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哭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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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昏沉阴暗，原本高挂的艳阳，转眼就被乌云遮蔽住，预示着又一场暴雨将临。那黑云压顶，好似触手可及，压迫得人心底发慌。
有人掀起了车帘，微弱的光束投射了进来，照进了车内，但随即被放下的帷帘挡在外头。
马车缓慢且平稳地行驶起来，没有惊扰正在熟睡的少女。
来人不曾出声，就那样静坐在一旁。
林欲雪醒来时，面上搭的丝绢已经干了，眼睛干干涩涩的。她迷迷糊糊，头也昏胀极了，索性闭着目，唤观春为她倒水。
茶水斟倒的水流声响起，很快又停止。
一道熟悉，却在林欲雪意料之外的声音传来。那人道：“茶水已经凉了，少饮些。”
林欲雪心头一跳，忙将丝绢拿下。她抬眼望去，果不其然，是沈献时。
车内光线微弱，沈献时隐在昏暗的界内，林欲雪看人还有些朦胧，瞧不清她的神色，只能听得她疑惑问道：“怎么不接？不渴了？”
林欲雪一顿，接过茶杯，慢慢地饮用。
沈献时似是知晓她内心的想法，解释道：“料想你也不大想回宫中，垂珠便将你带来寻我。”
许是察觉到她今日心绪不佳，沈献时罕见的，没有对她自称为“孤”。
林欲雪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头低下饮茶。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沈献时。
自从知晓她为女身后。
沈献时也很是体谅林欲雪，依旧温和开口：“阿雪今日想要什么礼？”
“礼？”林欲雪不解。
“我曾说过，日后也会为你择礼带给你。”沈献时一怔，不想到林欲雪竟忘了，便提醒道：“莺娘做主，要去吉祥楼听书的那次。”
沈献时这么一提，林欲雪立刻记起了。她极快地将这段时间以来，沈献时为她携带回的那些物什，和那日她无意间说出的话，联系了起来。
林欲雪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难怪。难怪沈献时会送她糖人、银钗、胭脂水粉等等物什。
她以为是沈献时那时为了收买她，不让她对外说出她们尚未圆房一事，这才待她那般地殷勤。
林欲雪忽觉鼻尖泛起酸涩，让她想要落泪。她忍着哭腔道：“难为殿下费心了。”
沈献时将林欲雪的话语听进耳，连带着林欲雪发颤的嗓音，也一并收了。
她轻轻地叹口气，迟疑着将手按在了林欲雪的发顶，温柔地安抚道：“你是我的太子妃，何来难为一说。”
那双手落在林欲雪的头上，动作轻缓。沈献时的声音也柔下来，原本中性的声音，倒是显出了几分女郎该有的样子。她耐心地用其他话语抚慰着她，可绝口不提、也不问那些琐碎的事。
沈献时一向很体贴，也很有分寸感。
现下也一样。
林欲雪不知为何，一霎时松了心底的防线，扑进了沈献时的怀里，哭了起来。
大抵是怕哭声太大，泄露出去，林欲雪咬着唇，声音一直梗在喉中，偶尔有几丝呜咽泄出。
她哭得难受，沈献时听得也难受。
沈献时接住林欲雪，原本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她试探着搂住林欲雪，轻轻拍打着林欲雪的背，哄她道：“哭出来，他们不会听到的。”
说着沈献时一停，而后又接着道：“就算听见了也无妨。你是太子妃，谁若是敢笑话你，孤就罚他，替你出头。”
“这样可好？”
许是有人撑腰，林欲雪心里的酸涩达到了顶峰，终是抛弃了那点别扭的心思，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林欲雪下意识抱紧了沈献时，可当她头枕在沈献时平坦的胸膛上，闻到沈献时身上的淡香时，不由哭得更大声了。
她含糊不清地喊：“为什么啊？”
沈献时没有听清，“什么？”
“为什么……”
林欲雪不理解为何沈献时要女扮男装；也不明白，沈献时为什么要为了己利，要欺她瞒她，将她娶进东宫？
她想，是不是只要能使沈献时前途通达，她娶任何人都行？
林欲雪自是不可能说出心里话。
她只是痛快地哭了一场，似乎要把她从得知沈献时为女身后的震惊、愤怒、难过，和今日所受的委屈，与眼泪一同流得干净。
沈献时不知林欲雪为何这般失态，只以为她怀了欣喜归家，却被训斥得过了头，心头满是委屈压抑。
