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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

  •   Trick or treat.

      7:00。

      “母亲,我出门了,今天是万圣节,店里面会很忙,我去帮忙。”

      “什么店?”

      在我反问时胀相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这么长时间白天不在家里我还以为是在外面玩离家出走的游戏,原来是有工作吗?唉,现在身为母亲的我算是处于失业状态,儿子能这么懂事赚钱,反观我一直都没给儿子树立一个好的榜样,还一直不敢见他,怎么办,看到他的成长后有一点想哭怎么办。

      “是涩谷站附近的花店,抱歉,母亲,一直没和你说这件事,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那家店要关门了。”

      “这样啊,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已经很厉害了。”

      我记得涩谷的那个花店,应该不是从我手里抢走的那家店吧,正常的店铺两年就会因为过气而关门,已经过了五年了,那家店开不开都是个问题,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我出门了,母亲在家小心一点,注意伤口。”

      “等一下,伸出手来。”

      已经开门的胀相有点不明所以的回头看了我一眼,但他还是乖乖地关上门,走到我的跟前,伸出手,我解开左手的绷带,从里面掉出几颗糖,滚落到胀相的手心。

      “母亲,这是什么?”

      “才不是受伤了,既然你都说今天是万圣节,当然要给好孩子糖果了,看我的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能让胀相在我身上分心,而且我现在的身体状态也禁不起捣蛋了。

      残缺不全的左手左脚和受伤的右脚在墙上留下点状血印,在地上留下一个半的血脚印,不过这些印记都被咒灵清理掉了,并且依附在我的伤口上,掩盖住血腥味,这才让胀相没有察觉出端倪。

      “好孩子,我也算是好孩子吗?我没有保护好弟弟们,我害你失去你最珍视的人,就算这样,我也是一个好兄长,是你的好孩子吗?”

      颤抖的声音,通红的眼角,那是对于赞美的恐惧,那是对于亲情的渴望。我张开手臂,胀相顺势埋入我的胸膛,我抚摸着他的脑袋,他搂紧我的肩膀。

      “不要讨厌我,母亲,不要讨厌我……母亲,那天,我碰到认识这具身体的人了,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身为诅咒的部分告诉我,我只有杀了她才能平复这份恐惧,但是母亲,我的人类部分告诉我,就算杀掉她,认识这具身体的人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可能杀死所有人……”

      “杀人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因果循环已经形成,想要改变就很困难了。”

      我让胀相抬起头来,一如既往抚摸着他脸上伤疤,这一次没有让他流血的欲望,因为我的身体早已被我自己撕扯的支离破碎。

      “你要学会品尝伤害别人的滋味,让那一份后悔留在心里,然后你会慢慢发觉,这份情感根本无关紧要。”

      “哎?”

      “身为诅咒,又何必担心杀人这种小事呢,安心去上班吧,我会一直爱着你的。”

      “母亲你不会讨厌我吗?”

      “哪有什么讨厌不讨厌啊,不要这么小心翼翼的讨好别人,还有,以后有什么事要及时和我说啊,单纯的逃离不会有好结果的,还会随着时间加深误解,明白了吗?”

      “那母亲就是原谅我了?太好了。”

      胀相高兴的给了我一个拥抱,然后飞快的跑了出去带上门。

      是啊,这样就可以了。

      这样就可以了。

      “呃,小姐,那是我送给你的糖果。”

      “抱歉啊和尚先生,我不是很喜欢吃甜的,还有,谢谢你的咒灵,帮我掩饰我身上的伤。”

      “没关系,糖果送给你,就任由你处理吧。”

      10:00。

      “不给糖就捣蛋!”

      本着对和尚先生过意不去的心情,我靠着墙壁,向第一个走出来的人伸出手来,试图去索取一份我并不是很需要的甜腻糖果。

      第一个从陀艮领域走出来的是一个我从没见过的梳着金色侧马尾,眼角有三角形标记的男人?还是女人,挠着头从泡泡水母的领域里走了出来。

      “女人?”

      我听到从他的嘴里传来低沉的男声,随之而来的是一只紫黑色手的刀,从我原本脑袋的位置划过,在墙壁上留下一道划痕,在地上留下一缕头发,我闪身躲开这一刀,残缺的左脚让我没有站稳,摔倒在地。

      “第一下没有打中,真扫兴,哈哈,是瘸子啊,刚才那一下是走运吧,这次一定——”

      没等男人说完,我已经抓住躺在地上的拐杖,用完好的右手借助起身的惯性将拐杖扔了出去,精准捅在男人的腹部,拐杖的惯性带着男人的身体撞在对面的墙上,拐杖落地,男人滑了下来。

      我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等靠着墙站稳后,我从绷带里,发丝中拿出刀片。

      “看来是不给糖的人,那我可就要捣蛋咯。”

      “啊——”

      随着一声惨叫声,飞出的刀片杂乱无章地没入他身后的墙上,然后我没再看他,将目光投向那扇领域形成的门。

      “不给糖就捣蛋!”

