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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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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突然响起,几人各自回到了自己位置。
不知道是哪里飘来了一块又厚又大的云遮住了太阳,刚好从教室阳台窗户那里开始投下了阴凉,顿时感觉教室里能把人蒸熟的温度下降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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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大体环视了教室一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在桌面,心里琢磨着转班的事。
选什么是他的自由,喜欢政治那就是不能来生物班,管他跟得上跟不上——忱辙眉心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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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班里的“小灵通”汪洋一溜烟窜进了教室,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跑进来了个什么东西,一个惊天大爆炸“新闻”就在班里炸开了花。
“弟兄们,逊哥正在向八班行进,已到达假山池,目测速度一米两秒——呸一秒两米,而且表情凶狠,走路姿势异常,大数据推测是来检查作业的!”
“什么!?”
教室里立刻像地雷丢进了池塘一样沸腾,原本还鸦雀无声教室的宛如过年放烟花爆竹到处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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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脸懵逼,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如此激动,就连前面坐着的覃槡和他左边的齐荩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几个男生嘶吼——
“这节课是他的?!”
“我去,我们都不学政治了为啥还要给逊哥排课?不是,他来干啥?”
“你们有谁的政治作业写完了?”
放眼望去,好家伙,没一个点头的。
“课代表,咋回事啊?”
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披着头发的女生回应说:“我也不知道啊,逊哥没跟我说过他要检查作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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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坐在阳台窗户边上眼睛往下瞅,又继续汇报:“逊哥目前已到达楼底,预计还有2分钟到达目的地——”
忱辙感觉教室快要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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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课代表,他刚刚说了什么,你们都在干嘛?”声音太吵,忱辙忍不住叫前面的覃槡,问道。
“你不用管,和你没关系,惨的是我们。”覃槡抓着头发,翻了好几下书桌,“我资料哪去了——”
“什么意思?”
“一会儿你就明白了,看热闹不嫌事大。”覃槡一边翻一边瞥了他一眼说。
忱辙表情复杂,他还真没明白自己看的是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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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班高一的政治课老师赵逊,好像要来检查作业,由于没选政治,所以八班人基本没做,可偏偏赵逊手段多得比比皆是,这班人已经被治出后遗症了。
“这不是你们态度问题么?”忱辙听完后分析道。
覃槡笑:“要是你上学期就在这儿呆,现在你就不会是这个说法了。一个暑假就那么几十天,竞赛要去吧,辅导课也要去吧,作业也要做吧,培优补差你都没时间,还能做其他的?”
“你们暑假这么忙?”忱辙微微一惊说。
“差不多吧,你现在转回去还来得及,到时候少受点苦。”覃槡的目光上下打量他,等忱辙做出那惯性似的表情后又移开视线,转身嘀咕了一句,“白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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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还想再问点什么,此时赵逊已经风风火火地进了教室门,忱辙仰头定睛一看,那老师长得方方正正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点枯瘦如柴,西装里仿佛灌满了风似的。
至于为什么说他长得方方正正,因为赵逊的脸本来就方得非比寻常,现在又满脸皮笑肉不笑的怒气,下颚角度几乎无限趋近直角。
教室霎时安静下来,赵逊仿佛已经知道了这班人在干什么,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底下一片死寂,四十多双眼睛齐齐盯着他。
