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寄出的三封信》陈本

58、失眠产物

　　真正打进他内心的，只有杜迦佑，这种默契是还没筑起稳固的道德底线时，一起为对方兜过的坏事，是沿着成长道路稳扎稳打的背靠背战斗，他们知道彼此最底层的秘密，明白对方一个眼神要往哪打，所以这一面，可以露给对方看。

　　类似耍赖。

　　但杜迦佑懒，针对跑腿这件事，就会比周屿焕更耍赖，周屿焕会在玩过一次后，自己默默去拿，可温锁不赖，她屁股刚坐下又起来，拿了一瓶水放他面前。

　　她已经心无旁骛地吃了七八口了，他还处在怔愣状态，是预想跟现实严重不符的判断失误，准备抬起脚跟的动作还停留着，“你真拿？”

　　她很酷：“喝你的得了。”

　　周屿焕拧开水，内心有几秒想把她转化成哥们儿，他这种性格，交不到太多真挚的朋友，因为很多人的小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觉得无聊，朋友不需要多，也没刻意找，这会儿就觉得温锁有点意思，可有了女朋友的前提下，就不能跟异性接触得太频繁，所以讲座开完后，他俩又恢复了陌生状态。

　　温锁彻底把学习打入冷宫，断头路就意味着不需要走，她爸给她的卡依然会有钱进账，以前是瞒着她妈偷偷交给舞蹈班了，现在看着觉得恶心，没再用。

　　吊儿郎当地到了初二，有了游泳课程，她到自家旗下的店里去挑。她妈创的品牌，叫VINAN，很受千金小姐的喜爱，她家也因此有往第二梯队冲刺的苗头。

　　拿自家衣服只需要挂总账，这点她妈倒是不克扣她，所以她拿了两套露得不行的。她的本性偏堕落，喜欢寻找刺激，容易走歪道，穿得露，跟勾引人没关系，她对主动贴上来的男人根本不感兴趣，也没无聊到用这种方法成为全场焦点，她就是单纯地想，来吧，跟传统教条干吧。

　　本质上还是跟她妈暗暗较劲的意思。

　　有多露呢？

　　她前一秒刚下水，后一秒就被班长叫住：“温锁，你这样，不行。”

　　“教练说不行了吗？”

　　教练是她妈大学同学，看见她的第三秒就去拿手机打电话去了。

　　温锁身子浸在水里，双肘搭在岸边，拇指习惯性地放在嘴里咬，教练边打电话边回头，两人的视线相遇后，她就这么瞪着，瞪到教练叉腰，对着那头叹了口气。

　　人到底有多复杂？

　　在主意识一遍一遍被压榨的情况下，思维就显得格外跳跃，后果就是，万事情绪做主。

　　坏就坏在，温锁的情绪系统经常处于崩坏边缘。

　　所以她是报复心重的、丧的、无自主上岸意愿的。

　　隔着教练跟她妈暗自过招，爽的只有听教练叹气的那一两秒，然后，情绪在荒芜中蔓延，她不知去向。

　　什么时候理智能够回笼？

　　回家挨揍的那漫长的疼痛期。

　　烂在泥巴里的日子，她都是这么玩的。

　　.

　　六点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了夕阳的红，沈叙在坐台看周屿焕打球，考入里德好像梦一样，那个天之骄子的聚集地，她成为了其中一份子。

　　同学问她看谁。

　　她笑，举着奶茶杯，红光铺满的天边下，映着一群意气昂扬的少年，最耀眼的那个专属于她，这种骄傲是即使竭力掩盖着，也仍然从眼睛里冒出来的程度。

　　“谁啊，你别笑。”

　　“我告诉你干嘛。”

　　“这么神秘，跟我说说呗。”

　　叶陇把这同学挤走，坐在沈叙旁边，“别笑了，眼睛都冒光了。”

　　“你懂什么。”

　　“你不告诉她告诉我呗，你俩怎么好上的？”

　　“缠他。”

　　“那你厉害啊，缠跟胡搅蛮缠的度，多难把握。”

　　沈叙当时没在意，人在感受到幸福的时候，大脑很难理智地思考，她握着奶茶，身心都充满愉悦，所以缠跟胡搅蛮缠的度在哪里，她真的没去想过。

　　首先激起来的，是查岗习惯。

　　这时周屿焕已经高三，前期打的资本，让他在大量减少出教室后，还能不断捕获新桃花。沈叙没来这个学校之前，是一点没听他提起过这样的待遇。

　　知道会有，但不知道多得这么离谱，一旦投向他的目光超过一定数量，沈叙身为他女朋友的骄傲就会演变成担心，再由这份微妙的警惕衍生出不信任。

　　她说要查。

　　周屿焕拿手机传送资料，“等会儿。”

