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他云十七

5、第 5 章

　　白落星直觉情况不太好，林莉娜的家庭情况曲微微和他说过了：“是不是她的外婆接受不了。”

　　严墨摇摇头，这是最坏的情况，但对她老人家来说应该算是好事，临终之前还在等外孙女回家，而不是一大堆陌生人闯到家里告诉她死亡的消息。

　　“她外婆。”严墨话音一滞，抿了抿唇说，“在我们进门前就已经去世了，身体方向是朝着大门的，昨晚她应该是在等林莉娜回家，等到深夜都没回来，可能是等不及了想出门去找她的时候从床上摔下来中了风，但因为心系外孙女，身体拖行了一段路，快到门口才断了气。”

　　白落星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严墨是不打算跟他说实话的，但他总有一天会从其他的渠道了解到，就像白叔叔和妈妈的那一场车祸，他比白落星提前接到消息。

　　白落星喜欢安静，手机从来都是开的勿扰模式，高三课业又繁忙，因此他错过了那个电话。

　　离高考只有一个月了，严墨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仍然很理智，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把白叔叔和妈妈去世的消息瞒下来，直到白落星高考结束。
　　他知道这样不孝，白落星知道真相后会埋怨自己，但是为了白落星的前途，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找了个出国旅行的蹩脚理由，他以为会就此瞒过白落星，但白落星还是第一时间戳穿了他，严墨也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奔溃的白落星。
　　在他印象里，白落星永远都是一副不骄不躁的样子，严墨一度仍为他是世界上最冷淡的人，看来他还是不了解他。
　　他自认为情感充沛，在见到妈妈的遗体时他竟然意外的哭不出来，明明自己已经悲伤到了极致。
　　他也以为白落星不会哭，可白落星的眼泪像断了线一样直流，弓着腰身体止不住的发抖连站都站不稳，严墨只能强打起精神转头安慰他支撑着他的身体，这也是白落星第一次没有推开他。
　　严墨知道他始终都没有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雨，砸到挡风玻璃上是清脆的声音，良久严墨才敢扭头看他：“我来开车吧。”

　　“你不加班吗，今天应该会很忙。”白落星主动把话题岔开，他现在心脏被压得喘不过气顿顿的疼，那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突然没了呢。

　　“不加班，单天海他顶了。”严墨手里把玩着他的手机，他本来今天想送完白落星就会警局的，但今天的日子始终很特殊，他们今天刚从陵园回来，所以他拒绝了，他也不想留白落星一个人，“我师傅说好不容易修一次假，让我过了今天再说。”

　　而且他还遗落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在去到林莉娜家的路途中他研究群里的消息时他才记起来，白落星在高中有一段和她类似的经历，白落星也看到了群里的消息，那时候他是否记了起来，是否也会感受到害怕。
　　“你还好吗，现在。”严墨看着他微颤的睫毛有点担心。

　　“你来开车吧。”白落星回避了这个问题打开车门给他让了位置，上了副驾驶后，严墨把手机还给了自己。
　　白落星掰着手机外壳焦躁不安，这种感觉在严墨跟他说了老人去世的消息后攀到了顶峰。

　　“等太久了吧，是不是有点饿，你要是饿了把那俩茶叶蛋吃了吧。”严墨没话找话说，与其让场子空下来白落星胡思乱想，还不如找点话题。

　　买茶叶蛋纯粹是一时兴起，白落星并不太喜欢吃，因为不吃蛋黄会觉得浪费，况且味道太浓了，车厢里又很难散味，在种种考虑之下，白落星竟鬼使神差的剥起了蛋壳。
　　一口咬下去很咸，这让白落星想起第一次见到严妈妈的场景，那天是休息日，他破例睡到了大中午，下楼后没看到他爸而是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坐在沙发上，她看上去紧张极了，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要给自己打招呼，一不小心就磕到了膝盖。

　　“还没吃早餐吧。”一见他女人就扬起笑容，声音也温温柔柔的，“我给你带了早餐，是我自己做的，在餐桌上。”

　　白落星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对于他爸找新的老婆他没意见，也没有抵抗的情绪，只是不太习惯。
　　早餐很简单，一份白粥，两个包子以及一颗茶叶蛋。
　　茶叶蛋味道适中，不像现在这个咸且辛辣。

　　“蛋黄给我留着吧，我吃。”看他慢悠悠的吃完蛋白后又露出嫌弃的表情，严墨就知道怎么一回事。

　　“太咸了，剩下的一个你吃了吧。”

　　“那你放着吧，我等红灯的时候吃，你要不要喝水啊。”

　　白落星看着水瓶里仅剩的一口水，想也没想就贴着瓶口喝了进去，严墨都不嫌弃，自己还在纠结洁癖的事，一口气喝完了那口水但依旧解不了这个咸味因此他想到今天下午买的糖。

　　白落星从口袋里一拿出来糖盒，严墨就捕捉到了熟悉的包装。
　　“我就说了，这个糖很好吃吧，一吃就会上瘾，我专门从网上买了一箱，你要是喜欢的话我送点给你。”

