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A也是攻》短歌在途

5、第五章

　　身子恍若沉入地狱，受尽业火炙烤。

　　梦里没有奢华的别墅，没有华贵的衣服，没有面带笑容的父亲。他看见自己的血肉一寸寸腐烂生蛆，身体内流淌的不是血，而是恶臭肮脏的污水。

　　林飞星不知道昏迷多久，有一瞬间他甚至无比希望自己能这样一直无知无觉地睡下去。无焦的双眼恍然睁开，整个人好似丢弃的精致玩偶，没有半点活人气。

　　双手抵着地面，他欲撑着起身，却因为无力再次狠狠摔倒在地，敞开的领口下布满斑驳狰狞的痕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双目空洞地映着漆黑灰败的天花板，有什么东西从衣服内兜中滑了下来，轻抵着青肿的手腕。蝶羽般的长睫一颤，指尖微动。

　　是叠得规规整整的帝国学院录取通知书。

　　上面暗金色的大字仿佛会刺伤眼睛，流干泪水的双眼陡然湿润。像注入了一丝活气，僵硬冰凉的身子终于狠狠颤抖了起来。

　　混沌的大脑劈开一点缝隙，全身上下的疼、地板刺骨的冰凉、饿了不知几天而绞痛的胃、火辣辣磕破的额头……

　　“呜！”

　　破碎的呜咽声从喉咙中溢出，纤瘦的脊背弯了起来，双腿缩入怀中，滚烫的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红透的指尖紧紧抓着录取通知书，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结束了。
　　已经结束了。

　　他不会再和这些畜生有任何瓜葛。

　　他已经被帝国学院录取了，只要再努力一点，只要再坚持一下，他会成为一名光荣的军人，父亲也会好。

　　他们会过得衣食无忧，说不定哪天父亲就会醒过来呢？

　　马上就好了。
　　已经变得更好了。

　　好似要把这半年来所有受的委屈全部哭得一干二净，林飞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过去。

　　他是再次被饿醒的，高温未消，他舔了下干涩的唇，捏紧帝国学院录取通知书，抓紧悬崖上的唯一一根绳索，强撑着从地上起来。

　　他捡起两张星卡，即便孙少瑜是个畜生，即便他强行对他做了肮脏事，还假惺惺地一脸怜悯地塞了一张星卡给他。但他却没办法将这张卡甩他脸上，这里面每一笔钱，都可能是以后父亲的救命钱。

　　锋利的卡边因紧紧握住割伤掌心，林飞星取出一支劣质营养剂。

　　忍着作呕的味道吞咽干净，胃中翻绞终于舒缓了一点。他将孙少瑜的衣服扔进垃圾桶中，找出另一套洗干净的衣服，在热水下待了足足三个小时。

　　直到细嫩皮肤冲得发红，一直翻滚的恶心感才勉强压了一点下去。

　　从浴室内出来，林飞星简单擦了下湿润的黑发，回到总是弥漫着潮湿霉味的小房间。

　　录取通知书小心放在枕头上，濡湿的长睫微垂，纤瘦的身子缩入早已淘汰不知多少年的粗糙棉被里。将自己裹得严密不露，甚至连整个脑袋也全埋了进去，勉强才安心点的林飞星双眸轻闭，再次疲惫困倦地熟睡了过去。

　　帝国学院开学的这天同样无比热闹，整个星网全在沸沸扬扬地讨论这事。

　　现场更是人声鼎沸，即便智能交警已经在竭力疏通，但空中轨道和地上轨道还是不可避免出现了些许堵塞。从磁悬浮下车的林飞星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身上也只穿了一套简单的白衣黑裤。

　　虽然这已经是他目前最好的一套，但质量依旧肉眼可见的差。

　　“等等，你也去帝国军事学院？”

　　一个和林飞星同乘一列的Omega几步小跑，追上了林飞星。他肤色略为偏黄，脸上有几粒雀斑，五官不算出众，但组合在一起莫名让人舒心，身上的衣服还勉强可以，但不难发现上面有好几道熨不平的褶皱。

　　“我叫乐欢，你叫什么啊？”