　　沈叙趴在桌子上，“你为什么不跟我讲。”

　　“什么？”

　　“学校里追你的人这么多。”

　　“有什么好讲的。”

　　沈叙把最近收集到暗恋他的女生全罗列了出来，满满当当的几页纸折好，塞他书里，“他们都说，男人隐瞒得太多，是要开后宫。”

　　网速慢，周屿焕开始转笔，这代表他想等待的心情已经不多，但没把这份燥意转移到她身上，耐着性子说：“从哪学到的词？别听他们乱说，我不说不是隐瞒，而是我觉得没意义。”

　　“怎么会没意义呢？我都跟你说的。”

　　沈叙不理解，为什么没意义呢？学校里有人追她，她会第一时间反馈到他那里，她喜欢看他听到多出一个情敌时，微微皱眉的样子。

　　那代表占有，代表在乎，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不说。

　　见他没回应的意思，沈叙继续说：“你明明在意，你不希望我在意吗？我每次跟你说的时候，你眉头皱得不行。”

　　“我皱眉是因为......”

　　网速好了点，进度条往前走，手里转着的笔停，他是会埋话的人，因为他从小就习惯把事情理透彻，爱分析的性格不知不觉沿入生活中，导致他能一眼看透事情的本质，一旦看清，就会觉得没意思，没意思之后说的话就有些不留情面。

　　他的话要是不埋，会无比难听。

　　“因为什么？”

　　因为没劲。

　　他喜欢定点操作，每隔一段时间抛个锚，按部就班地收网，很少有事情能撼动他的步骤，爱情对他来说，是一对一的事，拉外人下场就是给自己添堵，他觉得没劲，但沈叙乐此不彼，所以他每次都只是皱眉，把事情推动到下一阶段，保全她的自尊心。

　　沈叙在大多数时候都看不懂他的操作，但他也很好哄，只要缠得够厉害，总能把他掰回头。

　　“因为什么呀？”

　　资料还没传输成功，这里的网速实在太慢，想着回家操作，就把传输卡断，把手机递给她，“去玩吧。”

　　周屿焕手机原本的密码是他解了很久的难题答案，后来被沈叙改成了她的生日，她没立即解开，“你做题吧，我要好好查。”

　　周末，两人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沈叙走到西侧，晒着太阳解锁，短信很干净，他把他俩的手机都载入了垃圾短信勿扰设置，备忘录是整齐的解题思路，游戏里没有亲密账号，通讯录的人数无增减，相册......

　　沈叙点入相册，入眼是他的狗，张数多到她几乎要放弃检查。

　　可就在准备放弃的那一刹那，心魂上提，指尖迅速滑起，带着急迫的“捉奸”既视感，凝着相册那几张露骨的照片。

　　泳池旁，一个女生穿着黑色泳装，上半身后面只有一条一拉就开的带子，下半身涌入水中，在水面的曲折映照下，水下的影子就变得暧昧不明起来，胳膊细，后颈白，头发随意挽至头顶。

　　下一张，微微倾斜的侧面，表明她发育得很好。

　　下一张，有人冲她泼水，快门按下的时候正好捕捉到水花坠落在她身上，她微微低头，眯眼。

　　下一张，正面，保持着眯眼状态，左手手背贴眼睛。

　　这跟不穿有什么区别。

　　沈叙手开始抖，阳光的温暖逐渐开始发刺，屏住呼吸的那几秒，还没有体会清楚这些照片带给自己的酸甜苦辣，眼里溢满了泪，朝那个认真做题的人看。

　　有人走，割断了几秒她的视线，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不用听解释，她已经给周屿焕定了死刑，起身，直直地朝周屿焕走，手机嘭地一声倒扣在他桌子上，旁边有人看过来，门口响起了客人进入的开关声，“好看吗？”

　　解题思路中断，周屿焕抬起头的时候，沈叙第二句质问紧跟着过来：“我问你她好不好看！”

　　这急切的语气让他皱眉，想拿手机，被她一把捂住，“你好意思翻过来，我都不好意思看第二眼，从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她这满脸捉奸的样子，引起了店内客人的观看，周屿焕从一头雾水变得有点火燥，掀手机的动作第二次被沈叙压下。

　　“温锁几乎是裸的！你拿着这些照片的作用是什么？”沈叙气急败坏，说了一个咬口的字，“撸？”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