      「糖是什么」

      第二个走出来的是精灵姐姐,她正在用特有的精灵语和我说话。糖果不是大自然的产物,所以我要为花御解释清楚。

      “糖是糖果啦,是一种甜甜的,小小的,吃起来很好吃的东西。”

      花御伸出手来,手掌里并没有我所期待的糖果,但从指尖传来的一阵花香,小小的花球如同白色的棉花糖一般绽放肉嘟嘟的花瓣。

      「我不知道甜为何物,这是很甜的花,这个可以吗」

      我从花御手里接过这束花,将头埋在白色花瓣中,狠狠地将香味吸入。

      “这样就可以了,精灵姐姐,我很喜欢这个,就不捣蛋了。”

      花御摸摸我的脑袋。

      「下次记得要叫我花御」

      “知道啦,精灵姐姐。”

      我这般说着,抱了一下花御,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向阳台,把这束花插在空荡荡的花瓶里,我捧着花瓶借着阳光看了一会儿,果然没有水是没办法让花生长的吧。

      “泡泡水母,帮忙弄点水来,啊,如果有糖的话——”

      噗噜噜。

      一股冰凉的水花从我的头上坠落,令得我全身上下都湿透了,绷带包扎的左手渗出血,给花瓶平添了几分血迹。不过最初想要给花瓶里放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换一身衣服就行。

      “富士山先生?”

      漏瑚在花御的劝说下不情不愿的凭空变出来一把石子,走过来放在我的手里。

      “小鬼今天好烦啊,要求给糖给糖的,给你点石子就不错了,给我捣乱就杀了你!”

      “是,谢谢你,富士山先生。”

      “嘁。”

      我把三个咒灵所馈赠的物品混入我的血液好好的放在阳台,打开阳台的窗户,迎着朝阳的白色小花随风轻微摇摆,窗外察觉到我血液的咒灵们想要进来品尝,弱小的咒灵被屋内的强大咒灵吓跑,稍微强一点的咒灵被挡在了一层无形的帐上。

      “这样就可以了,谢谢你们,精灵姐姐,泡泡水母,富士山先生,一直以来,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抱歉。”

      我朝这三个强大的咒灵鞠了一躬。

      “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说的跟遗言似的,不就是去杀人嘛……”

      果然是这样,杀人啊,这几天我一直都觉得他们在偷偷摸摸谋划着什么,只不过是杀人嘛,不过以那个男人的程度,他能杀的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我拿下湿透了的绷带放在阳台,随手拿了一条毯子披上,走向卧室准备换新绷带和干衣服,我的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生怕摔倒被迫让他们帮忙扶着我走路。

      我来到卧室门口,发现门将开未开,直觉告诉我里面一定有人,果不其然,挤开门的是真人,头上还带着与他发色相配的猫耳朵,似乎是为了迎合万圣节的气氛“嗷呜”一声后张牙舞爪地向我扑过来。

      “不给糖就捣蛋!”

      我们俩异口同声的说。

      我被真人压在身下,他很快注意到我湿漉漉的衣服,上下扫视了一会儿,开口道。

      “这份糖我可不想要,小矮子干巴巴瘦瘦的,你可不要妄想我对你感兴趣哦!”

      我感觉真人在用手指摩挲着渗出血来的被我切掉的左手腕,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我的右手腕,好似使出了为了对称而捏断右手腕的力道。

      “不过看你痛苦的模样会成为我品尝过的最好的糖果哟,你对人类的恐惧和憎恶都是我最好的食粮,我听你刚才和花御他们要糖,哎,明明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怎么舍得让你得到属于你的糖呢?那样不就没意思了嘛!”

      “所以,你是不打算给糖了?”

      “是的呢,我为什么要给小矮子糖果呢,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嘭!

      门框、地板、天花板多出一道道血迹,那是混杂着我的血液,爆炸开来的真人血块。

      “都说了不给糖就捣蛋了,真是的。”

      “哎,又要打扫了。”

      最后出来的夏油摇着头,叹了口气,他身后跟着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妹妹头小和尚。

      我没见过的人变多了,准确来说「那个」不是人吧,我没有对祂出手的欲望。

      我重新披好毯子,扶着门框勉强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抱歉啊和尚先生,明明你早上给过糖果了我还是给你捣蛋了,对不起。”

      “没事的小姐,你先去换身衣服,打扫卫生就交给我吧。”

      “谢谢你和尚先生,等会儿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关上门,支撑不住的右脚迫使我靠着门坐了下来,侧着头,耳朵贴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她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为什么可以打中拥有幸运的我?只是因为我没有给她糖吗?我现在给她还来得及吗?好可怕!如果她在的话打那些咒术师会轻松很多吧!对吗?”

      这是那个我不认识的男人的声音。

      “不要关注她,你就当她是一个稍微厉害一点的普通人吧。”

      这是夏油的声音。

      “厉害一点?普通人?好吧,那好吧,我就当作这样吧,所以,今天晚上我需要在涩谷做什么?”

      “很简单,你的任务就是偷袭高专的辅助监督。”

      “我知道了。”

      目的是杀人,地点是涩谷。

      一般要讨论这些严肃的问题我都会选择回避,要问为什么的话,我还是不太想和咒术师、诅咒师,应该说是人类相处。咒术师是祛除咒灵的存在,诅咒师是利用咒灵伤害人类的存在,不论是好是坏,有利有弊,都与我没有关系。

      我拿起地上一块肉放在嘴里,品尝着属于我的血肉的味道,和咒灵特有的残存的怨力,将这份苦涩又恶心的情感吞入腹中,舌尖的味蕾上舞蹈着“杀人”二字。

      强大的咒灵是只有杀人这个念头吗?就和真人一样,弱小的咒灵才会以戏耍人类为乐,是这样的吗?

