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荒野时

3、第3章

　　今日没事做，小哑巴洗了衣服挂在门外的晾衣架上，这架子是他用竹竿和废电线架起来的，绿色红色的电线上挂着他的衣服，看起来就很好看。

　　天气好，又是一个晴天，在这个春季总下雨的村里，晴天最受欢迎。

　　小哑巴把钱拿出来数，一块两块，五块十块，零零总总快小一千。啊，太幸福了，小哑巴抿着唇乖乖把电瓶的钱分出来，再分一点钱给小侄子小侄女买零食，再分一点去买吃的，最后留三块钱喝酒，这样就可以喝六天的酒。
　　下午再把空水瓶和废纸壳拉去卖了，攒一攒就可以给三轮车换个灯了。

　　小哑巴找来绳子，把堆在角落的一袋袋空瓶子栓在一起，全部拉倒三轮车上，又去捆废纸废书。

　　“哑巴，哑巴！”有人在门外喊他，小哑巴出去看，是他的姐姐。

　　姐姐提着袋子，皱着眉，不愿意进屋来，小哑巴快步走出去站在姐姐面前，眉毛扬起，手也跟着挥起来。
　　“哎、哎。”小哑巴张嘴想说话，他想问姐姐怎么来了。

　　姐姐看他一眼，嫌弃地往后挪开，很不耐烦地说：“你在家干什么？为什么有奇怪的味道？”

　　小哑巴歪头去看屋里，没有呀，他昨天晚上没有扫地拖地，可是今天早上他打扫卫生了，没有奇怪的味道啊。

　　“开窗吹，你要把这里变成猪圈吗？”姐姐指挥他去开窗，小哑巴赶紧跑去开窗又回来。

　　姐姐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小哑巴接过一看，是衣服，他拿出一件外套就套在身上，可惜拉链是坏的，是他喜欢的绿色的外套。

　　姐姐看他穿上，皱着的眉微微松开：“……这是你姐夫以前的衣服，今天收拾出来，你……你要穿就穿吧。”

　　小哑巴点头，姐夫的衣服他穿过很多，以前还有点大，现在穿起来差不多合适了。
　　可是姐夫都死了好久了，怎么还有衣服啊？
　　小哑巴抬手比划，姐姐又皱眉：“瞎比划什么？别比给我看，看了就烦。”
　　小哑巴只好收回手。

　　姐姐看了看屋里，慢慢走进去，小哑巴跟着走，刚进屋，姐姐喊他：“你前两天是不是去给尾街的陈家刮墙了？”
　　小哑巴点头，姐姐是看到他在高架上了吗，他都没有看见姐姐。

　　“收了多少钱，拿出来我看看。”姐姐说。

　　小哑巴从枕头底下摸出袋子，打开给姐姐看，里面是他赚了很久的钱。
　　姐姐直接接过去，抽出里面的全部红票子，说：“我把钱拿走了，你侄子侄女要买校服，你出钱吧。”

　　小哑巴有些不知所措，他拉了拉姐姐的袖子：“啊、啊……”

　　姐姐挥开他，很不耐烦：“怎么？你连给侄子侄女买衣服的钱都舍不得？”

　　小哑巴飞快摇头，可是、可是他今天要还宗三儿钱的，他伸手想拿一张钱回来，姐姐拍开他的手。
　　“啪！”的一生脆响，小哑巴缩回手捂着，他“哎、哎”说了两声，又抬手比划给姐姐看。

　　姐姐瞪他一眼，扭头走了。

　　小哑巴追出去，想让姐姐就给一百块，姐姐伸手打他的肩背，让他回去。

　　小哑巴站在路边上，看姐姐走远了。
　　姐姐现在住在老街，离这里好远，要走很久，太阳晒着，她说不定汗水都走出来。
　　小哑巴想着想着，眼眶酸得厉害，要、要是姐姐肯给他一百块，他就开三轮车送她。
　　小哑巴瘪着嘴，低头看自己的脚，脚上的帆布鞋是宗三儿不要的，他真的欠了他好多钱。

　　小哑巴又回到屋里捆废书，把废书废纸壳
　　搬到三轮车上，小哑巴觉得很累，回屋里喝了两口水，他的眼眶还是很酸。
　　他不知道，他是在委屈。
　　他只是在心里说，小哑巴，别难过，等下去告诉宗三儿他的钱还还不上，今天也不给侄子侄女买零食、也不喝酒了。

