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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得过且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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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烛火静静地燃烧着，岑闵离去时甩了一下门，产生的震动在冯枝枝耳边久久回响。
冯枝枝再无半点力气，直挺的腰慢慢塌了下来，就这样跪坐在地上，散落的发丝掩住了她脸上的神色。
她努力地伸长手想要去捡琉璃碎片，一不小心，锋利的碎片边缘划破了她的指尖。
她抬起手，看着不断往下滴血的指尖和掌心发愣，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红蕊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幅场景，她急忙上前把冯枝枝扶了起来。夜里的寒气侵染到冯枝枝的身上，红蕊隔着衣袖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冷意。
她急急地叫人备水，一边先拿着毯子把冯枝枝包裹好，一边又翻找着药箱给冯枝枝包扎，同时转头吩咐小丫鬟们去厨房端些好克化的点心过来。
安排好这一通事情之后，她才把自进门后一直提着的这口气喘了出去。
灯火不明，红蕊看不清冯枝枝脸上的神色，只感到一股浓重的哀伤。她半蹲在罗汉床前，握着冯枝枝没受伤的另一只手想渡给她一些温暖。
冯枝枝看向红蕊，把她脸上担忧心疼的情绪全纳入眼帘，她面无表情嗓音干涩地开口：“红蕊，琉璃簪碎了。”
红蕊看向地上的碎片，轻轻安慰道：“没事的姑娘，我一会儿叫人把它清扫了，大不了咱们再买。”她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来。
这琉璃簪是王爷送过来的，普通人家想买谈何容易。
冯枝枝看向前方，眼神却虚虚的没落在实地，半晌，声音从她口中飘出：“我早该想到的，他本就是这样的人......”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苦涩又冰冷。
“红蕊，我好疼啊......我真的好疼......”冯枝枝压抑着颤抖地说。
红蕊的眼泪也一下子下来了，她哭着抱着冯枝枝的腿，哽咽道：“我给姑娘吹吹，吹吹咱们就不疼了啊......以前在冯府那样的日子都过来了，没道理在这过不下去啊姑娘。”
泪水模糊了冯枝枝的眼，手上的疼痛让她回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
那时她才十二三岁，因在冯府暂住的贵人和她说了句话，她嫡姐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她。
阿娘来护她，反倒和冯枝枝一起被大娘子罚跪了祠堂。
祠堂的夜好冷，她脸上疼身上也疼，阿娘搂着她默默地流眼泪。
供桌上的灯被风吹熄了，冯枝枝忍着痛爬起来，熟门熟路地去拿火折子。
黑暗中阿娘带着泪意的声音轻轻响起：“当年大娘子明明说等她在冯府站住脚了就放我出去，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主仆情分越来越淡，等到你跟着我吃苦受累......”
“是阿娘没有本事，护不住你......可枝枝，当人妾侍就是这样半文不值......宁为贫家妻不为富家妾，你可一定要记清楚了......”
......
冯枝枝闭上眼躺在浴桶里，热烘烘的水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她不自觉地想索取更多的温暖。
她慢慢往下滑，一寸、两寸、三寸，热水逐渐覆盖住了她整个身躯。
“咣当”一声，红蕊手中的铜水舀子掉到了地上，她却顾不上捡，三步并两步地跑到浴桶前，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劲儿，硬是拽着冯枝枝的胳膊把冯枝枝提出水面。
她泪如雨下，“姑娘，你可不能做傻事啊，我和姨娘可都指着你活呢，你要是出事了让我们怎么办......”
冯枝枝睁开眼，恍惚了一下目光才聚到实处，她看向哭得着实不算好看的红蕊，无奈地开口：“我不过是想暖暖身子，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要寻短见了？”
虽然有那么一瞬她是真的想就这么休息下去，但一瞬，也就只是那一瞬。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我、我给姑娘擦出来吧，姑娘身上也不脏，咱们、咱们明天再洗好不好？”红蕊破涕为笑，结结巴巴地说着。
冯枝枝被柔软的布巾包裹着，由红蕊伺候着穿上了被熏得暖暖的寝衣，拒绝了小丫鬟端上来的点心后终于躺到了床上。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不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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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闵怒气冲冲地出了别院，被凉凉的夜风一吹，恢复了几分理智。
他本懒得跟冯枝枝计较，一个见识短浅的庶女能蹦跶出什么花样。但最近她越发不像样，不断试探着他的忍耐程度
桐谷在一旁小心地开口问道：“王爷，咱们回府还是回衙门？”
岑闵虽大权在握，却毫无懈怠懒惰之心，每日除了上朝之外便是在衙门处理各种公务，今日急匆匆回府，衙门那边还有部分无关紧要的奏折堆在那里，等待处理。
“去衙门。”
临近宵禁，街上除了打更人外再无其他身影，桐谷驾着马车飞速的行驶在去往衙门的路上。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阵阵响声，吸引来了在旁边巷子巡逻的护卫队的注意。
一个刚进来的新人想骑马上前拦住，老队员们急忙阻止，口中纷纷道：“你也不看看马车上挂的是谁的家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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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冯枝枝便醒了。
外面静悄悄的，只能偶尔听到远方刮来的风声。
她睡时不觉得，现下感觉饿得五脏六腑都在往内收缩。
本来想忍一忍，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冯枝枝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来桌子上还有昨夜送来的糕点。
她趁着外间微弱的烛火起身，摸到桌子前，拿起块酥蜜糕一点一点地慢慢吃着。
糕点过了夜，不如刚出炉时香软，桌子上的茶水也早已凉透。冯枝枝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品尝到了冷涩的味道。
胃里隐隐有些不适，冯枝枝轻轻地按了一下，眉头微皱，却也不想在这时把红蕊叫醒，便又重新躺到了床上。
翠帱已经撤了下去，冯枝枝看着雪青的帐子顶默默地出神。
这世间的男子多是即使不爱也要霸占着的性子，就像父亲对阿娘和其他不受宠的姨娘那样。
之前是她想左了，以为岑闵会不一样......