赵逊扶镜框,眼睛瞪得大大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扫视讲台下的每一个角落,鼻子里喘着粗气,像高原缺氧一样,整个教室顿时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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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刻,他又双手撑在讲台上,嘴唇疯狂张合,很不情愿地说:“你们班主任让我来你们班调查,看看你们班,还有没有会考报名漏掉的,然后,等一下,要去塑胶操场集会。”
赵逊说话一截一截的,跟没气一样,已经被这里的学生调侃了很久的“肾虚”。
教室突然持续安静,下一秒,欢呼声此起彼伏。
“逊哥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吓人,我们还以为你要来检查作业呢,哈哈哈——”
“我还在在这翻半天呢,早知道就浪费精神了。”
人脸中一眼望去,无不洋溢着轻松快乐。
“哼哼哼——”赵逊阴森森地笑了几下,一副渔翁得利的样子,“我话还没说完——”
闹腾的教室刹时无人说话,众人纷纷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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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作、业。”
一字一顿,生怕有人没听清。
“你掐我一下,我好像在做梦。”向义北拿着刚撕碎书本封面的手止不住颤抖,对邻桌说,“快点……掐我一下——”
赵逊笑得人畜无害,一双眼睛能杀人:“兄弟,你没做梦,是的,我要来检、查、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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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感觉他的四周一下坠入了冰窟,只有他一人精神尚好。
“逊哥,我抗议——”
“抗议无效,怎么样,以为不选政治就可以不做政治作业是吧?小样儿,跟我斗。”
向义北站起来义正言辞地说:“我要去语文老师那儿举报你,弟兄们,我们要推倒暴政,打倒压迫主义。”
“对,到时候逊哥你就会被扣工资,然后吃不饱饭,最后于饥寒交迫中愤愤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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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逊给气笑了:“想得美,告诉你们,今个我非打击打击你们八班的傲气不可,名单我已经核对过了,消息也传到了,接下来,就是我们愉快地一起玩耍的时间,好不好呀?”
“不要啊——”
“这非得要了我的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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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政治作业是什么?”忱辙不是太好奇,觉得这有点兴师动众的感觉,夸张无比。
覃槡说:“背书。”
忱辙:“你们没背吗?”
“上学期出了点状况,政治没上完,差的有点多,有的地方是跳着上的,一个星期的政治课时间只有100分钟,他叫我们暑假自己背。”覃槡说,“开玩笑,要都能背完现在我们班一半的人都去政治班了。”
“你也没背?”忱辙看他,觉得覃槡看起来也不像是成绩很差的样子。
“死记硬背对我来说不管用,不然你以为我选什么全理,文科太差。”覃槡说,回头时少年的头发被灌进来的风吹得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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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赵逊已经开始“祸害”人了,随手一指第一排:“从你开始。”
猝不及防被点到的女生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狂跳站起身,其他人顿时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悬空半天的心开始往了死里看书,偏偏越急那几大排成一页的字都记不下来。
“哈哈哈,就是你们这组,运气真好。”忱辙听到一个女生正在和他身后的男生说话,他蓦然回首,那女生又笑,“新同学,不过你不用担心,不会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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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微微点头,没说什么,结果转头就听见赵逊说:“噢对了,听说你们班有个新来的。”
“嗯对对对,在那儿呢。”有热心肠的同学立马指着忱辙的位置。
“噢,就在这一组,一会连你一起问啊,做好准备。”赵逊说。
“哇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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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都是抽必修的内容?”
“嗯。”覃槡很敷衍地应。
“那你会吗?”
“主要看运气。”
过了几分钟,赵逊停在覃槡桌旁,“哎呀,终于到你了啊覃槡大帅哥。”
覃槡站起来比赵逊高出半个头:“嗯,多谢夸奖。”
“……给我坐下,谁叫你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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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逊知道自己给他们勾画出来的重点知识点肯定都已经背了,所以他就是不按套路出牌,就是让这群从高一开始就笃定自己选全理的学生见识见识文科的厉害。
“好,矛盾和联系的关系?”
