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花开》咔咔的帽子

4、坦白

　　约会结束正准备回家的向涵芹接到了昔之的电话，然后赶去商场，在娃娃机对面捡到了一只委屈巴巴的仓鼠球。
　　两人是打车回去的，一回家向涵芹和正在做饭的向妈妈打了声招呼，就拎着昔之进了他的房间，把门锁上。
　　“说说吧，不是去画室找王以宸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向涵芹把昔之按在床边坐下，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自己搬了条椅子坐在他对面。
　　昔之向来不是个藏得住委屈的人，向涵芹的关心就像一把小铲子，一下子把他本来就薄得跟彩色泡泡膜一样的心防轻而易举地撬开了个小口子，里面的苦水开始不受控制的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涵涵呜呜呜嗝……我、我喜欢男生，然后……”昔之巴拉巴拉一股脑把自己和王以宸那点破事给抖了出来。中途为了压抑住咳嗽的欲望，一段话说得磕磕巴巴，像是在哽咽。
　　“你是说去年暑假的时候你去水库那边玩不小心落水了，是王以宸救了你？”向涵芹确认道，眼神有些幽怨。
　　“对……我从医院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然后他还带你画画带你玩对你特别好，你就喜欢上他了……上上周他还亲了你的脸，结果你今天去找他就发现他和别人说你是个‘恶心的同性恋’？！！”向涵芹气的够呛，她不了解王以宸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这并不影响她骂人，“这狗der的，存心欺负人是不是？！老子——”
　　“涵涵，女孩子不要骂脏话。”昔之打断了她，心里跟揣着只兔子一样。他就这么交代了自己喜欢男生，涵涵会不会觉得他恶心，那向妈妈和向爸爸他们……
　　向涵芹酝酿好的情绪就被打断了，于是她把枪口对准了昔之：“还有你！小之，能耐了啊，落水这么大个事你连提都没提一句——是不是今天这事情不出，你就能瞒一辈子？”
　　“我就是怕你们担心。”昔之低头认错。
　　“你不说我们更担心！”向涵芹愤愤不平，“下次要是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说知不知道？”
　　昔之有点紧张地点点头，从倒在一旁的书包里的把那只蓝色兔子给揪了出来，抱在怀里捏着，嘀咕道：“涵涵没有别的想问的吗？”
　　“问什么，问你为什么喜欢男生？”向涵芹瘪瘪嘴，“你姐姐我早八百年就发现了，爸爸妈妈他们估计也知道。喜欢就喜欢了呗，什么大不了的。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还会给你抓起来送监狱去？”
　　昔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害羞：“谢谢姐姐。”
　　昔之很少叫向涵芹姐姐，向涵芹被眼前的美少年萌得心肝一颤，然后视线落在了昔之怀里的兔子玩偶身上。
　　“这兔子哪来的？”说着她还上手捏了捏。
　　“是年璟他表妹送我的。”提到这个，昔之终于笑了起来，“很可爱的小女孩，应该是看我难过才给我的。”
　　“年璟？你和他关系很好吗？”向涵芹问，又想起之前的事，“还有，上次他叫你去是聊什么？”
　　“关系还不错？”昔之脸上表情生动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他上次叫我过去的时候我不小心走神了，没听进去他说了什么。不过他好像也没再提过，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就好。”向涵芹好笑地看着昔之，欲言又止，然后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你这小呆瓜！”
　　不等昔之打破沙锅问到底，向涵芹开始兴师问罪：“姐姐我可是丢下男朋友来接你的，是不是该赔我一杯奶茶补偿一下啊？”
　　昔之一听，立马点头如捣蒜：“赔赔赔！肯定赔！”
　　周末过得风平浪静，昔之埋头学习，似乎已经把王以宸的事情给忘在了脑后。但是喉咙时不时传来的灼烧感一直在提醒他，他根本就忘不了，他还是伤心。
　　周一的早晨总是兵荒马乱，一部分玩疯了的人正到处借作业抄，教室里闹哄哄的。
　　昔之一进来就被包围了。
　　“昔之，你数学作业借我！”
　　“昔之，语文写了没……”
　　“昔之……”
　　“昔之，你就是我的神！”章峰一边奋笔疾书地抄着昔之的物理卷子，一边还不忘嘴贫。
　　“起开点。”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章峰的玩笑话——是年璟。
　　章峰还是怵年璟的，拿着昔之的作业反过身回自己的课桌抄，给校霸同学腾位置，还不忘朝昔之投去同情的目光。
　　“小同学，很受欢迎嘛。”昔之的肩膀上搭上一只手，然后一块盒装的奶油蛋糕被放在了他桌上，“给你的。”
　　昔之没注意到章峰的目光，他看着桌上的小蛋糕受宠若惊：“给我的，为什么？”
　　“就……”年璟心道这小同学没眼力见，却还是关心了一句，“周末。你还好吧？”
　　昔之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校霸大佬居然还会哄人，当小弟的福利这么好吗？他把蛋糕放进了课桌里。