　　林飞星对寻常人并没有太大的反感，不过这个Omega对Alpha似乎有点自来熟？他放慢脚步略微拉开一点和乐欢之间的距离，随后他侧脸，礼貌回道：“林飞星。”

　　乐欢一怔，本以为背影足够好看，没想到正脸更是惊艳，他愣愣道：“你真好看。”

　　林飞星眉梢轻蹙，他不太喜欢别人夸他好看，一般来说好看、漂亮是用来形容Omega的。

　　他压根没意识到乐欢根本没认出来他是Alpha。这段时间林飞星一直忙着挣钱，头发没来得及修剪，如今半长的黑发早已盖过后颈。别人一眼看过来只以为黑发遮住了他腺体上的抑制贴，这才理所当然地把他认成了Omega。

　　“谢谢。”林飞星礼貌回道。

　　见得林飞星没有半点架子，乐欢更加开心。一开始他只是看林飞星穿得并不好，加上这人太过优越在人群中过于惹眼，想着林飞星可能和自己一样都是抱着相同的目的从贫民窟来的，加上对林飞星相貌的好奇，这才敢大着胆子上前和林飞星说话。

　　但是真见了林飞星的模样，他又情不自禁产生自卑，如今看林飞星虽然不是很热情，可没有半点对他鄙夷不屑的模样，他话匣子彻底收不住：“你也是特意来这里看Alpha的吗？”

　　林飞星摇头：“不是。”

　　“哦。”

　　乐欢明显不相信林飞星的话，只当林飞星碍于面子不肯承认，毕竟谁不知道来这里Omega的打算呢？尤其像他们这种贫民区出来的Omega。

　　帝国军事学院只招收Alpha，是专门为了给军队培养、输送高级精英人才。先不说只要入了军事学院，即便三个月训练考核没通过，被帝国学院退了后也依旧是别的学院抢着要的尖子生。

　　更重要的是，能被帝国军事学院录取的Alpha要么非富即贵，要么基因等级出众！

　　帝国军事学院考核前所未有的严格，其中的机甲、格斗更是重中之重，格斗尚且还能从星网上勉强找到些学习资源。但机甲实战完全不是虚拟网上的机甲能比的，虚拟网上的机甲无法细致的拆卸组装，只能用于作战，但机甲实战里面又考了简单的机甲组装拆卸。

　　最便宜的机甲都卖到了上亿的天价，一些普通的机甲零件少说也得几百上千万。单这一个条件，就已经将许多贫民Alpha隔绝在军事学院的大门外，除非有那种将近A级往上，只有那样强大的精神力和记忆力，才能快速将虚拟机甲知识和实体对照起来，从而通过考试。

　　但贫民区出个A级又谈何容易？简直比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还要离谱，毕竟大多贫民几乎都是C级以下结合，这种情况能出个A的概率几乎是亿万分之一。

　　至于乐欢他们这种从贫民区出来，又有点姿色的C级Omega。正是抱着来帝国军事学院看一看，指望撞大运能邂逅一两个帝国军事学院的Alpha，发展一段关系的目的。纵然这种希望小如尘埃，基本没有什么好结局，但万一呢？只要从这些Alpha指缝里露出丁点好处，就完全足够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乐欢满脸崇拜道：“听说这次帝国军事学院新生除了皇室的几位皇子，还出现了足足三位S级Alpha！往届帝国学院能有一个S级就顶天了，这次仅非皇室的都有三个！我在星网上看过他们的照片，真的好帅啊！”

　　林飞星对这些并没有兴趣。

　　但乐阳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他调出那些星网上几乎人手一份的热门照片：“你看，这是纪家二少爷，纪越！纪家可是娱乐产业的龙头。火到爆的大明星简然，被称为所有Alpha的梦中情O，现在就在纪越管理的星娱公司里。分明在纪越还没接手的时候，星娱不过一家小公司，这才多久啊，星娱已经成了娱乐圈大头。”

　　照片并不是很清楚，但不难看出是在一个宴会拍的。上面的人身着烟灰色高定西装，脸上一副金丝挂链眼镜，狐狸眼似笑非笑，分明斯文知礼的扮相，在纪越身上活脱脱变成了雅痞贵公子。