      不过既然已经被我吃掉了,那我要遵守一饭之恩,来为你报仇啦。

      随着我吃掉的咒灵肉越多,受伤的右脚开始痊愈,残缺的左手腕和左脚踝长出新鲜的血肉,等到我把地上所有的肉都吃完之后,我的一只手,两只脚悄然恢复原样,接下来就是需要进行恢复训练,确保在短时间内恢复到巅峰状态。

      这次是要杀什么人呢?

      我舔了舔嘴角残留的血迹,站起来换了身衣服,等了许久,确认外面不认识的人都走了,才推开门走了出来。

      我从来没有被别人主动关心过,我也从来没有期望别人关心我,人多疑的情感注定让我无法付出真心,自然也无法接受别人的真心。

      13:00

      “换我来吧。”

      夏油实在是看不下去我像是玩拼图一样拼真人碎掉的肉块,有时候我还会因为分不清咒灵的肉吃下去一块,结果被真人的肉卡住嗓子差点窒息过去,夏油帮我拍出来了,虽说我很感激他没有让我再次陷入窒息这种痛苦的死法,但总是麻烦别人这件事比起死亡更令我害怕。

      “呃,还是算了。”

      我下意识拒绝着夏油,然而我知道,夏油和真人相处的时间更长,他比我更清楚如何处理真人的状况,我明明什么都不懂。有时候只需要向别人请教便可以快速了解情况,和别人交流沟通如此简单的事情,开口便可以完成的任务,大多数时间我会选择沉默,心里想着比起麻烦别人,我更偏向于自己琢磨。

      不,是一个人钻牛角尖吧。

      就算这样会让老板不清楚项目具体的进程,就算会因为缺乏沟通导致和同事做相同的工作而挨骂,我也从未悔改过,要说为什么的话,原因是我有足够的时间,未曾花费在身外事上,而是浪费在虚无缥缈的纸张堆里,为了生存消耗着时间换来的金钱。

      人们总是说工作能实现一个人的价值,在我看来和推动社会前进的奴隶没什么区别,像我这样辞掉工作的人,没有工作自暴自弃的人,无法工作却渴望价值的人,我们大概就是社会机器齿轮的蛀虫,长在肉里的毒瘤,成为奴隶们的累赘罢了,总是甩不掉。

      活着还会浪费资源,死了还需要立碑,既然得不到社会的需要,还会拖累子女的照顾,那么死掉就可以了。无法面对真切的现实,无法面对懦弱的自己,死掉就可以了。

      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活着好恶心。

      我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抓起地上的血肉,滴着血水的咒灵,盯着嵌在肉里一张一合的充满血丝的眼睛,眼珠不停转动着,似是打量周围的环境,似是闪避着我的目光,作为生物的直觉,抑或是人类的情绪。

      不论是人类还是咒灵,眼睛里的情绪还真是丰富啊,多到让我恶心。

      我沿着皮肉的缝隙抠出眼球,将血肉吞入腹中,舔舐着眼球上残留的血迹,回味着诅咒的味道,那是一如既往的不甘与恐惧,后悔与自责,令人怀念,令人作呕。

      果然,这份情绪对我来说有点恶心过头了。

      我冲眼球一笑,眼球里的恐惧似乎减缓了些许,不等恐惧全部转变为欣喜,我捏爆了它。等我察觉到黏腻的房水沾满我的手掌,我开始疯狂的甩手。

      不想让任何带有感情的东西沾上我,也不想被这份情绪污染,变得不再冷静,不再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不能陷入到这份情绪中无法自拔。如果连我自己都变得这般恶心,不,要抹杀自己,一次次,抹杀自己,不能任性,不能放任这份感情,不然的话——

      「救……救救我」

      眼前浮现出那只流泪的咒灵,被真人关在罐子里的玩具,当时的它,没有哭,没有说话。

      那一句救救我,是面对着透明玻璃哭泣的我,是向着咒灵求救的我,不是我能听懂咒灵的话,而是从恶意中诞生的它们在包容着我纯粹的恶意。

      面对人类,不敢开口,不敢应答,听到人们的声音,我好害怕,鼓动着耳膜,狂跳的心脏,无措的言语,下意识躲闪的目光,不经意的对视让我一惊,额头的冷汗直流。

      面对咒灵,让我有了倾诉的对象,偶尔的回应令我欣喜若狂,享受着恶意的亲近,品尝着内里的味道,嘲笑着虚伪的外表,对变异人展开拥抱,希望人类早早灭绝才好。

      「被祛除了」

      沾满血迹的发带依稀能看到少女的轮廓,烧焦的校服藏着逝去的青春,撕毁的黑色女仆装隐含着主人的倔强,尖锐的玻璃碎片里的暴力倒影,发霉的毛豆麻糬再无人品尝,信件里掉落下来的枯萎栀子花,被遗弃的陈旧条纹纽扣在默默哭泣,悬挂在灰尘当中等待的西服外套,无法复原的黑色mp3,断掉的耳机线令过往的生活戛然而止,尾随而来躺在小巷里的咒术师尸体。