　　把自己的水瓶接满水，小哑巴慢吞吞坐上三轮车。
　　他有些没有力气，拍拍肚子，应该是饿了吧，等会儿还是吃点东西吧，他把装钱的袋子团一团揣到包里，开车去收废品的地方。

　　小哑巴开着车，绕路去了小卖铺买饼干，这次书老板没在，是书奶奶在看店。
　　书奶奶每天都笑眯眯的，看见小哑巴也还是笑着，给他拿了饼干还送了他三四个杏子。

　　小哑巴感谢地弯弯腰，比划着告诉书奶奶，今年冬天要是她们还要烧煤取暖的话就找他，他依旧帮忙背运，还是不收钱！
　　书奶奶笑着点头，牙齿都要掉光了。

　　小哑巴开车走了，绿色的外套口袋里装了满满的饼干和杏子。

　　去收废品的地方要经过宗三儿的修车店，小哑巴心虚不敢看，加速经过脸都不敢转过去。
　　风扑在脸上，小哑巴想起昨晚的那辆大大的三轮车，羡慕车上有雨棚可以遮风挡雨，等他赚到钱了也买个有棚的。

　　小哑巴抿抿嘴，背脊都弯了下去。

　　到了收废品的地方，小哑巴轻车熟路找到老板，比划着卖了好价钱，把钱揣好，没急着回家，开着车去了山上，有庙子的山上。

　　没有活动的时候，庙里的门都不开，管理的老婆婆也不在，山顶静悄悄，唯有风吹着树林“簌簌”作响。

　　小哑巴把车停在山路边，后面还停着辆摩托车。
　　庙里几座房屋的外墙都涂着黄色的颜料，就像符纸的颜色。说起符纸，小哑巴想起小时候爸妈还在，隔段时间他们就会给他和姐姐一人一根红绳系在手腕上，每个人的枕头下再在放一张平安符。
　　平安符黄底红字，弯弯绕绕的符号，连接了神仙和父母的祝福。可惜自从他们死之后。他再也没见过了。

　　庙里安静，小哑巴坐在亭子里，掏出饼干、杏子和水瓶，一口饼干、一口水，吃完了就啃杏子。

　　风吹来，小哑巴凌乱的头发更乱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动物的声音，小哑巴不能说话，但耳朵好得很，他坐着无聊，便循着声音去探看。

　　是在树林里，这是杏林，半山腰的人家户栽种的，成片成片的林子，里边儿阴凉又隐蔽。

　　小哑巴走进去，又看到了魏老八和马启松，他们摘了很多杏子堆在旁边，也踩烂了很多。他很生气，这两人为什么总在这里脱裤子打架，他们还浪费食物，太不要脸了！

　　小哑巴捡起石头扔过去，砸在地上那两人的脚边，吓得他们慌忙分开，下半身什么都没穿。

　　小哑巴又捡了石头扔过去。

　　魏老八黑红着脸怒视着小哑巴，像只发疯的狗，说话也难听：“狗.杂.种，你砸你爹？”
　　马启松慌里慌张地穿好裤子，跑出了林子。

　　小哑巴看魏老八还不知道丢脸、裤子都不提的样子，又捡石头准备扔过去，魏老八脸色一变，瞪着小哑巴，恨恨地穿好裤子要走，临走前魏老八比了个手势，小哑巴看不懂，但是他觉得很不舒服，于是把手里的石头扔出去，把人赶跑了。

　　下山后，小哑巴找到宗三儿，迫切比划着告诉他自己今天的英勇事迹，还说以后再还钱。
　　宗三儿对还钱不感兴趣，反而一直催着小哑巴继续演他遇到魏老八他们的事。

　　小哑巴不懂，有什么好演的，偷东西他演了，可光屁股打架这么丢脸的事怎么能演呢。

　　宗三儿大笑：“说你小你还不信，你就不懂了吧，这两人牛.逼啊！”他感叹的模样，让小哑巴更迷惑了，脱裤子打架厉害什么啊，不应该是夸他三个石头打跑两个人厉害吗？

　　小哑巴不愿意再说，提上宗三儿给他的大包子回家去。

　　过桥时，小哑巴心痒地看了看书老板的小卖铺，今天打跑了两个小偷，应该喝酒庆祝的。

　　小哑巴扭着心绪回家，开门时，一辆摩托车从后面呼啸而过，他扭头，和瞪他的魏老八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