　　“不用。”白落星瞥向窗外，摁下车窗，这不是去他家的那条路，“你走错了吧。”

　　“没走错。”严墨一个急刹车，正好碰上了红灯，“你那不是住不下吗，我带你回我们的家。”
　　严墨撒了个谎，这根本不是住不住下的问题，而是他有私心，他想让白落星彻底解开这个心结，这么多年了，他该朝前看了。

　　“你还住在那儿吗。”眼睛的遮挡下，白落星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我以为你早搬了，警局离那儿很远，不太方便。”

　　“害，起早点就可以，再说了我一般情况下都是直接睡在警局的。”严墨顿了一下，以为他会让自己掉头，可是没有，他拿起刚才茶叶蛋，先把白落星剩下的蛋黄一口塞到了嘴里，等到咽干净才接着说，“我总得守着我们的家不是吗？”

　　白落星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严墨比他更像爸爸的儿子，在自己崩溃的情况下，严墨还能扛起责任处理后事，一个一个打电话联系亲戚，订酒店，联系殡仪馆，这么多事他没有插手一件，明明他也没了妈妈。

　　在他崩溃的把自己关在房间的日子里，严墨也请了假，整天守在房门外，电视的声音开的很大，到了饭点就把自己拖出来，如此进行了一周，白落星才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他好像从来没和他说一句谢谢。

　　一句谢谢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白落星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谢谢。”谢谢他扛起了那个家，也谢谢他在最艰难的时候一直陪伴自己。

　　白落星说的很小声，一阵微小的风就能吹散，但严墨就是听的很清楚，他有些慌乱，手指隔着塑料袋扒着蛋壳，然后将整颗蛋塞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谢什么，一家人，你突然这样我觉得好奇怪。”
　　严墨和白落星的相处方式通常以严墨没话找话说一堆没营养的话开始，中途白落星反驳挑刺，最后到严墨插科打诨结束。

　　“小心点别噎着。”白落星看着他凸出来的脸颊肉，头一次没有和他争论。

　　严墨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把一整个蛋塞在嘴里，太干了，很难咽下去，脸上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边吞咽的时候还不忘捶打自己的胸口，如此一来才全部吞咽完毕。

　　到了家后，严墨就直奔饮水机旁，接过水喝了一大杯，这才舒服多了。
　　接着又接了一杯递给白落星：“你要不要也来点。”

　　“不用。”白落星直奔厨房给自己洗了个杯子装了一杯水，“我自己来就行。”

　　严墨摸摸鼻子，悻悻的收回手，果然白落星还是有很强的洁癖。

　　自从上了大学后，白落星就不常回这里了，如今仔细一打量，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一点变化，连家具摆放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怎么样，我收拾的不错吧。”严墨这人虽然活得很粗糙，但这个家他还是会特意留出时间来收拾，就是希望白落星回来的时候能舒心些。

　　白落星触摸着红木家具的扶手说：“很不错。”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严墨平时最讨厌的就是做家务，严阿姨还在的时候每次都会当着他的面揪着严墨的耳朵让他再做一遍，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严墨成长的比他想象中要优秀很多。

　　严墨读书的时候成绩很差，每次月考结束成绩单发下来的时候，家里总是少不了一阵鸡飞狗跳，每当这个时候严阿姨就会把他领出来当作正面教材，严墨也会服软嘴里总是嚷嚷着从明天起就会好好学习，再也不和那帮朋友鬼混逃课，可直到严阿姨去世之后，严墨的成绩也没有一次让她满意过。

　　不过严墨的改变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他不再混日子了，他终于舍得好好学习了，也和学校里的那些混混朋友断了联系。白落星高考后，一个暑假的时间严墨都呆在房间里从早学到晚，偶尔在白落星兼职结束后，严墨也会缠着他补课。

　　白落星有时怀疑过严墨只是一时兴起，不过上了大学之后，严墨升上高三的成绩单打消了他的怀疑。
　　只要白落星回家，严墨就会把自己这一段时间的试卷交给他批阅，成绩单也会及时的发送给白落星，那时他才意识到严墨他来真的了。

　　白落星以前总是认为像严墨那样的人应该永远都长不大，可他错了，他错的很离谱，一直没有长大，一直停留在过去的人是他。

　　严墨比他高半个头，白落星总是要扬起脖子来看他，他话多，和他说话很累，所以白落星总是回避着他的视线，可这样突如其来的对视，让他难以消受。

　　“我上楼了。”白落星避过他拐向楼梯。

　　严墨也没想到白落星会突然看他，于是他先一步挪开自己的眼神，他不知道这该不该庆幸，白落星在感情方面总是很迟钝，要不然他肯定早就露馅了。

　　“晚安。”严墨的步子跨的很大，在经过白落星的时候在他头发上薅了一把。

　　白落星被他一弄停下脚步望着他的背影，严墨的背很宽厚，比那时候宽多了。

　　有人的话吱个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