      「要死掉了要死掉了」

      那个玩具,那只咒灵,它在最后一刻都没有伤害我的意思,和真人的对撞中被轰了出去的它在事后找到了我,闭上眼睛立在我的面前,任由我杀死它,吃掉它,品尝它,才发现它的内在没有一丝恶臭的诅咒,那是由花朵的清香,和煦的阳光,带着温柔的笑容亲吻我的脸庞。

      「保护不了心上人好可怜」

      滴答。

      眼睛里流下泪水,我低头,看到逐渐溶入血液中的透明泪滴,我不知道这种心情代表着什么,但我知道的是,我不配拥有这份甜蜜。

      只要品尝过,只要我还拥有味觉,我就再也无法咽下这些令人作呕的恶意,反胃的酸水涌到喉头,我连忙捂住嘴巴,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蜷缩起身体跪在地。

      忘掉啊!

      我撞向地面,是,我害怕疼痛,我讨厌疼痛,同时我不得不承认,只有疼痛才会让我更加清醒。

      拼好真人的肉堆随着我磕头频率的加快倒了下来,疼痛从我的额头向周围蔓延,平整的地面在我和真人的多次打架中早已严重磨损,蜿蜒的裂痕化为碎屑扎进我的皮肤,混杂着额头的鲜血,寻觅而来的咒灵围在我的身边,在它们沾上血的瞬间成为丑陋的血肉之躯,如同我一样。

      忘掉啊!

      那时候,一对胳膊从背后环上我的腰,没有温度,空荡荡的犹如气球的胸膛贴紧我的后背,在我的脖子上留下了恶作剧之吻,我缓缓侧过头,看到了一双漂亮的,一金一蓝的波斯猫眼睛,穿过眼睛和鼻梁的缝合伤疤,上扬的嘴角掩饰不住狡黠的笑意。

      “小矮子,好吃吗?”

      我自认为已经习惯恶意了,习惯了那种恶臭的味道,恶毒的诅咒,腐朽封建的思想,即便在偶然间品尝到幸福的味道,我也不会否认充满恶意的过往,我羡慕生活在幸福的人,嫉妒获得幸福的人,恨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的人。

      但是我还是更加恐惧人类的恶意,他们可以诅咒着对方失去幸福,言不由衷地祝福着他们的结合,从人类恶意中诞生的咒灵,果然可以把人类的恶意运用的炉火纯青。我的话,羡慕别人,成为这样的人就可以了,嫉妒别人,拆散他们就可以了,恨别人,杀掉他们就可以了。

      我想不清楚,为何思想已经偏离正道的人还要伪装成正常人呢?他们在怕什么?

      我在怕什么?

      不会伪装的人会和别人格格不入,直言不讳吐出真心的言语被人践踏,违反人们制定的规则会被别人谴责,稍不如意就会引起群嘲被人唾骂,迎合着人们的潮流逼迫他人的死亡,披着人皮的狼与杀人者何异?

      我到底在怕什么?

      我是在害怕身为人类的束缚,害怕试图伪装成普通人的人类,害怕能生成这么多对于不同事物的恶意,还是害怕被人类伤害过无数次但依旧能够喜欢上诞生于人的憎恶与恐惧咒灵的自己?

      厌恶着人,厌恶着自己,更加厌恶碌碌无为,徘徊不定,自暴自弃的自己。

      “我……到底……什么时候……死去……”

      我瘫倒在咒灵的血肉当中,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夏油终于有了动作,他清理出来一片干净的地面,用被子包裹着我的身体后把我抱了起来,枕在一块叠起来的干净垫子上,拿来毛巾擦净我脸上的血水。

      呼,这样的出血量不用绷带真是帮大忙了。

      我感受到他身上咒灵的气息明显少了很多,一想到我刚才吃的那些咒灵都没有逃跑的意志。我叹了口气,结果还是麻烦别人了,麻烦的还是我最不想麻烦的人。

      “谢谢你……”

      “抱歉。”

      “哎?为什么?”

      我看到他阴沉的眼神,他一愣,轻咳一声,我俩不约而同地移开了对视的目光。

      和尚先生不是第一次帮助我了,如果说他帮助我都是出自绅士风度,我和真人打架总会让真人先对我说道歉,在医院会帮忙垫付医药费,尊重别人,很有礼貌,偶尔会笑眯眯地看着我,仿佛猎手的眼神让我浑身上下不自在,如果不是因为「夏油杰」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估计我都不敢把他留下来。

      说真的,我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自然和他没有任何共同话题,有时候我反倒是要感谢真人伤害我,不让他有假惺惺的关心,只能说出客套的说辞,感谢每次都能陪在我身边打岔的真人,开玩笑也好,说胡话也好,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只要不让我和他单独相处就好。

      可惜现在真人还没恢复人形,我不知道需要等多久,胀相出去工作,最后一天会很忙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夏油又恰好忙完今天的事情闲下来,我都不知道该说这是巧合还是必然了。

      一如既往的沉默。

      客套话聊天很无趣啊,不知道对方明确的目的,也不知道夏油为何要道歉,现在该回答问题的是他而不是我,我猜不透他的心思,我也不想猜,面对人群感到眩晕的我,和人搭话感到恶心的我,我为什么要把多余的精力花费在与人交流上呢?明明想着如何死掉就可以了。

      “小姐,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夏油看起来很为难,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说出下面的话。

      我记得上次和尚先生是想和我说些什么的,却被我的伤势吸引了注意力,对真人把我弄成脑震荡的行为感到生气,并用很强硬的态度让他向我道歉。真人只是想让我死掉,他在尽全力的满足我的死亡愿望,咒灵杀人是很正常的吧,人没有办法随着自己的心意行事,是因为有诸多束缚,为何还要圈养从人类身上逃逸出来的自由的恶意呢?