覃槡大脑死机了一秒,这个知识点赵逊好像就没说过:“逊哥,会考不会出这种题。”
覃槡好歹也是上学期政治80分的人,虽然分数和知识不能说成正比,而且赵逊出的试卷就是奔着高考去的,会考就算不带脑子也能过。
“谁跟你说我这是会考难度了,会考那三岁小孩做的题还需要我教你们?”赵逊理直气壮地说。
额——
覃槡张了张嘴努力回想,感觉就在嘴边但说不出来,好像自己当时只过了一遍理解了意思,假期基本上没看过政治课本,上课的时候赵逊也是上得飞快。但赵逊的及格线是一字不漏,标准是在一字不漏的基础上背得流利且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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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覃槡清晰的记得,这部分他们几乎没上。
“事物之间的联系——”
不知道是谁悄悄提醒了这么几个字,覃槡瞬间想起来,立马张嘴:“事物之间的联系说到底是事物内部矛盾,双方既相互对立,又相互统一的练习唯物辩证法——额,承认矛盾的存在就必然承认是为内部和事物之间的普遍联系,就必然主张使用普遍联系的观点观察事物,分析问题。”
教室突然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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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事是件挺普通的事,但放在他们班就惊为天人,几个男生无声地拍起了手,心说覃哥牛/逼。
赵逊看了低着头的忱辙一眼。又再提了几个唯物辩证法的易错辨析,覃槡一一答上来,等自己被放过后,赵逊迈着步子来到后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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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新来的帅哥,好义气啊,看来政治学得不错啊,哼哼,看见你们这种学得好又不选的同学,老师我真是羡慕嫉妒啊。”赵逊说,“好,请听题。等等,你也别站——”
“来,概念有哪些关系?”
忱辙静了一秒。
其他人:“这,好像不是必修内容吧?”
“操,逊哥他欺负新来的——”
“相容关系:传统关系,属种关系,交叉关系;不相容关系:矛盾关系,反对关系——”忱辙说完又分别解释了各种关系的含义。
赵逊直愣愣地看着他,目光有点疑惑。
“华盛顿和美国首都是什么关系?”
“全同关系。”忱辙觉得这老师在拿自己当智障。
“哟呵。”赵逊又再提了几个逻辑方面的相对简单的概念,没想到忱辙都回答上了。他不死心,又提了一个国际发展关系的,忱辙没能答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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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嘛,自己不知道就不要讲话了,好了,坐吧。”赵逊有点惊讶,还是面不改色地笑着继续“祸害”下一个学生。
估计得抽到下课,挨训的人肯定不少。
覃槡往后面扣桌肚,靠在忱辙桌沿问:“你们学过这儿?”
“没有。”忱辙否认,“刚好看过逻辑思维这里。”
“噢——”覃槡若有所思地又倒回去半趴在桌上贴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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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赵逊并不打算放过他们,硬是东拼西凑找了十个人发泄他的怒火,毕竟这群不是人的东西早早宣布不注重政治,逮着机会他怎么能放弃。
于是挨到了下课,此时赵逊已经走得无影无踪,阳光又重新打到了阳台窗口,靠窗的同学苦不堪言,时刻准备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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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趴在桌上会把右手伸出来,手心向下,五指无力地耷拉着,有时候这种悬空的感觉会很舒服。
少年人弓着的背上骨骼分明,凸凹不平的衣服背面更衬清瘦。
男生之间没那么多拘谨,后面有男生想要来找新同学搭话,忱辙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身形如秀挺的拔节竹子,还未有下一步动作,边看见窗边好几个女生拉着手脸红着盯他,清隽自带冷感的帅哥总是很引人注目。
他淡然回头,自己也是一个不长眼睛的,离开凳子后盯着教室前门径直走,也不管前面放着有什么,然后趴在桌上的人就被碰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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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睁眼的时候有点茫然,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又挡住强光,嗓音懒散问:“去哪儿?”
“手拿开。”
忱辙前脚没走几步,有人站在从前门探头进来喊:“覃槡,老头问你为什么不去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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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覃槡也在——听说八班转来了帅哥,就是他啊。”
“真的好看,比我们班那几个强多了。”
“不带人身攻击啊,但真的好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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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无力地从桌上支楞起身,听到窗边叽叽喳喳的,偏头看了一眼,把剩下小半瓶水喝了个精光,舔了下干裂的唇说:“噢,马上来。”
说完捋了捋头发往下看,嘀咕了几句,忱辙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