红蕊比平常晚了半刻唤冯枝枝起床，想着让她能多睡会儿，养养精神。
所以她在看到冯枝枝睁着眼睛看过来时，心头一跳，下意识道：“姑娘，你怎么......”起这么早。
冯枝枝慢慢坐起来，喃喃细语道：“红蕊，以后咱们就好好地守着这个院子过日子吧。”
就像在冯府那样。
红蕊用力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开口：“好！姑娘的想法就是红蕊的想法，反正红蕊这辈子是跟定您了！”
冯枝枝被红蕊夸张的语气逗笑了，她眼睛微微弯着，觉得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
岑闵不愿放她出去，凭她自己也根本不可能带着阿娘远走高飞，即是如此，她当然要看开些。
左右已经这样了，就得过且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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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天就阴沉沉的，到了午后果真下起了雨。
初时雨势很小，庭院的细砖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印记，不一会儿雨势就大了起来，小股的水流顺着墙角急急地流淌，在地势低洼处汇成小小的水潭。
冯枝枝斜倚在罗汉床上听雨，手在棋盘上随意地摆放着棋子。
红蕊忙着在屋子里收拾箱笼，一场秋雨一场寒，冯枝枝许多单薄的衣服现如今都穿不成了，她要规整规整放进箱子里，待到天暖和时再拿出来。
冯枝枝本不会下棋，学了这两三年也谈不上棋艺精湛，只是偶尔打发时间罢了。故她很快就感到了乏味，信手一推，将摆好的棋局混成一团。
“红蕊，你让人把案几上的东西收收，再帮我拿些纸笔过来。”
红蕊停下手上的动作，到外间去吩咐。
几个小丫鬟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案几，红蕊在旁边磨墨，冯枝枝提起笔给冯远嶂回信。
三妹妹被退了回去，想来冯府上下定然很是慌张。
她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也不能让他们觉得她任他们拿捏。
冯枝枝很快写好，稍微晾了晾后递给红蕊，让她封好后找人送到冯府。
红蕊点了点头，拿着信正要走，冯枝枝忽叫住了她。
“且慢，让我再想想。”
虽说上次托岑闵的福，冯府上下不敢再对阿娘如何，只当没这个人。但万一冯远嶂看了信后恼羞成怒，不管不顾地将气撒到阿娘身上就不好了。
她得想个办法让冯远嶂不敢迁怒阿娘。
冯枝枝蹙了蹙眉头，盯着眼前的纸笔暗暗思索着。
少顷，她提笔写下另一封信，递给红蕊后说道：“让人把这封信给阿娘，顺便把前些日子新做的那件石青缂丝团花氅衣给带过去，就说是天气渐寒，王爷赏给阿娘的，之前忘了送过来。”
反正冯家人不可能跟岑闵求证。
真正看开后，冯枝枝发现之前的很多烦恼都是自己困住了自己。
红蕊接过信，又去拿了氅衣，要出门时又回过头有些迟疑道：“姑娘，要不我去送吧，这样也能帮姨娘跟您带回来几句贴心话。”
冯枝枝摇了摇头，“不用，让别院的人去，你去他们不一定信。”
红蕊想了想，回道：“也是。”又一转念，“姑娘，别院的人知道你被禁足了，要是在冯家人面前说漏嘴怎么办？”
冯枝枝笑了一下，“别院的下人都是老永威侯府的家生子，敢往外传王爷的家事，苏嬷嬷也不是吃素的。”
“你看我在这别院也三年多了，外面不还是只知道我是冯家的庶女，其他的半点消息也无。”
红蕊匆匆离去，冯枝枝望着窗外眼神放空。
引虎拒狼非长久之事，她也要好好想想之后路该怎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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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越来越大，政事堂院子里的低洼处渐渐聚起了小水潭。
屋子里，岑闵正皱着眉头翻看着一些过去的卷宗。
桐谷从外面回来，拍打了一下身上带进来的些微水珠，语气恭敬地说：“王爷，冯远嶂的事下面的人都办好了，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他们从冯府回来时，刚好碰见别院的人过去，好像是去送什么东西。”
岑闵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放下手中的卷宗看向桐谷，冷着脸漠然开口道：“以后别院的事不用报给我，等长公主进门后直接交给她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