      “小姐,其实我知道……”

      知道?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夏油终于下定的决心,我看到他略微舒展的眉头,放下的肩膀与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此时我并不想揣测夏油的心理,我只知道,平时很少,甚至是没有人敲我家的门的。我没有寄快递的习惯,我没有买东西,如果有快递我也在门上明确贴了放在门口自行签收,坏掉了就算我倒霉;电费水费瓦斯费等都是自动从银行扣钱,所以不会有人来查;我没有朋友,就算有我也不会邀请他们到我这里,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的房间,不算上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现在已经没有我认识的人类了。

      我已经排除掉与我有关的一切了,所以,此时此刻,现在外面敲门的人是谁?

      紧绷的神经让我的身体变得僵硬,我的手脚不听使唤,心脏狠狠地撞着我的胸腔,没等我先开口,心脏就要从喉头里蹦出来。

      我做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明明都按照要求做到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敲门?外面是谁,他是来干什么的,男人还是女人?

      咚咚咚。

      我下意识的缩成一团裹紧被子等着敲门声的离开,让他明白这间屋子里没有人,然而这个房子并不属于我,是我租来的,我只是一名租客,我没有拥有这个房子的权利,万一是来修理房间的物业,为了下一位租客更好地使用房间,我也必须给他开门才行。

      我的脚,动不了,我的手,没有力气,我承认我的自残是导致这个局面的原因之一,不过,对于人的恐惧攥紧了我的心脏,真奇怪,我分明已经裹得这么紧,跳得飞快的心脏竟无法给予发凉的身体一丝温暖。

      不要敲了,不要敲了!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心中疯狂的呐喊无人知晓,喊不出声的喉咙,颤抖不止的身体,无法动弹。

      快想想,快想想,我还有哪里有问题,我哪里做错了,不然的话,没有事的话,根本不会有人来敲门的!

      咚咚咚!

      门口敲门的声音愈发的不耐烦起来。

      把房间弄的这么乱这么脏是我的错我愿意道歉,为什么敲了这么久还不肯走,为什么不肯认定屋子里没人,为什么还不能放过我!求求你,求求你了,不要这样,不要折磨我!

      吱呀。

      门开了。

      恐惧让我的瞳孔缩成针状,我不敢动,竖起耳朵倾听,祈祷对方把我当作死物,我不想看到他,不想看到他。

      出去!快出去啊!

      “请问这里是林泽理林女士的房间吗?”

      说……说话了。

      “是,请问你是?”

      交流的对象,交流的对象——

      和尚先生?

      “啊,失礼了,我是物业派来的来检修房间内消防探测系统的,打扰了。”

      “我们才是,里面有点脏,希望你不要介意,这边请。”

      和尚先生要做什么?

      喀,喀。

      一颗悬着的心,在我听到锁门声终于放松下来。

      他锁门了。

      不光锁上了大门,同样锁上了我房间的门。

      我放开了手里的被子,露出脑袋,我想看看一个正常人看到墙面上喷射的血迹,地面上的肉堆会有什么反应,更主要的是,我想听夏油如何漫不经心的圆谎。

      “屋里好臭,有什么肉腐烂了吗?”

      “抱歉,刚才开了罐鲱鱼罐头,还没来得及通风,不介意的话给你这个,这是湿毛巾,能稍微好点吧。”

      噗,鲱鱼罐头。

      这第一下撒谎我差点笑出声来,不过家里真的那么臭吗?

      我瞄了一眼,地上的肉都是咒灵的肉,人类的恶意可不是恶臭嘛,这样说好像也没问题。

      “地上怎么这么多肉这么多血,发生什么了?”

      “我们准备做些肉食分给朋友就摊在地上解冻了,一个没留神就变成这样了。”

      “我看你这肉也不多啊,怎么血比肉还多?”

      “我们光着急给朋友做肉送肉了,这不是还没来得及清理嘛。”

      呃,我有点佩服夏油面不改色的撒谎了,他已经习惯说谎了,换做我的话,我应该都不会开门吧。

      男人,陌生男人,和夏油一样高大的男人,就像是一座突然出现在面前充满压迫的小山,说不定我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抓走了。

      西服不错,到时候给夏油试试,一身黑的便装和五条袈裟打扮有点看腻了,没钱买衣服只能脱别人衣服了。

      “那也不至于弄的墙上都是啊,怪瘆人的。”

      “抱歉抱歉,我不小心滑倒,踢翻了清理血水的水桶才溅的满墙都是的,你看,那位和我一样,是血水的受害者,是我的妻子。”

      妻子?

