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配奶茶（ABO）》喜乐长安cmy

6、第 6 章

　　林佑再见到那个抓着他衣服求救的小患者时，他已经成了母亲怀里的一张黑白照片。
　　科里的小护士提前在电梯口等着，见到林佑急忙把他往外推：“林医生，之前那个需要做人工腺体的孩子没了，家属跑到科里找你没找到就又去门诊那边蹲你去了！我们刚打电话叫了安保人员，主任让你快点回家，过两天事情完了再来。快走啊！”
　　林佑从另一部电梯下楼，直接去了腺体科门诊。
　　他快到易感期了，虽然知道这时候不该去处理这么容易引起情绪波动的事，但他还是想见见那家人。
　　毕竟孩子曾经把所有活下去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总该去告个别。
　　那位父亲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母亲虽然捧着照片，却只是低着头沉默着，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号啕大哭，散乱的头发半遮着她的脸，看不清表情。
　　直到看见林佑出现，孩子的父亲突然站起来大喊：“你们快看！就是这个人害死我儿子！就是他害死我儿子！”
　　门诊这边是主任专门派来的两个男护士，一个拦着家属一个拉着林佑把他往外拽。原本就在围观的人群自动后退，让出一个足够让家属闹事的地方，保持着又能看热闹又能保护自己不被误伤的安全距离。
　　林佑按着护士的肩膀把他推到一边，冷着声音问：“你们给他做手术了吗？”
　　孩子父亲情绪明显激动起来：“是你嫌我们家里穷，让我们去要饭凑钱，不然就不给我儿子做手术的！”
　　护着林佑的小护士是个个头不高的实习生，见对方有些失控，急忙紧紧抱着林佑的脖子不让他上前，听着平白无故的污蔑，年轻的Beta争辩道：“林老师说的明明是让你们去民间慈善机构寻求帮助，他什么时候嫌你们穷就不治病了！”
　　孩子父亲指着林佑看向围观的人群：“你们听听！这不就是让我们去要饭吗！一个手术五万块钱，黑心医院见死不救！”
　　有人小声说：“这种事不是该医院出面给减免费用吗，求助民间慈善机构什么意思，不就是骂人吗？”
　　旁边人点头：“对啊，这也太黑了。”
　　“说白了还是医院不想承担费用嘛。”
　　“不治就不治，不至于这么说别人吧。”
　　人群开始对着林佑指指点点，小护士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走向，眼睛都红了：“林老师，我……”
　　林佑没时间安抚他，往前迈了两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我问你，你们给他做手术了吗？”
　　迫于他的身高，孩子父亲有些想往后退，但还是强挣扎瞪着眼睛：“我们被你赶走了怎么做手术？我孩子死了！你害死的！！”
　　年长一些的Beta护士拦在他们两个中间：“请到医务科走正规程序，这些事自然有人会听你说，不要扰乱正常秩序。”
　　他挤进两人中间时不小心碰到了孩子父亲，男人立马喊起来：“你们快看，医生打人了！他们害死我儿子还打我！”
　　林佑只觉得全身血液翻涌，滚烫着涌向后颈的腺体，仿生皮下灼热得发痛。他有些头晕，但这是Beta伪装剂带来的副作用，信息素和伪装剂不停冲撞，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好。
　　这时候，一直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孩子母亲突然站了起来：“够了！”
　　她是冲着自己丈夫喊的。
　　身材瘦弱的Omega抬起头，和男人不一样，她仿佛在短短时间里苍老了十岁，眼睛红肿着，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
　　她朝着丈夫歇斯底里地喊：“林医生帮儿子申请来的救命钱，都被你拿去花了！”
　　孩子父亲面对林佑时的忌惮完全消失，直接抓着妻子的头发打了一拳：“你个疯女人，胡说八道什么！”
　　林佑的视野和听力都有些模糊，但也眼睁睁看见他在打自己的妻子。
　　一个会把孩子救命钱花掉的父亲，一个会用自己孩子的死拿出来敲诈的父亲，一个当众辱骂自己妻子的丈夫，一个会打自己Omega的Alpha。
　　他并没有太为这位母亲难过。
　　钱是他拜托慈善机构悄悄交到孩子母亲手里的，连带着还有手术协议。
　　他们遇到过不少这种家庭，只要这位母亲签字，慈善机构就能让孩子得到救治。
　　她是受害者，也是杀人现场的旁观者。
　　那个因为腺体萎缩而一直没有第二性别的男孩子，瞪着眼睛向他求救的时候，眼里有光。
　　那双眼睛和记忆里的另一双眼睛重合，分开，再重合，最后成了围绕在他身边的无数个声音。
　　“救我，求你。”
　　“小佑，救救我。”
　　“医生，他们不会付钱的！”
　　“小佑，我们去求求爸爸好不好？”
　　“我想活着！”
　　“小佑，我想活着。”
　　……
　　芒果的香甜味道突然爆发，人群中所有的Alpha都面色苍白地捂住了后颈，Omega则双腿发软，直接摔在地上。
　　Beta伪装剂失效了，还导致了易感期提前到来。
　　林佑努力控制着信息素，推开所有人把自己关进了诊室里。
　　之前的Beta伪装剂因为他长期滥用已经完全失效，他最近试用了郑老爷子新研究的那一种，效果比其他参与临床试验的人都要稳定，老爷子又根据他的信息素水平给他调整了一些成分。
　　这款量身定做的伪装剂不应该抵不过易感期的信息素冲撞，但他一时想不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Beta护士们及时开窗通风，又喷洒了足够的阻隔剂，被高等级信息素折磨的Alpha和Omega们才终于得救。
　　那位父亲的第一反应是继续打自己的妻子，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大家却没心思再理他们，先是几个一小群议论纷纷，然后突然有人大喊一声：“腺体科的Beta医生是Alpha伪装的！”
　　“骗子！”
　　“黑心医院！！”
　　“骗子！垃圾！”
　　“趁机占Omega便宜！”
　　“Omega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赔偿！”
　　“他还攻击了我们！”
　　“骗子！赔钱！”
　　“垃圾医院！”
　　腺体科的几间诊室是一间大会议室改造的，刚刚那位年长些的男护士从与另一间诊室相连的通道里过来帮林佑打了抑制剂，信息素稳定后催他赶紧回家。
　　林佑垂着眼睛：“我的问题，我去道歉。”
　　护士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林，你肯定有责任，但是你只需要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部分。主任已经过来了，特意吩咐我赶紧让你走，剩下的放心交给我们处理，你身体状况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林佑眼眶有些热：“谢谢。”
　　护士帮他脱白大褂：“你这个身高太惹眼了，我拿了实习小孩儿的衣服过来，你凑合换上，别被截住了。”
　　有主任主持大局，安保人员也很快赶到，郑潜开车，他躺在后座上，从外面完全看不见。
　　车子缓缓驶出医院后门，郑潜看了看后视镜：“你还行吗兄弟？”
　　林佑瞪他：“你才不行。”
　　郑潜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德性：“你看，幸亏哥哥买个越野，车小了你还躺不下呢。”
　　林佑知道郑潜是在安慰他，就有来有回地跟着打岔。
　　临走前郑潜降下车窗，脸上难得露出正经的表情：“伪装剂失效肯定有问题，这事我来查。”
　　林佑点头说好。

