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由衷》房明津

26、肠深

　　梁钧最近不常过来了。
　　他擅于拿捏尺度，即使是疏远，初始也让人察觉不到什么，只是再小心翼翼，只要是个有着正常六感五识的人，也总有察觉到的一天。
　　慢慢最近偷偷溜出去几次，似乎认识了一些同伴，心思逐渐活泛起来，每天吃完饭就瞅着门跃跃欲试，见门关得严实又把目光落在窗户上，常安看到二话不说把窗户也关了。
　　回过头就看到慢慢满脸阴郁，他就跟它解释任何时候都不能翻窗户，这个楼层高度万一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只是手语与猫语差距太大，慢慢看不懂，挥起爪子将玩具掀翻了一个。
　　邻居家的小孩还是经常一个人上学放学，常安见过他几次，给他送过几次饭，这孩子就把他当成了知心叔叔，常安晚上一回来，只要他妈不在家，就能听着开门声自动出现等投喂，进了门就先撸猫，然后坐在沙发上惆怅地道：“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
　　常安大概了解了他的情况，他妈妈一个人带着他，在公立医院上班，太多时候顾不上他，不过这孩子也坚韧，这么大点儿就掌握了自力更生的技能，与常安熟悉后更是时常流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神情，比如现在。
　　常安觉得这时候自己要安慰一下对方，结果刚准备有所动作就被打断了，因为小孩惆怅表情一收，干脆利落地道：“叔叔，来个辣子鸡丁。”
　　他喜欢吃辣的，不过妈妈总是管着他，怕吃多了肠胃不好，原以为常安不会管，没想到常安听到后看了他一眼，表示宫保鸡丁比较合适。
　　小孩扁了扁嘴，很快就选择了屈服，毕竟不用吃外卖已经很好了。
　　工作日早上常安都去公司去得很早，他驾照还没拿下来，说好的给梁钧开车现在也还没落实，不过每个月依旧拿着梁钧给发的工资，他觉得钱没有白拿人家的道理，于是公司里的杂活他能做的都去做。
　　刚在前台小姑娘的指挥下搬完桶装水，就见到梁钧从办公室走出来，不过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常安这边，直到前台小姑娘大声打了个招呼，梁钧才转过头。
　　常安连忙也比划着向老板打招呼，梁钧笑了一下，很轻，稍纵即逝。
　　他似乎忙得厉害，埋首桌案连形容都变得瘦削了些许，被偶然间过来镇山的纪叔给看见，心疼得快要留下老泪，不停念叨着自己对不起梁钧外公，梁钧脸黑了一下：“纪叔，别这么说，不吉利...我外公还在呢...”
　　纪叔掏出手绢抹了抹眼睛：“你也知道你外公还在！这下我在他面前不更理亏了么？”
　　梁钧苦笑道：“理亏什么呀，我最近在减肥，您没发觉我轮廓更清晰英俊了吗？”说完故意抬起下巴展示了一番。
　　纪叔听得一愣，继而又觉得不对劲起来，他瞅着梁钧眼底下淡淡的青黑，撇了撇嘴：“你以前不挺好的？我跟你说，梁晟那样的不是主流审美，叔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时候眼光差过？听我的，胖回来！”
　　怎么又绕到梁晟那了？就那娘唧唧的长相，白给他他也不要...梁钧心里一阵吐槽，白眼自然而然地翻出。
　　为了不让纪叔继续纠结在这种事情上，梁钧很快使上了手段——拿出公司最近比较棘手的项目摆足了姿态开始请教对方，老人家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说到自己拿手的东西那叫一个侃侃而谈，越讲越精神。
　　讲完后两人都比较满足，梁钧正准备送上一番恭维，却见纪叔呷了一口茶，张口说道：“该扯的都扯完了，下面说说正事吧。”
　　“正事？”梁钧没反应过来，思索了一番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您今天不是过来散心的吗？”
　　纪叔见他一脸迷惑，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散心我去森林公园，来你这干嘛？公园里唱歌的跳舞的老太...咳，我是说，我刚进来时见到一个人，你猜猜是谁？”
　　梁钧脸色变幻，一会儿差点以为自己要听到什么秘辛，一会儿又满头雾水，不过纪叔的年纪和地位跟他外公差不了多少，问题再无厘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猜：“刘助理？”
　　纪叔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示意再猜。
　　梁钧咬了咬牙，猛然间恍然大悟道：“楚总！她老人家也来了？”
　　楚总是一位上了年纪却依旧风韵犹存的女强人。
　　纪叔“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动作麻利得仿佛重回十八岁，他涨红了脸吼道：“你这是诽谤！”
　　外面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朝梁钧办公室望去。
　　梁钧连忙安抚老爷子，所幸纪叔反应过来后自己也觉得过了，不好意思地重新坐下：“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我还不想被姓楚的当面怼，她那嘴...哼！”他面色不善，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须臾叹了口气道：“你也别猜下去了，我见到的人是常安。”
　　梁钧眨了眨眼睛，笑道：“是么？您记性还挺好的。”
　　纪叔没看出他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只是仍旧道：“别顾左言他，小钧，你怎么想的可以跟纪叔谈谈吗？他...他不是不能说话吗？”
　　梁钧轻笑一声：“不能说话又不是什么大事，当个司机还是可以的。”
　　“你让他当你的司机？”
　　梁钧点着头，摊开手道：“是呀，我跟他有些交情，想提他一把，大龄青年了，不能老干废品的活儿，什么时候才能买车买房娶上媳妇儿啊，慢慢来吧，我带带他。”
　　纪叔盯着他问：“真是这样？”
　　梁钧哎呀了一声，笑道：“我还得发个誓吗？您就喜欢乱想。”
　　纪叔知道这种事是需要点到即止的，梁钧向来吃软不吃硬，再问下去就不好了。
　　他思索了一下，认可道：“这样也好，我看那孩子模样倒是长得挺俊，以后攒点身家，就算有点毛病成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梁钧道：“我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