      我听到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称呼太过震惊以至于险些忽视了二人一齐看来的目光,我坐起来朝他们点了点头,似曾相识的厌恶感油然而生,游离的目光锁定了阳台的花朵。

      总觉得有人在从外面往里面看。

      “哈哈哈哈,下次注意点吧小伙子,别再惹你妻子生气了。”

      “我知道。”

      西装男人拍了拍夏油的右臂,夏油的声音有些沉闷,我不知道他的喜怒,将一切的因果都推及到他的身上,完美的瞒过所有人,身为始作俑者的我都险些相信了他的鬼话。

      但只要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就可以了,不需要多余的辩解,不需要额外的负担,夏油已经编造出谎言的陷阱,相不相信他就是对方的事了。

      而且,事情的发展也不太对。

      检修房间的人为什么穿着黑色西装,制服呢,工具箱呢,梯子呢,检修消防探测系统是带双眼睛,带双眼镜来就可以了吗?

      你是在小瞧我们的智商吗?

      瞒过我可以,但瞒过夏油,从他的脸色来看不是他的熟人,也不是我的熟人,他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莫非夏油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是我太没用了,还是他想要一个人干到底?可是,这不是一对一。

      “那个,消防探测系统,没问题吧?”

      夏油率先回头,他完全没有预料到我会开口说话,这一次的对视我没有移开目光,刻意的往阳台外瞥了两眼,他点点头,接完水后开始清理地面上的血迹。

      “没问题没问题,系统好着呢。”

      “呼,那就好,我刚才还在想不让你进来的话会影响到后面的租客使用房间,但让你进来看到这么不堪的房间,真的很抱歉。”

      我不会说谎,这些都是我刚才想的事情,说谎的事情夏油都做完了,我只要接着夏油的话在首尾加上些客套说辞就可以了——我是这么想的,我也是这么说的,但看到夏油笑眯眯的样子我还是有点生气。

      都知道他不是善茬儿为什么要放他进来啊!

      “哪里哪里,我也没见过这么笨拙的夫妇。”

      我抿起嘴。

      什么夫妇啊,笨拙的只有我。

      夏油好似察觉到我低落的心情,拧毛巾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拧到他的眼镜上。

      “你在做什——!”

      “哟,不好意思,我的妻子刚才摔得够呛,现在还没缓过来,说她笨的话,你也要一起来清理地面啊。”

      “我?我就算了吧,我还有事,没办法奉陪了。”

      西装男人讪笑着用毛巾擦着眼镜。

      外面两道窥视的目光消失了。

      “杰,不要麻烦别人了。”

      这是我第一次喊和尚先生,喊夏油的名字,我不敢喊全称,因为这些人或许听过夏油的名字,我不敢和真人一样喊姓氏,因为夏油这个姓氏太过罕见,某种程度上来说都可以算是特定称呼,但是名字,杰这个名字是很常见的,就算我喊了也不会有过多的含义。

      只要没有人在外偷窥,只要没有人在外监视,我就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做我不敢想的事情,前提是必须是在家里进行的,在家里怎么闹腾就不会有别人发现。

      这是医生告诉我的,但是为什么医生会发现我在家里的行为呢?他没来过我家,不清楚家里的布局,就算我把房间弄的一团糟我也好好收拾了,为什么他还会那么笃定我的病情呢?

      一股凉意袭过我的后背,到头来,我好像,还是没躲过窥视啊。

      不过我现在想做的事情,被子还是可以遮掩住的吧?

      夏油想做的事情,谎言编织的陷阱已经牢牢地缠住了西装男人想要逃跑的步伐,他想要开门冲出去,却发现门已然上锁。

      “不要这么着急,这里还有上好的肉食,你要不要尝尝?”

      夏油一面说着,拿起一块血淋淋的肉按在男人惊恐的脸上。

      咚咚咚!

      “开门!安倍!你在里面的对吧?快开门啊!”

      “情报有误!情报有误!王后身边有不存在之人!重复一遍!王后身边有不存在之人!啊——”

      咚!咚!咚!

      “安倍?安倍!”

      夏油并没有操纵咒灵,而是利用拳头砸向男人的后脑,第一拳就把男人砸懵了,晕乎乎地身体前倾靠在门上,第二拳第三拳下去,男人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嘴里流出浑浊的液体,接下去的三拳让男人的头颅彻底错位,但这时候男人的呼吸尚在,他一定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吧——

      身体还没有崩溃,所以还要经历痛苦。

      如果是我的话,夏油这样对我的后脑来几拳的话,这个力度,这个速度,这个准度,第一拳我就会昏迷,啊,啊啊,没有痛苦的死亡!真好啊,真羡慕你啊,好羡慕你啊,和尚先生竟然对你这么好,呵呵,呵呵呵呵!真人没有办法让我死亡的话,换个人也可以的吧?

      换个人——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愈发急促,外面的声音变成吼叫。

      不行,我还是接受不了人,而且,再这样下去邻居会投诉我的,到时候又要面对人类,不如让我现在就去死,当务之急是赶紧结束男人的痛苦。

      我披着被子,踩着地上黏腻的血,在厨房留下血脚印,拿着菜刀来到夏油的身后,此时的他正在堵门,以防外面的人破门而入。

      我蹲下来探着面朝地趴着的男人的鼻息,气若游丝,但还是有气的,我举起菜刀,对准他凹陷下去的后脑勺。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你现在应该很痛苦吧,是不是希望快点死掉啊,我理解,我理解你的!那种身负痛苦却无法死掉的感觉,不过真好啊,还好你遇到我了,能和你一样感同身受的人可不多,濒死体验,去医院还要好久吧,做手术还要好久吧,面对这样的痛苦都希望快点死吧?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我要杀掉你,让你的同伴继承你的痛苦吧,晚安。”

      噗。

      手起刀落,男人的身体逐渐软了下去,趁着血液流出来之前,我眼急手快脱下了男人的西装,对着夏油比了比尺寸,虽然身高很合适,但是这个男人他没有肌肉啊。

      “亏我想给你件新衣服,不太合适啊,你的身材太好了。”

      我嘟起嘴来。

      “你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我没有回答,和夏油合力把尸体搬到门的后面,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安倍!喂!安倍!回话啊!喂!”