　　抑制剂的镇静作用让林佑有些疲惫，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一觉睡到被肠胃抗议醒。
　　虽然能稳定信息素和控制烦躁的心情，抑制剂却没办法影响Alpha易感期无限扩大的食量。
　　林佑拿起手机，各路消息扑面而来。他先点好外卖，才从一排小红点里找到郑潜的消息。
　　是一段模糊的视频，看得出是用手机拍的监控摄像头录像画面。实习小护士抱着他的脖子，手在他后颈抹了一把。
　　郑潜留言说，大概是会诱导发情的药物，加上他本来就快到易感期，所以才会信息素失控。
　　他拨出郑潜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食堂喧闹的声音和郑潜吧唧嘴的声音:“醒了？”
　　林佑没心情跟他寒暄，开门见山道:“怎么这么快就查到了？”
　　郑潜:“因为对方想让我们查到。”
　　林佑心里一紧:“我亲爹？”
　　郑潜:“你知道吗，这个称呼就特别像你还有个后爹。”
　　林佑紧紧皱着眉头，声音也绷得很沉:“我没跟你开玩笑。他们没找到我妈住哪吧？”
　　郑潜嗯了一声:“暂时还没有，我已经让人去保护着了。但是这件事得赶紧解决，你亲爹目标非常明确，这么件小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我们再怎么保护也没法让楚阿姨不看手机对吧？”
　　林佑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林佑用力把自己砸在床垫上，咕噜咕噜响的肠胃让他睡意全无，从没觉得等外卖的时间有这么漫长，只好借着这份清醒认真思考眼下局势。
　　他亲爹肯定是知道了他是个高等级Alpha，才会让人给他下药。下药的人这么容易找到，而且非要赶在今天这种围观群众众多时候，还在网上运作舆论，意思也很明确——赶紧自己过来承认错误，只要我想，不但能让你丢了饭碗，而且还能让你妈妈也知道你伪装Beta的事。
　　大概是一手培养的继承人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又拉不下脸来和小辈说软话，逼得挺大一个董事长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方式威胁儿子回去继承家业。
　　好在妈妈住在一家环境很好的老年公寓，平时活动丰富不怎么上网，而且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把这个没有明确指向的时事热点联系到自己儿子身上。
　　但他并不想对自己亲爹服软。
　　眼前又浮现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被他强行按回了记忆深处。
　　现在不是难过委屈的时候，重要的是该怎么办。
　　但易感期是Alpha难得脆弱的时期，加上肚子饿，他一时觉得人生好难，活着好没意思。
　　这副丧气满满的架势让外卖小哥都忍不住安慰道:“暴饮暴食还是伤身体，多出去晒晒太阳吧，都会好起来的。”
　　如果不是对方后脚就被从医院里扒到他家住址并且顺利摸进小区的热心市民给收买，让那群人成功在楼门口蹲到了下楼扔垃圾的他，林佑还是挺感激的。
　　现在，他穿着家居服裹着件运动外套坐在车里，不但庆幸自己拿的外套里正好有车钥匙，还庆幸自己不穿拖鞋出门的好习惯。不然这会儿不止要被一群拿着十八般武器的热心市民追，还要因为穿拖鞋开车被警察叔叔追。
　　现在他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该去哪里。
　　妈妈那边是绝对不能去的，自己家门口肯定有人蹲守，医院也去不了。
　　他在路边停车，身后没有那群热心市民的影子。
　　他们费心费力扒到住址，却只跟着车跑到小区门口，明显是被他亲爹安排的人给拦住了。
　　但这一路上他并没感觉到有人跟着他。
　　老头骨子里带着传统的Alpha特有的傲气，肯定是觉得他一介平民翻不出多大水花，并不需要专门派人跟着，甚至可能觉得自己让人拦着那群热心市民，儿子应该无比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主动跑回去寻求庇佑。
　　刚想给郑潜打电话问问他家有没有空房子可以收留他，屏幕上就跳出了一个名字。
　　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