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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失眠产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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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是忍耐等待的最佳方法。
周屿焕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上了大学后他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熬夜次数越来越多,那股猎杀劲头就在风口处眺望得越来越紧,杜迦佑让他停,他试过。
停下的那个晚上,莫名滋生许多情绪,这是拧紧神经突然松懈后的强反,这个时候,思维在跳动,各种想法排山倒海地侵袭过来。
一个人如何找回自己的主意识?
什么时候的你是真正的你?
周屿焕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找啊找啊。
脚被泥巴缠着,白色的鞋早已脏污,周围飘满了落叶,他听见了缓慢的钢琴声,在泥巴里挖了一下,找到一只手,用力拽,她说底下好玩,他问好玩在哪里,她说你下来一起看。
这时想起外公说的,地狱也要跟她一起下。
毫不犹豫地坠下去。
好黑。
这里的路该怎么走?
他第一次没有了方向。
泥巴里长出了很多刺,一开始,他以为是某颗种子落地生根了,抬头看,原来是混浊区域破开了一道口子,那里露出很多张熟悉的脸,她们站得那样高,对着下面指指点点。
每落下一句话,一根刺就逆向生长,危险紧逼,这里面的空间越来越小,在沈叙即将被刺中的时候,拉住她,推举朝上,周围空明,那些刺就这么倔强地树立着,然后,她们朝他伸手,他回到了光明处,把沈叙洗干净,即将装口袋里的时候,脚腕被人抓住,才发现,原来泥巴里还有一个人。
什么是痛苦?
是既往的爱情准则和现有的情绪储蓄发生了巨大的矛盾,是鲜有的把一件事翻过来调过去地思考,是不停地自我反刍,是自问是压抑,是写完了“解”后脑袋里没有了后续步骤。
这就是症结所在。
一个阴雨天,周屿焕去了墓地,站在外公的坟前,说:“你这个人,教我唯一一个泡妞方式,我觉得是错的。”
昏暗的天空下,出现了另一个身影,他说:“我觉得我没错,自己媳妇犯了错,关上门怎么凶都行,但是在外人面前,不能让她怕。”
那晚是怎样结束的?
耳环事件已经在圈里闹得沸沸扬扬,最直观的反应是去外婆家已经见不到温锁,她被她妈关了起来。
初中发生了两件改变她轨迹的事。
泳衣事件让她周围的潜在危险多了起来。
耳环事件让那些危险浮于表面。
他们会认为,这是个轻浮的人,那我欺负一下怎么了?
暴力的剑柄掌握在多数人手中的时候,谁会在乎你妈对你好不好?
那晚,沈叙说她害怕,她的眼泪流入他的皮肤。
“爱一个人,要护她周全。”
“万事周全。”
把耳环扔进垃圾桶时,周屿焕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外公的这两句话。
周到和周全是悖论,把温锁安排周到,就不能护沈叙周全。
那么放弃就成了周到和周全的分水岭。
他挣开了抓住自己脚腕的那只手,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陷进去,那一刻,他觉得地面的路跟泥巴里一样难走。
雨还在下,压得伞面沉甸甸的,外公问:“你知不知道什么情况下你觉得自己错了?”
“什么?”
“她这个人不给教不认错,或者你俩走不到一块的时候,现在我问你,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错?”
“我......”
犹豫的那两根烟内,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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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温锁是喜欢扎两个低马尾的,因为小时候外公会给她买很多头绳,外婆会把她的头发分成两股,她无聊的时候喜欢抓着马尾发呆。
但是现在扎着两个低马尾,简直成了对手攻击时的利器,他们会分成两拨,一左一右地拉,她无法专心对抗,就把马尾束高,撸起袖子,谁打她,她就以更重的力气还回去。
周屿焕曾在暗中看过她。
她再也没有扎过双马尾,头发总是高高地竖起,她妈忙起来之后,外婆家又成了她的避风港湾,只是他减少了去那里的次数。
现在他行事越来越谨慎,这个错,让他的心防更难打,某些层面上,对别人冷硬些,不留情些,自己筑起来的成长教条,好像就少些威胁,少点自虐。
她的处境很差,她的脾气让她不会低头跟这些人和解,她的身上总是有伤,这个时候,他心头就会被压得沉甸甸的。
插手过一次,那天她被宗理带人追到了死胡同,他把车卡在双方中间,其实可以直接开窗警告宗理,可要站在怎样的立场上?
那会儿自己一直坚守的感情机制出现了裂痕,是否失手和如何补偿成了新的拉扯点,窗户一旦落下,他就得给出态度。
折磨了自己好一阵子,才终于接受,周到和周全,难并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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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叙爽约了。
在他推了家庭聚会之后,她发来一条信息:【抱歉啦,我妈公司这几天搞团建,让我当跑腿呢,我去不了你那了。】
周屿焕从没查过她,因为有些东西有了裂痕之后,就很难修补。
他抽了两根烟,开了窗帘,拿一张白纸,笔在手里转了两圈,警告自己,动笔之后,没有回头路。
他综合了沈叙给的信息,在纸上写下四个字。
团建,跑腿。
首先查的是她的微信步数,728步。两个小时之后,756步。
逆推跑腿不成立。
然后查了她家公司今天的运营状况,发了新品,是最忙碌的阶段,这就要求所有工位必须全部在岗。
逆推团建不成立。
搜她的社交账号,一周前关注是96,今天是97。
点进97的账号,那人发了一张海边图,四个躺椅,一个吊床,椰子树遮挡住了大半边天空,没有人像。
放大,看清吊床跟他上个星期送沈叙的牌子一样。
他查岗跟做题一样严谨,即使现有的线索已经表明她在说谎,可他还是没停。一般沈叙出远门,都是用他的账号买票,如果瞒着他,就不可能蠢到这地步,他开始破她购票的账号密码。
沈叙这人对数字极其不敏感,她的密码都是自己的生日,购票系统需要增强密码安全性,会要求带字母。
字母就最有可能是她名字首字母。
罗列出各种可能,还细心到区分大小写,挨个试,第三个成功,四张票,飞出了国。
然后,他就开始推测她为什么要骗他,出国玩而已,完全不需要找借口的。
除非,这里面有她不想让他知道的人。
一周前,他俩有过一点小矛盾,是沈叙收了一个追求者送的戒指,她在他面前晃过一次,他说好看。这完全没有达到沈叙想引他吃醋的目的,张开五指凑到他面前,说你不问问在哪买的。
“哪买的?”
“我不知道,别人送的。”
“送戒指?”
“嗯。”
“你收了。”
“嗯。”
嗓音里洋洋得意,拉第三者下场来给他们的感情激起点水花,成了她的新兴趣,她太期待看周屿焕慌乱的样子,心想看吧,你危机很大哦。
周屿焕低着头,语气深沉:“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确实不需要拿别人来玩我。”
她的安全感源自两个方面,一种是周屿焕不给任何女生一丁点可能,另一种是她的外围推助,她需要以她为中心的人来搅和出这段感情里的真。
所以这第97的“四月的柳”,就是那个送她戒指的人。
四月的柳,开始飘絮,絮通叙。
把纸拿起来,左边是推理过程,中间有个箭头,右边的结论他根本不想写,他脑子里在想另一个问题。
如果始终等不到那辆车,他是否需要返航?
两天后,沈叙回国,雀跃地跑过来跟他说:“我终于不用跟她道歉了,她走了。”
“去哪儿?”
“北港。”
...
“屿焕。”
“嗯?”
“你在想什么?”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