      “不要喊了,那个男人死掉了。”

      在听到夏油这句话后外面的人终于停止敲门,半晌后才发出低沉的反问声。

      “是你杀的吗?”

      我看了眼夏油,他点点头,帮我打开门,我额头的伤口还在流血,手里的菜刀往下滴的血温度尚存,我把被子递给夏油后向外走去,安倍的同伴见到出来的人是我,身材相对娇小,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他没有继续看我,而是望向门后。

      “不是你,不是你!男人,杀掉安倍的男人在哪儿?”

      他的主观意识,我的客观情况,让他认为我没有能力杀人,我没有夏油那样挥拳的力气,但最后杀死他,判定他还有救,不让他陷入痛苦从而杀死他的人是我。

      我缓缓举起菜刀,用刀尖指向男人,抬起头,看到他近乎于崩溃的神情,我的嘴角多了抹笑容。

      啊,快看啊,这幅场景果然是百看不厌,绝望,恐惧,想要逃跑,用着无聊的理由站在这里,为了令人作呕的理由白白送死,结果还会落得职责所在得到否定,被保护之人抛弃。顺从本性逃跑就可以了,活下来就可以了,人类本就不值得让你付出。

      “为了让他早点解脱,是我杀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杀他!”

      “唔,我看他很痛苦,活着很痛苦,濒死很痛苦,所以我帮他解脱了,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他直直地看着我,根本没有听进去我刚才说的话。如果说同伴的死让他感到愤愤不平,现在则是愤怒,心中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终于有了宣泄的源头。

      “你,你是林泽理?”

      “是。”

      “是你,是你!是你杀死了我的哥哥!我要为哥哥报仇!”

      如果愤怒拥有实体,早就把我烧成焦黑了吧,当然,前提是如果。

      “理,他是二级咒术师,小心点。”

      咒术师?那应该和我没关系吧,虽说已经见到了这么多不符合我认知常识的事情,我记得真人说过,咒术师靠祛除咒灵为生,难怪我身边的咒灵储备粮在面对他们时总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也就是说咒术师是抢我肉食的坏蛋。

      “杰,另一个就交给你了,答应我,别让他们进去。”

      我看夏油有些犹豫,是我说错什么了吗?还是说——

      没等到夏油的回话,二级咒术师已经冲向我,虽然我很想就地解决,但是家里的尸体已经够我处理的了,我可不想给物业的保洁人员添麻烦。

      “站住!”

      我闪避过咒术师的冲撞,往后退了几步,跑向尽头的出口,和想象中一样,夏油将门反锁后往相反方向跑去,他们是冲我来的,不能麻烦夏油,我得赶紧解决面前这个才行。

      可是,怎么解决?

      我如同往常一样翻过楼梯间的窗户,背朝地落在小巷里的垃圾堆里,看到咒术师跟着我跳了下来,滞空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为什么不趁我下坠的时候对我进行攻击呢,被复仇冲昏头脑的人会有这么谨慎的行动吗?或者说比起冲动,他更想杀死我。

      如果真能杀死我的话,那就真是,真是,太棒了啊!

      说时迟那时快,我对准咒术师的脖子,将手里的菜刀扔了出去,他用一种奇异的姿势躲开了我的菜刀,他觉得躺在垃圾上的我已经没有武器,抓住我的菜刀准备给予我最后一击。

      电光火石之间,菜刀如他所愿插入我的左胸,我的刀片停留在他的鬓角。

      我看着他的表情,似乎大仇得报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情绪波动,啊,是不是他觉得我还得和他有场激烈的争斗,他靠绝地反杀才会有这种感觉吗?不过我为什么要这样啊,单方面虐杀不就行了,而且我只是害怕麻烦别人才把他引到垃圾堆的,本来这里就很脏了,不介意变得更脏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不反抗啊!你杀死了哥哥啊,你应该更厉害啊!为什么,哥哥,哥哥他怎么会死在你这种人的手下?”

      我讨厌吵闹的人,我正是害怕喧嚣才会选择远离人群,好烦,觉得我不能杀死你哥的话直接去问他啊,我很乐意送你一程。

      “那次哥哥接到的是搜救任务,为了救你哥哥才会去那里救人,搜救的对象就是你,林泽理!哥哥的遗言就是小心你!林泽理!我通过调查后,发现真的是你,林泽理,你杀死了哥哥。哥哥,哥哥,我杀掉仇人了,你不用再担心了……”

      “这就是杀我的理由?”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哭泣的咒术师声音变得沙哑,但依旧洪亮,他擦掉眼泪,“你杀死了哥哥,还杀死了安倍,你必须死!为他们偿命!”

