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时间困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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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许知意才醒来。他的氧气罐已经被拔掉了，整个人被被子包得很紧。
南枫在夜晚给他掖了掖被角，怕他着凉。
许知意心里甜滋滋的，他念着昨晚的那个清晰的吻，大声的叫南枫的名字。
进来的是严闻。
“我哥呢？”许知意感觉不对。
他哥从来不会不回应他，除了在一时冲动表白那天。
“我哥呢？”他又问了一遍。
严闻坐下来，很纠结的说：“他……走了。”
“不可能，他说了他要等我醒来的，他说了他要给我解释为什么躲着我的，他还和我……”
和我拉勾了。
像滑行在薄薄的冰面，他本以为要到岸边要追上那个人了，忽然冰面裂开，他掉入了冰凉的水。水是那么冰凉，冷的他发颤。
对面那个人救起他来，给他盖了一条温暖的毯，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望着眼里那个模糊的背影，想要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需要氧气，需要光，还需要温暖。
可没人给他了。
“骗人。”许知意哽咽着骂他：“是小狗。”
严闻心疼的抱住他，但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在这种悲伤的氛围里，任何一句以安慰为目的的话语，都是泪水决堤的助力。
只有南枫才能止住这场洪流，可他不在。
——
许知意是怎么离开鱼子西的，他都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下午三四点的样子，他的手机闹钟响了。
他不记得自己定过闹钟，迟疑的打开，想要关上。闹钟的备注名是“备忘录有信”。
备忘录？信？
南枫留的？
许知意手是颤抖的，心里忐忑不安。
他打开备忘录，里面躺着一封小两千字的信，很长，冗长。
他在这封信里看到了南枫温柔含蓄的情话，那是他从没有在南枫口里听过的情话。
很好听，要是他能亲自念出来就好了。
往下慢慢滑，南枫将自己像电影结尾的男主一样剖开，他将他的胆怯懦弱尽数摆在许知意眼前，将他的心路历程全部说清楚。
许知意的眼眶再也蓄不住泪水，他将脸埋在车上的那个小抱枕里，身体颤抖不止。
他哥在信的结尾写到：
“我动心很早，在你十五岁。”
“但我不能陪你到十六岁了。”
——
严闻害怕他出事，坐到了后面，手里拿着一罐没开封氧气瓶。
许知意哭了这么久，却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没再胸闷气短过，只是闷闷不乐，没有胃口。他的眼睛也哭肿了，泛着酸痛。
司徒给了他一瓶冰水他让捂眼睛，又给他点了碗粥，要他必须喝完。
喝完那碗粥，他提出原路返回，将这些天他们一起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司徒和严闻相视，都点了点头同意了。
多停了一站，在塔公草原。
许知意抹干眼泪跑到草原上，在那里对着山大喊。
“南枫——”
“哥——”
“你回来好不好——”
声音经空气传播，撞到遥远的山上，又折回，引起回音阵阵。
直到快要消逝，只剩下一个“好”字回到耳朵里，许知意才露出笑脸来。
他在说好，许知意心想。
那就再等他一段时间，到他回来。
——
许知意也没想过这一等，就是将近一年半。
他只知道这段日子很漫长，只知道南枫杳无音讯。
没有一个人能联系上他。
抱着试试的心态，许知意给他的邮箱发送邮件，有冗长的情诗，简短的随笔，还有平淡的日记，甚至于还有音频和视频。
他为此学了吉他。
只为了给南枫唱他最喜欢的歌。
许知意只是抱着吉他，看着摄像头，没有过多表情，只是淡淡地用着平稳柔和的声音唱到：
“他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时光苟延残喘无可奈何。
如果所有土地连在一起，走上一生只为拥抱你，喝醉了他的梦，晚安。”
最后一句结束，他笑了一下，说了一句：
“我想你了。”
——
成人礼前一个月，司徒带他去定做西装。
那是一间装修简约的工作室，墙上挂着画还有照片。那里面有南枫。
许知意站在那张照片前笑了笑，像是在对许久未见的老朋友问好。
