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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复明 ...

  •   若是不提钟黎的眼睛倒还好,一提竟像是要把当年的事情揭到明面上一般,钟夫人当年也是有参与的,此时最先心虚起来,指着姜晚眉道:“你不要仗着自己公主身份就能在侯府里作威作福,当年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哦?”姜晚眉抬眼看过去,轻笑:“那婆母不若说说,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好端端地钟黎就会坠了马?”

      姜晚眉也是关心则乱,这话显然说得有些情急,竟惹得钟夫人伸手要去拉扯她。
      “当年的事谁知真相,总归钟黎他如今眼盲,难能承袭侯爵之位。”

      一片混乱中,钟夫人的指甲险些划到姜晚眉的面颊,最后却堪堪停在半空中,指尖离姜晚眉的面颊只剩半寸距离。

      所有人都在这样的混乱中诧异了一瞬,顺着钟夫人的手腕看过去,只见拦住她的人正是钟黎。

      那条蒙眼的白绢自姜晚眉替他摘下以后就没再戴上,此时那双凤眼映着厅中的灯火,竟平白生出一种锐利逼人的态势。

      姜晚眉心里却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这是什么时候能看见的?

      钟夫人、钟元乃至姜泊珵尽数愣住,直到钟黎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缓缓开口:“诸位也都看到了,我这双眼睛还能看见,袭爵之事也便不劳诸位费心了。”

      他松开钟夫人的手腕,又把姜晚眉拉到自己身边,对着姜泊珵微微一欠身,“天色晚了,圣意如何,明日再说吧。”

      一片愕然中,钟黎拉着姜晚眉出了花厅,走出一段路之后才隐约听到花厅里传来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

      不知那摔茶盏的人是谁,总之花厅里的人都气得不轻。

      回饮水轩的路姜晚眉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却从没有一次走得像今天这样心不在焉,竟不是她拉着钟黎,反倒成了钟黎一路拉着她。

      一直到回了饮水轩关上门,姜晚眉才回过神儿来。

      钟黎就站在她面前,一身丧服,气度却如从前一般冷静出尘,那双凤眼映着烛火昏黄的光晕,流淌出一片清明。
      那是一双清正平和的眼睛!

      他温和看过来,又柔声问:“是不是吓到了。”

      吓到倒是不至于,只是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姜晚眉不得已站在门边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问出了她进屋以来的第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能看见的?”

      这次轮到钟黎有些心虚,他别过眼睛不去看姜晚眉,抿了抿唇才答:“……约有一个月了。”

      “一个月?”姜晚眉的音量陡然抬高了一倍,又提防着他们的话不能倍屋外的有心人听见,这才拉着钟黎到内室坐下。
      却还是不依不饶地问:“你一个月前就能看见了?你瞒了我一个月?”

      这话钟黎接不了,只能在默认的情况下解释:“看得并不是很清楚,至今都模糊着,我不是有意瞒着你,本想等再好一些的时候。”

      姜晚眉扯着嘴角笑了两下,压根没信这话。

      看得不清楚能准确无误地钳住钟夫人的手腕?能一路拉着自己回饮水轩?

      姜晚眉忽然就不合时宜地想起过去的许多画面,她换衣裳的时候钟黎要退出去,梳妆的时候钟黎不敢凑到近前来,就连睡前姜晚眉让他将那条绢布摘了他也不肯……

      姜晚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换衣服的时候,你都看见了?”

      钟黎的脸上还浸着一股虚浮的病态,闻言终是带上了些许笑意,在钟兆盛过世之后第一次弯了弯唇角,告饶一般:“我不是都特意躲出去了么。”

      姜晚眉的脸蓦地红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姜晚眉或许会抓着这个话题不放,但今日毕竟是钟兆盛新丧,她是顾全大局的女子,当下也只是叹了口气,说:“侯府之中人心不古,有的是人虎视眈眈,你先前有顾虑也是应该的。”

      ……钟黎:其实也不是因为这个。

      他生怕姜晚眉会误会,又连忙说:“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

      “便是有也无妨,我又不会怪你。”姜晚眉笑:“恢复到哪一步了,你坐着,我替你看一看?”

      钟黎依言坐在那里没有动,但肉眼可见地不高兴了,姜晚眉看得出来,但实在想不明白他又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他瞒了自己一个月,她不是也没怪他吗?

      大约还是因为钟兆盛吧?

