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中華》徐鹭羽

13、隐藏结局

　　【隐藏结局】Hidden ending

　　我朋友燕在是他们燕家幺子，但是曾经听他妈妈说，燕家太婆婆很不喜欢燕在。重男轻女难免会有，但是这男孙失宠倒是有点少见，我一时不明白，就随口问了燕在。
　　燕在这个话唠居然被我问得沉默了半天，我猜想是问到了什么不方便的问题，想说算了，燕在突然给我说了一个故事。

　　故事很长，很无聊，而且和他以及他太婆婆都完全没有关联，根本不知道想表达个什么，听得人犯困，就当我在心里说着赶快结束的时候，燕在突然闭嘴了。
　　我问燕在怎么不说了。
　　燕在说，就到这里，结局不能听。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被好奇心折磨得不行，追问他结局。
　　燕在摇头说我们先来讲另一个故事，关于我太爷爷的。

　　在燕在很小的时候，他太爷爷就特别宠他，总要亲自看他入睡才能安心，还总喜欢讲故事哄燕在入眠。
　　但是太爷爷已近百岁，人早就糊糊涂涂的了，话都说不清楚，连开水壶放在哪里，儿媳妇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了，但他还是知道宠燕在。
　　太爷爷真的太老了，糊涂混沌得厉害，只有爱醒着。

　　这样的太爷爷仍然坚持要哄着燕在睡觉，尽管燕在已经上小学，不再需要人哄。但是面对太爷爷，没有人忍心强行阻止他，也就由得他每日如此，似乎得到满足。太爷爷就这样，含混地说着一些老早就讲过的故事，一遍又一遍……

　　燕在小学一年级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太爷爷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人是更糊涂了，几乎眼睛都睁不开，能记起的故事也剩下那最后一个，然而他始终每晚要在燕在床头说那个故事。这是一个很无聊也没什么重点的冗长的故事，也就是燕在先前和我说的那个故事；太爷爷总是没有说完它，就昏沉地歪着头在轮椅上睡着了。
　　燕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太爷爷已经躺在医院里需要靠着呼吸机了，他已经谁也不认识，只有燕在去看他的时候握着他的手，他才会掀开眼皮，慢慢地开口，从头说那个无聊冗长的故事。

　　太爷爷似乎始终停留在燕在幼年的时代，惦念着哄宝贝小孙儿入睡。

　　太爷爷就这样在弥留之际，反复地重复那个故事，燕在则握着他的手，静静听，每次都如此；然而太爷爷也每次都没能讲完，就陷入半昏迷之中。
　　这样拖着拖着，直到太爷爷真的跨过了百岁大寿。
　　那一天，太爷爷昏沉沉地又开始说那个故事，燕在对于始终听不到的结局实在太好奇，就在太爷爷又要昏睡过去的时候，试着轻轻摇太爷爷，凑在他耳边轻声叫唤，希望太爷爷醒过来继续。谁知道太爷爷真的又半醒了过来，慢吞吞接着说故事。

　　那一次燕在终于听到了故事的结局。
　　一个和故事一样无味的结局。

　　太爷爷也终于终于终于，真的说完了那个说了五年的故事。
　　就仿佛，是一种满足。
　　接着太爷爷在次日凌晨就过世了。

　　所以太婆婆一直觉得是燕在害死了太爷爷。燕在说完这件事之后，沉默了许久，最后他说：如果那天我没有听到这个故事的结局就好了，我愿意听太爷说那个无聊的故事，一直说下去，一直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