设计师出来为他量体裁衣，然后又让他选服装的面料。他摸着那些面料，凭借记忆中南枫穿的那件西装，选择了那块浅灰色的爱尔兰麻。
一个月后的成人礼，司徒和严闻都从京城赶了回来。
“你们不用这么客气，还为了我赶回来。”许知意接过他俩带来的礼物。
司徒拍了拍已经跟他差不多高的许知意，“没事，哥应该的。”
司徒和严闻待不了多久，参加完典礼就出了校门，临走前嘱咐了许知意好多。许知意都点了点头，一一记下了。
坐在车上，严闻问司徒：“看到那些礼物，他不会更难过吧？”
“应该不会？”司徒也没底。
两个月前偶然接到一通海外来电，抱着玩弄跨国骗子的心态，司徒颜接通了，电话对面是南枫。
他不留余力地大骂了南枫近五分钟，然后才开始听南枫说。
“许知意马上要成年礼了吧，你带他去我总去的那家工作室订一套西装吧。”
他的声音很沙哑，一听就没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礼物我也准备好了，回头快递发给你。”
司徒心里窝火，“你一大少爷要送自己送。”
对面陷入了沉寂，只有零星的猫叫告知着电话还未挂断。
“我没法面对他。”南枫声音很轻的说道。
“行吧，”司徒也不再逼他。
司徒转移话题，问他：“你养猫了？”
“嗯。”
“以前也没见你喜欢过猫。”
南枫那边又安静了会，才开口说：“不喜欢，但是有个猫显得不那么孤独。”
司徒点了点头，“那你以后还回来吗？这个电话我能存吗？要告诉许知意吗？”
与此同时，美国纽约，一间私人公寓里，南枫坐在沙发上，手里抚摸着一只小猫的后背。
“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回国。电话号码可以存，不会再改了。”他飞快回答完前两个问题，却在最后卡了壳。
他不再作答，像是在权衡利弊。
最后还是理性战胜感性，他对司徒说：“别告诉他。”
“行。”对方应的很快，停了两秒又说到：“晚安。”
南枫轻笑，“晚安，回头联系。”
电话挂断，南枫却并没有去睡觉。他走到阳台上，拿出打火机，想要伴着夜景独自抽根烟。
烟抽出烟盒的刹那，他想起许知意。
“你也戒戒烟吧。”脑海中的那个男孩说着同样的话。
他轻轻一笑，对着那个虚幻的人影应答道：“好。”
他转过身，将烟盒和打火机收进床头柜。拿出一支棒棒糖，坐在沙发上。
那只银渐层又跑到他身边，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小意，”他叫它的名字，也像是在叫许知意。小猫感受到他叫自己，轻轻喵了一声，然后抱住了他的手臂。
像那年许知意拉住南枫的手一样，用脸蹭了蹭。
——
夜晚，许知意回到家，家里很是寂静。
南国华和许婉虽然搬了回来，但依旧总是不在，许知意也不需要他们在。
他洗漱好走进自己的小房间，打开司徒他们给的礼物。
仅仅看到那条黑色暗纹领带时，许知意就知道，这不是他们买的。
这是那个远在海外的人送给他的。
领带上的暗纹是一朵玫瑰花和一个花体的“x”。
这种样式的，只有南枫会送。
他又连忙打开其他盒子，想从里面找到点有价值的，比如说一封信，一段音频或者一张相片。
只要和南枫本人有关，什么都行。他心想。
可是没有，剩下两个盒子，一个盒子里是条精美的腕表，另一个里面是两颗设计精美的袖扣。
许知意坐在地上，抱着双臂。
他没有哭，只是看着那些价值连城的礼物出神。
在等待南枫回来的这一年里，他哭过太多次了。备忘录里的那封信，他也看了不下千遍，甚至可以全文背诵。
可他还没有经历过今天这样的大起大落。
刚看见暖阳的光，乌云就遮蔽了天。
“我又不要你的钱，”许知意自言自语：“就要个人还不行吗？”
他跑进南枫的房间，在他的懒人沙发上缩着。盖着一床薄被，枕着那个小抱枕。
他把那个小抱枕从司徒车上拿回家来了，想南枫的时候就那么抱着枕着，这样才能安心睡着。
可今天有小抱枕也不行了。
反正睡不着，他干脆坐起来录了一段视频。
他要将他积攒许久的失落和不满都告诉南枫，他要南枫知道他到底有多难过。
“你就是个胆小鬼，大骗子。”许知意抱着抱枕，“说好的陪我呢？不是等着我吗？怎么又要我等你。”
“我还要再等你多久呢？”
“一年？两年？五年？还是一辈子？”许知意思考了一下：“我倒是能等一辈子，可是你真的会回来吗？”
“我还没听过你说‘我爱你’呢。”
“不会要等到我躺在太平间里，你才要飞回来对着我说‘我爱你’吧？”
许知意躺下，很委屈地说：“那样我就听不到了。就算能听到，可是尸体不会回应你的。”
“他不会给你个温暖的拥抱，更不会说‘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时间困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