。”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恶兆之梦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