　　恶心感瞬间从林飞星脚底涌起，衬衫下的手臂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还有这个这个，孙家的孙少瑜！”乐欢点开下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比上一张清晰多了。身着白色休闲装的人坐在沙发上，长腿优雅地交叠，面容带笑地看向镜头，双眸沉浸如水，年纪轻轻就有了几分混迹商场的深不可测。

　　“你知道孙家吧！就是那个名下有无数能源矿产，专门生产机甲能源芯片、机甲零件和家政智能的孙家！孙少瑜就是孙家的独子，市面上几乎三分之一的机甲能源芯片出自孙家。自林家倒了后，家政智能这一块更是除了皇室外，孙家一家独大，全部垄断在他们手里。”

　　林飞星相貌不似一般的Alpha，加上他不爱参与社交，不喜欢被曝光被人议论。所以林父一直将他保护得很好，除了曾经能接触到林家的那种上层阶级，普通民众只知道林家有个B级的Alpha独子，至于相貌姓名一概不知。

　　“孙少瑜也特别厉害！一点都不输给纪越，听说他仅用家里给的一千万在短短半年内创收三亿！”

　　先有纪越，后有孙少瑜，林飞星胃中翻滚。

　　“咦？”见林飞星对两个拥有千万爱慕粉的Alpha都不感兴趣，乐欢有些不解，他翻出下一张照片：“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他们这种类型的啊？”

　　“别担心，我这里还有别的。屈解翎！这个保证你一定喜欢。”

　　这次乐欢调出的屏幕上，一人身着军装，皮肤较先前的两人更偏古铜色，但五官深刻俊美，从军队中带出来的强悍气息似要冲破屏幕。他微仰着下颌看向镜头，抱臂而站，姿态倨傲。

　　“他父亲可是第四军团赫赫有名的屈副军团长，从小就接受军事训练。别人来帝国军事学院是为了得到入四大军团的机会，他不是。之前有一艘载了千人的民用飞船遭遇星盗劫持，他不仅护住了许多人，还成功地在星盗手下冒死通知军队，发送位置坐标，后来更是帮助军队捉拿星盗，可是立了不小的功劳。上面给了他预备兵名额，只要这四年一过，从学院毕业，直接就能进第四军团成为正式军。”

　　乐欢说着还放大了屏幕：“你看，他额头这道疤就是那时候受的伤。其实完全可以祛疤的，不过屈解翎没有。嘿，我也觉得留着疤更帅，瞧着更野更带劲了！”

　　放大的脸凑到林飞星眼前，他终于再也忍不住，手捂住嘴，撇开头干呕起来。

　　“你怎么了？！”乐欢吓了一跳。

　　林飞星脸色惨白地摇头：“胃有点不舒服。”

　　“啊？是不是没吃早饭？”乐欢立马关了屏幕，赶紧伸手去扶林飞星。

　　没瞧见那几张令人作呕的脸，林飞星勉强缓和一点，往旁两步，有礼貌地避开乐欢的手：“没事。”

　　磁悬浮到站点离帝国学院尚且有一小段距离，越靠近学院人越多，尤其是Omega。有的Omega穿得和林飞星他们一样廉价，只敢胆怯地站在外围。也有Omega穿得光鲜亮丽，身上佩带着奢侈华丽的装扮，站在人群中宛如高贵的天鹅。

　　乐欢羡慕地看着那些漂亮的Omega，道：“他们是隔壁第二学院的吧。”

　　和军事学院专门招收Alpha一样，隔壁帝国第二学院便是专门招收Omega的。第二学院只考最浅显的机甲和格斗知识，所以对Omega家世要求并不算高，但第二学院会考核Omega的才艺。

　　钢琴、围棋、书画、茶道……

　　这些东西大部分能在星网上找到，但星网上的不系统，过于浅显宽泛。或许简单了解还可以，但要想入门还是困难的，除非买到星网上全面的教学或者自请家教。而且第二学院考核的才艺虽不会占大比，但分数平摊下来，也得要求至少合格。

　　一般家庭很难花费太多特意培养Omega的才艺方面，所以能来第二学院的Omega大多自小家境殷实。当然第二学院和军事学院相临，两个学院之间举办的联谊活动并不少，外面的人又戏称两个学院为夫妻学院。有些家庭铆足劲将自家Omega送进第二学院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入学通道早已经疏通开来，Omega们和凑热闹的beta拥在两边，不少到了帝国学院的学生在热切注视下进入学院。