      姜晚眉这么想着,心里竟然又添了几分心疼,小心翼翼地替钟黎诊治了眼睛。

      只见那双凤眼的确比之前添了神采,穴位入针的时候也不再有从前那种疼痛难忍的感觉,只是仍然看不太清楚,可见钟黎没有骗她。

      姜晚眉长长地松了口气,大有一种欣慰的感觉,道:“虽还没有痊愈,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你现如今看不清楚是因为盲了太多年,眼睛需要一点一点适应,至多再有半个月,便能够恢复如初。”

      有句话叫“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些话钟黎其实是有预料的,所以也并没有多么喜形于色,仍旧闷闷地坐在那里。

      直到姜晚眉伸手摸上了他的额头,“怎么烧得这么厉害了?”

      是了,钟黎还病着,今夜本就不应该去守灵,更不要提还被姜泊珵带来的一道圣旨牵扯了那么多心神。

      钟黎原本想说没事,但一起身却险些摔到地上,这下子姜晚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再回灵堂跪着了。

      姜晚眉几乎是用哄的:“如今侯府上下有那么多事情等着料理,不说你母亲和兄长虎视眈眈,就算是料理好府中的事情,朝堂之上你也要插手。”
      “听大夫的,先养病。”

      姜晚眉自恃将话说得十分轻松,到最后连“大夫”这样的自称都搬出来用了,钟黎却还是不领情,侧首看着姜晚眉,说:“今夜算是把太子彻底得罪了。”

      “你管他做什么。”姜晚眉提起姜泊珵就来气,“他是东宫太子,上面有皇帝坐镇呢。”

      钟黎听得出来姜晚眉话里的小女儿气,心下只觉得好笑,面上却半点都不显露,只是说:“玉屑还在别院?”

      “在呢。”

      “让她过两日就带着稚秋过来,有些账,我与他也该算算了。”

      姜晚眉道好,她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闺阁妇人,自然十分清楚钟黎此举想要干什么,只是她不想让钟黎在这种关头上劳心劳神。

      “这些事都听你的,但眼下要听我的,先养病,行吗?”

      钟黎便垂下眼睛笑了笑,他烧了一晚上,眼下是真的烧糊涂了,“好,听夫人的。”

      姜晚眉还没从这句话里回过神儿来,钟黎就已经听话地在床上合衣躺下,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

      人说病来如山倒,这并不是假话,钟黎这一躺下就是三天没能睁眼。

      期间钟夫人派人来问询过,钟元也亲自来探望过,都被姜晚眉一一回绝了。

      姜晚眉不让别人插手,一应的诊脉煎药都是亲力亲为,药方换了几副,钟黎的病才渐渐有了起色。

      他的身体亏损得厉害,一时半会儿清醒不过来,只是在姜晚眉替他擦脸的时候会嘟囔一句什么,姜晚眉听了几次都没听出来。

      她看着虚弱至极,脸色像是薄纸一样透明的男人,心里也止不住地泛上来一层心疼。

      如今钟兆盛亡故,偌大一座润安侯府明争暗斗,上京城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暗潮汹涌。

      钟黎这病来得巧,就像是老天爷要让他在风起云涌之前躲几天清闲一样。

      但姜晚眉还是轻声唤了唤他:“钟黎,早点好起来吧。”

      像他们这样的人,天生就不该有多少清闲的时候。

      许是姜晚眉医术高明,许是钟黎的病的确到了好的时候,又许是姜晚眉的那句话起了作用,这天晚上姜晚眉昏昏沉沉睡下之后,钟黎竟真的醒了过来。

      那双凤眸缓缓张开,因为接连发烧的缘故,眼皮上竟多了一层深深的褶,比往日清冷的面容更多了一丝缱绻。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然后缓缓侧首看向身侧正沉沉睡着的小公主。

      许是这几天照顾钟黎太过疲惫,姜晚眉睡前将发髻全拆了,墨发随意地散在肩头,额前的发丝随着主人的呼吸而微微颤动。

      她的睡态称不上有多好,既没有白日里的沉稳,也看不出自始至终的那份通透。浓密的睫毛盖住眼睑,水红色的唇微微张着,映着未燃尽的蜡烛还能看到洁白的贝齿。
      这样的睡颜应当是独一无二的,当然,钟黎也并没有见过别的女子睡着了是什么样子。

      钟黎凝视着姜晚眉看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以把眼前的画面看得很清楚了,他的眼睛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转头看向屋里的桌椅陈设,清楚到可以看到帷幔上的流苏正一晃一晃。

      钟黎便又把目光挪回来,依旧落在姜晚眉身上,熟悉的眉眼映入眼帘,良久,他才轻轻说出了一句藏掖着多时的话:

      “世人都说我们是天赐的良缘。”

      “眉儿。”

      “你可知这是我们相隔十年的重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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