林欲雪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不过在睡梦中依旧会偶尔抽泣一下。
见此，沈献时有些无奈，不得不拍着林欲雪的背，为她顺气。
她的目光忽的落在林欲雪身上。
大抵是车内沉闷，又哭了一场，少女额上冒出了不少细密的汗珠，连带着鬓发也打湿黏在脸侧。她脸颊白里透红，嘴唇也是殷红的，咬在一起，委屈中又透着一股乖巧。
是沈献时一直以来不曾见过的林欲雪。
沈献时的心猛跳，等她回过神来时，手指已经触上了林欲雪的耳。
就像是有火苗灼烧了手，她的指尖发烫，蜷起收回。
沈献时侧过头，车内浓重昏暗的光线，遮挡了她红透的耳垂。
她忍不住抬手捏住。
……
林欲雪这一睡，睡到了她们行车进了宫门。
沈献时掀起车帷，瞧了眼天色，忧心恐又是一场倾盆大雨。
在沈献时往外看时，林欲雪在她怀里睁开了眼。
林欲雪的眼睛红肿得厉害，又因为今日大部分时间是哭着和睡着过去，脑子有些混沌，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哑着嗓子问：“到了吗？”
沈献时放下车帷，看向怀里的人，目光刚才触及，又急忙收了回来，强作自若道：“到宫门了。”
她看出林欲雪的状态极差，提议道：“下马车走走？左右也没多远的路程。”
林欲雪摸了摸眼周，迟疑道：“可我……”
“无事。”沈献时视线转移，不知为何不敢盯住林欲雪的眼，只是温声宽慰她：“宫人不敢看你。”
二人下了车，慢悠悠地走着。
宫道狭长，浓密的绿荫探出头来，风一吹就左右摇摆，将绿色的叶片吹地翻飞，纷纷飘落在地。
林欲雪深深吐了口气，像是要吐尽心里的浊气。
沈献时走在林欲雪的身后，没有说话。
就在两人沉默地向东宫走时，前方有少女朝她们小跑着过来。
少女裙摆飞扬，气喘吁吁，一步一步向她们靠近。
这场面，沈献时恍然发觉，好似从小到大，沈莺时总是热衷于，在这种地方寻她。
林欲雪有些手足无措，不自然地转身垂首，手不住地摆弄衣袂，绣花鞋也轻轻踢地。
沈献时轻笑一声，上前一步，将林欲雪转过来，而后抬手遮住她的目。
“别怕。”
林欲雪靠在沈献时怀里，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她索性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里，闭目不看，由沈献时带她走。
沈莺时凑上前，奇怪地看两人一眼，好奇地问：“二哥哥，二嫂嫂怎么了？”
“你年岁再长些，自然就懂了。”
沈献时不答她的话。
沈莺时有些不高兴，小声嘟囔道：“可是二嫂嫂同我一般大……”
沈莺时的声音极低，似乎原本就只想说给她听。然而离得近，林欲雪听觉敏锐，那句话也传到了她的耳中。
林欲雪自觉，好像懂了沈献时话中的意思，但细想之下，又觉得沈献时什么也没提。
她眼睫微微颤动，在沈献时掌心刷过。
沈献时心里顿时痒痒的，就如同，被余昭仪饲养的那只雪白的狸奴，轻轻地、软软地挠了一下。
沈献时另一只手握拳，下意识放在嘴边咳了一声。
“二哥哥，你又受凉了？还是上次风寒未好透？”沈莺时不解极了。她隐约察觉到，沈献时与林欲雪之间的氛围异常，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沈献时含糊地应了一声，转而问起沈莺时来此为何。
沈莺时闻言，瞬间被转移了注意。
她羞怯地红了脸，别扭拿出一样东西。那是她上次给林欲雪看过的那块玉珏，不过除了那块，还有另外一块用了红色玉线装饰的玉珏。
她递给沈献时，害羞道：“这是给二哥哥和二嫂嫂的，做的不好，哥哥嫂嫂莫嫌弃。”
话虽这样说，但沈献时仔细瞧去，沈莺时神色中含了骄傲自得，看起来很是满意。
“我……与阿雪皆很喜欢，多谢莺娘。”
沈献时含笑收下了。她又看了眼天色，催促着沈莺时归宫，叮嘱道：“雨水将临，快些回去，切勿感染了风寒。”
沈莺时来此，就是为了将亲手做的礼送出去。礼送完了，故也很快地同沈献时和林欲雪告别。
见沈莺时走远，沈献时拿下放在林欲雪眼上的手。她把玉珏放在林欲雪的手中，不看林欲雪。
“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罢，沈献时在前径直地走。
林欲雪低头打量手中的玉珏，又抬首看了眼走在前方的沈献时。
她没有想到，原来沈献时有的赠礼，她也会有。原来沈莺时真的将她当作了太子妃、二嫂嫂。
那么沈献时呢？她是否真的，也将她看作太子妃？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