      我险些翻了个白眼,我根本就没想让你哥来救我,那时候我本来就是想死的,现在也不例外,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救我,实在不行你让我死掉我去问问?

      “能做到的话你尽管试试好了,死亡啊,我也想快点死啊,身负痛苦却无法死掉,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我扶上咒术师握着刀柄的手,快速拔出,我看到咒术师由惊诧到惊恐的表情,那个神情变化,就如同我多年前由惊喜到绝望如出一辙。

      破坏心脏是致命的,但偏偏我的心是由一片虚无的黑色漩涡组成的,尽管我没有坚定的意志,我的心域也在支撑我前行。

      “你……你不是人类,你是怪物!”

      他拔出菜刀,开始疯狂的捅向我的致命部位:

      脖子,连接着头和躯干,重要而脆弱的部位;

      胸口,心脏所在的位置,重要人体器官之一;

      小腹,重要脏器集中地,大量出血导致休克;

      大腿,没什么重要作用,只为了防止我逃跑。

      人们通常会将超乎想象、不符合常识、无法接受比自己厉害的人当作怪物,在他们看来,人是注定普通、平庸的存在,天才要么高高捧起,时机成熟被拽下神坛,有些人通过后天的努力拼搏触及到天才的下限,却会因为一次失败而遭到冷嘲热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是相同的人类种群,也会因为个体的差异性导致内斗,最终走向灭亡。

      人类快点毁灭吧。

      诅咒诞生自人类,却会杀害人类。

      那不是当然的吗?不会从自身寻找原因,将负面情绪强行加在别人身上的人类,不会从悲剧中吸取教训,从而让悲剧不断发生的人类,组成这样的社会体系,拥有如此恶意的人类,诅咒又会好到哪里去?

      诅咒是人心。

      等到咒术师终于捅累了,喘着粗气在一旁歇息时,我吐出一口血沫,估计是我牙齿上沾满血迹还冲他露出笑容的缘故,他的表情看上去相当惊悚。

      我恐惧的对象竟会害怕我,露出这样的神情,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

      畅快淋漓。

      “人无法藉由逃避生活来找到宁静。”

      我终于可以用怪物的姿态,来面对人类了,原来他们也有害怕的事物,他们也会憎恶,也会恐惧,原来不止我一个人会恐惧人类啊。是啊,我怎么没想明白啊,憎恶和恐惧这种情绪,只有面对面,相互之间才会有的恶意啊!

      “就算杀死我,你又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我感受到垃圾堆下贴紧的胸膛。

      “对啊对啊,你能得到什么呢?哦,我说这张脸怎么似曾相识呢,这不是执意阻拦小矮子自杀的小哥嘛!你是他的什么人,哥哥还是弟弟?你不知道啊,小矮子可想死掉了,你这样可没办法杀死她哦!要不要给你做个示范!”

      我看到从我身后伸出一条布满伤疤的胳膊穿过菜刀,伸向咒术师的胸口,却被他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躲开了。

      “哇哦!这是什么术式,好神奇!用来躲避球最棒了!不过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哦,只有我才能对小矮子出手,因为除了我以外没人能体会到伤害小矮子是一件多么好玩的事情!你竟然还说她是怪物,你太过分了!”

      舔舐着我脖子上的血液,犹如小猫趴在恋恋不舍的毯子上?。

      “真人,咱们半斤八两吧。”

      我侧过头来,看到真人那对漂亮的一金一蓝的猫眼睛。

      “你看得到我啦小矮子!喂,你刚刚是不是在无视我?为什么要瞪我,我就是看你坚持不下去了我才出来的耶,刚开始的恶意超级美味的,越往后面越恶心,我这时候再不出来我会吐,真的会吐的哦!小矮子,趁他死之前告诉他你的真实感受!”

      真人从背后分裂出来的无数条胳膊让咒术师避无可避,这些胳膊织成一个笼子,递到我的跟前,有几条胳膊缠绕着他的四肢,有一把刀对准他的脖子,此时的他面色苍白的望向我。

      什么啊,他还是怕死的。

      我缓缓坐了起来,任由脖子顺着伤口歪向一侧,胸口和小腹涌出来的血流,无法站起的双腿,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我啊,遇到不高兴,不开心的事情,只要受伤就可以了。不断的受伤,看到血哗啦啦的从伤口喷出来,没有比这更开心,更兴奋的事情了吧。我的也好,别人的也好,那么壮观的场景总会让人感到兴奋啊!”

      他的脸色由苍白变得铁青,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矮子说得好!你听到了吗,这可是属于我的小矮子,只有我能理解的小矮子,你们根本就不理解她!你可以砍掉一个头,会有两个头长出来!来,倒计时你的死期吧!三、二、一——”

      “幸田!快跑!”

      被称为幸田的二级咒术师听到同伴的呼唤声,空洞的眼神燃出了些许光亮,他想要利用术式躲开菜刀,殊不知真人的手早已抓住他的脚腕。

      「无为转变」

      1.节选自官方小说《夏去秋返·闇中寓言》
      爱,他不明白这个字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据说这个世上也有自爱而生的诅咒,当中更是有强大无比的存在。但真人不懂的是,人与人相爱的这种机制,到底跟猫对毯子恋恋不舍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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