　　“我还没有谢谢你。”昔之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年璟，“我中午请你吃饭吧，学校的椒盐鸭腿很好吃的。”
　　年璟面上发热，轻咳了一声：“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才被叫家长，年璟最近老实的很，也没有逃课，最多就是听困了然后趴桌上睡觉。
　　上午有两节数学课，教数学的是个脾气很爆的小老头。其他老师都默契的不去管像年璟这样的刺头加二世祖，偏偏他每次都和年璟过不去。
　　“年璟！你作业呢？”
　　“没写。”
　　“外面站着去。”
　　于是年璟拿着手机、充电宝、耳机三件套麻溜地滚去了外面。
　　班里人对如上对话已经见怪不怪，只有昔之多看了他几眼，然后被年璟发现，给了他一个冷酷的眼神。
　　年璟不负众望地在教室外面玩了一上午的手机，一直到中午下课铃响，昔之来找他一起去吃饭才把耳机摘下。
　　“走吧。”年璟把胳膊搭在昔之肩膀上，就要带着他往旁边的楼梯走。
　　“我要先去找涵涵，她在班级门口等我一起吃饭的。”
　　“麻烦。”年璟不耐烦地扯了一把昔之的耳朵，然后转身往高二二班的方向走去，和向涵芹还有童轩成功会师。
　　四人在食堂窗口买到了各自喜欢的菜，昔之帮年璟付了钱，还顺便多给他买了只椒盐鸭腿加餐。
　　他们找了个四人座，向涵芹和昔之坐在一起，对面是童轩和年璟。
　　“你们怎么在一起吃饭啊？”向涵芹凑近了和昔之说悄悄话。
　　“他之前帮了我，今天还给我带了小蛋糕。”昔之筷子尖戳了戳盘子里的鸭腿，试图把骨头和肉分开。
　　“哦～”向涵芹语气荡漾了起来，忽略了自己男朋友越来越频繁的视线，搂住昔之的肩膀开玩笑，“年璟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可以啊小之，只要对象换的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涵涵你……”昔之一下子涨红了脸，又觉得喉咙发痒想咳嗽，他赶忙站起身，“我、我去趟厕所。”
　　三个人看着落荒而逃的昔之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小涵，你和昔之说了什么？”童轩问。
　　向涵芹看了童轩一眼，有些讪讪地扬起下巴指了指年璟。
　　年璟懵逼地眨了眨眼，用手指了指自己：“我？”
　　“那我去看看他。”说着，年璟也离开了座位。
　　食堂的厕所在最深处的角落，很少有人用，有些湿冷。
　　年璟一进去就听见了被压抑着的咳嗽声：“小同学？你没事吧？”
　　声音在狭小的厕所回荡着，居然显得有几分阴森。昔之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急急地丢掉手里的花瓣，含糊地应了一句：“我没事，就来了。”
　　年璟也没有守着人上厕所的习惯，得了回应也就离开了。
　　昔之打开隔间门，到水槽边洗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迷茫。
　　他……从周五之后就不再喜欢王以宸了，别人嫌他恶心，他也没那么廉价，上赶着给人欺侮。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同一个人差别会那么大？还是说王以宸只是在骗他？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骗他很好玩吗？还有就是——
　　喉咙又开始痒痛了。昔之不再想这些事，回到座位埋头吃饭，连向涵芹在桌子底下偷偷用腿推他都没有理会。
　　直到放学，向涵芹都没放过昔之。
　　“小之，我说你不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向涵芹因为担心昔之的状态，特地拒绝了童轩送她回家的邀请，补偿了男朋友一个亲亲之后还是跟上了自家弟弟，“自从你塞错情书那天之后，你整个人就神神秘秘的，到底发生什么了？跟姐说说。”
　　昔之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咳出花瓣这件事比咳出血还要惊悚。两人从小区大门进去，拐进一条小径。
　　“我看年璟人是挺好的，也挺关心你……既然不是年璟的问题，那就是王以宸！”向涵芹是真的看不上这种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人，她停住脚步双手掰过昔之的肩膀，“那孙子是不是对你干了什么？”
　　王以宸、王以宸，又是王以宸。昔之觉得这个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就算不见面也能影响到自己。可是他毕竟救了自己的命——以至于昔之现在一想到他心里就很复杂，又是伤心又是厌恶还夹杂着一点感激、不解和愧疚，就像被打翻的洗笔筒，一整个乱糟糟的。
　　于是他又开始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这次咳得很急，连向涵芹都被他吓一跳，忙着给他拍背找水喝。
　　只是水杯还没有递过去，就因为手的主人过于惊讶，被摔在了地上，裂了一大块。
　　向涵芹看着咳弯了腰的昔之指缝里露出来的花瓣瞪大了眼睛，她顾不上摔坏的杯子，用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后被疼得一激灵。最终只抖着嘴唇吐出一句国粹：
　　“我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