　　乐欢原本不太好意思进到前面，但见林飞星径直往里面走，也硬着头皮跟上去。

　　周围的人见两个穷酸Omega这么不要脸往里挤，先是讥讽一笑，而后瞧见林飞星相貌，倏然惊住，随后又蹙紧了眉。

　　虽然林飞星穿得并不如何，但他不论相貌还是气质实在太出色，饶是在这么多精心打扮的Omega中，也能轻而易举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他黑发柔顺乖软，本该带着几分郁气的中长发软软垂下，衬得细肤更加雪白优雅。眉眼精致脆弱，但一双通彻的眸子总是亮着光，里面藏着寻常Omega所没有的坚毅。

　　林飞星身高一米八二，对于平均身高一米八五的Alpha来说确实偏矮，但在平均身高仅有一米七五的Omega中显得格外高挑惹眼。腰细腿长，体态纤瘦，却不难看出包裹在长裤下该有肉的臀部浑圆挺翘。

　　不仅长得好看，一身清疏气质更是引人注目，矜贵且不知世故，好似生来就该受尽宠爱的小王子。

　　这样的人，别说Alpha，连他们Omega只消一眼，都情不自禁的心动。他的漂亮好似干净脆弱的水晶球，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收藏占有。

　　“我先走了。”

　　“啊？走？走哪儿去？”乐欢大着胆子跟林飞星走进内围，这个位置视野很好，能确保来报道的学生们能瞧见他们。他刚停脚步就听见林飞星说要走，他还纳闷，结果一转眼就看见林飞星直接踩上学生通道，看架势竟是奔着往学院里面去。

　　“飞星！那儿不能去，那是学生通道！”

　　果然第一次来帝国学院！大门有智能识别，一旦外人想进，会受到电击驱逐。以前就有贫民区的Omega不懂，以为帝国学院和别的学院能随便进，当场出了大丑。

　　乐欢顾不得别人投来的鄙夷嘲笑目光，跑着冲上前，想要将林飞星拽回来：“别过去。”

　　林飞星无奈又好笑地避开乐欢的触碰，保持和乐欢两步的距离。

　　他是Alpha，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Omega拉拉扯扯，他倒是无伤大雅，主要对Omega名声不太好。

　　“我要进去报道。”林飞星耐心地解释。

　　“什么？”乐欢更加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林飞星什么意思：“报道？报什么道？你难道是第二学院的Omega？！”

　　林飞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站在了帝国军事学院门口，这人还能把他认成Omega，他只得取出录取通知书：“我是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今天来报道的。”

　　“？？！”

　　此话一出，不仅乐欢震在原地，包括旁边被林飞星外貌吸引，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人同样怔住。

　　一时间他们竟然分不清楚自己是震惊这个比Omega还好看的人居然是Alpha，还是震惊他们本在嫉妒的人就是他们羡慕又崇拜想要勾搭上的帝国学院新生。

　　“我先进去了。”林飞星颔首，举止优雅得体又客气。

　　“哦，哦哦，好，好的。”乐欢还是干巴巴愣在原地，直到他看见林飞星刷了身份识别码，成功入了辉煌大气学院门，彻底看不见人影后才缓缓回过神来。

　　林飞星刚才说什么来着？是Alpha？他是Alpha？还是帝国军事学院的新生Alpha？！

　　乐欢脑袋有些发晕，所以他以为的Omega朋友，竟是他的梦中情人？！
　　他明明和林飞星单独相处了快十分钟，还说了这么多话，他居然没认出来林飞星是帝国学院的Alpha！

　　和林飞星短短相处的几分钟无比清晰地在脑中浮现，乐欢越想脸越红，天呐！怎么会有这么有礼貌谈吐文雅，长得又好看，而且完全没有一些常见Alpha惯有的自大、骄傲、大男子主义的Alpha啊？！关键看穿着，这就是那亿万分之一，从贫民区飞出来的金凤凰！

　　等等，不对！不是这个。

　　乐欢心痛欲绝地狠拍脑袋，是通讯！他刚才应该试着要一个通讯的啊！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