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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还等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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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于逍的那顿晚饭又过了两个月,陶思桦一直起早贪黑,在剧院勤奋工作。他和祝庭安的关系好像缓和了一些,起码自己没有单方面闹脾气了。
祝庭安工作越来越忙,能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变少了。但祝庭安仍然对他很好,力所能及地照料他的生活,贴心、安全。好得令陶思桦不安。
陶思桦攒了一箩筐的话想和他说。
比如他很喜欢那只海姆斯玩偶,比如那一罐发光海贝被他从书柜转移到了鞋柜上,这样晚上回家开门就会有光线。
又比如他现在踏实很多,没有很冒进、连总导演都夸他进步很大。
秦居安还邀请他去朝闻城参加一档崭新的音乐剧综艺。秦居安现在混得不错,离开海神星后又重新回到了主流视野中,许多大方的投资方都看好他。
陶思桦以前总感觉自己的前途混乱不堪,最近忽然想通了,想要安定。他流浪太久了,身心俱疲,想要停一停脚步。
在许多夜晚,他都觉得就算一辈子窝在莎士比耶城的小房间里也很好。
剧团的工资过一阵会涨、还会给他买保险福利,除此以外还有逐步上涨的人气和零散的线上收益。祝庭安不用养他,他没那么贪心的。
剧院今天发工资了。
陶思桦细细盘算着账户上的资金——剧院之外的收益基本都打给了妈妈,医疗费用虽然比之前低但也少不了护理费和营养费。
前两个月也没动过工资,加上今天发的,是一笔不错的数目。
下班之后,陶思桦乘坐一个半小时的公共交通去了市郊最有名的手工街。他提前做了一个月的攻略才找到了一家很特别的店。
店主是年纪很大的手工艺人,玻璃柜摆满了各路石头。它们都是宇宙尘埃,或是遥远星球的特殊矿物,彼此之间没有重复的颜色图案,美得独一无二。
陶思桦将准备好的图纸递过去,才在托盘中挑挑拣拣,选了足量的碎石黑晶矿。
“项链?”店主扫了一眼。
陶思桦认真点头,又补充道:“我还想加一点别的……我加钱。”
回到祝庭安家已经是半夜了。陶思桦蹑手蹑脚地脱掉鞋,从玄关走到客厅。再转头,祝庭安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玻璃罐放在茶几上,属于海神星的淡淡金光温柔地抚过祝庭安的脸庞。他看起来格外疲惫,连做梦都皱眉。
陶思桦光脚坐在地上,十指一张,对着祝庭安垂下的手腕虚虚比划。心里记了个数,手又往上靠近脖子。
稍微活动手指,再小心翼翼地贴上去——哎!
手腕被狠狠一拽,陶思桦的下巴磕在祝庭安的胸口。醒来的人眼眸清明,骤起的杀意忽然消失。
“几点了?”
陶思桦顺势歪着脑袋不肯起,撒了个小谎:“一点半。今天加班了。”
祝庭安的手指戳了戳陶思桦的脑袋,一动不动地压在那儿,然后插进他的头发,缓慢揉动。
陶思桦眨了一下眼睛,得寸进尺地蹭蹭下巴。悄悄看向祝庭安,也看向他眼底读不懂的沉默。
被揉舒服了,便不愿再想抓住任何直觉上的线索,虚虚放过。陶思桦把积攒了一段时间的碎话都一一讲完,最后还提到了秦居安的邀约。
“朝闻城也太远了,懒得走,”陶思桦打了个呵欠,“饭也吃不惯。”
“去吧。”
陶思桦蓦地睁大眼睛,听祝庭安说:“朝闻城有很好的机会,有很多你会喜欢的东西。下周稀释剂打完,年底才是最后一针。时间上来得及,你应该去试试。”
他沉默几秒:“……我去了还能回来吗?”
你还会要我吗,还会等我吗。
不等听到答案,他的下巴狠狠砸过祝庭安的手背,撞出闷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间。
他把自己埋进海姆斯玩偶,感觉心脏里某一个支点正在缓慢破裂。或许早就是这样了。
是他装作看不见,装作一切都还好。
……
一周后,陶思桦取到了定做的项链。细碎的星星泛着碎光,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黑色星尘被装进精美的盒子里,扎上绸缎,变成一份沉重的心意。
经过几十个世纪,人类肤浅无用的爱好依然没有改变。可除此之外,陶思桦什么也给不出来。
他揣着礼物去了军部。今早祝庭安邀请他的,说是同事有一些关于Digital Angel公司的细节想问。
伽马实验室的案子竟然尚未结案——陶思桦不知道进展到哪一步,也不知道牵连到什么人,但一想到能参观祝庭安工作的地方就很高兴。好像他在祝庭安的工作里也占据了一部分。
在军部办公区门口登记后,得知祝庭安还在开会。一位书记官带他进入楼内电梯,一路到三十五层。
来来往往的人在玻璃大楼中互相打招呼,他们穿着得体,礼貌客气,谈笑温和疏离,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
书记官向陶思桦介绍办公大楼的建筑历史,没有一丝灰尘的镜面映出陶思桦宽松的卫衣、灰黑的球鞋,栗色的头发几乎遮住眉毛。
“……整体建筑采用了自然通风设计,是两个世纪前来自旧星的知名建筑大师的手笔。在70年代的战争之后,萧时越部长主张在罗马柱刻下军部准则,翻译成二十种通用语。”
书记官切换了语言,沉醉于演讲,两分钟后才对上陶思桦茫然失焦的眼神。
“噢,抱歉。你是大学生吗,能听懂三种语言已经很不错了。”
“……我不是。”陶思桦笑了一下,看见罗马柱上的文字:人类和平是最高秩序。
书记官顿了顿:“没事,慢慢学嘛。”
从电梯到三十五层的休息区,打量和观察的眼神总是收获不少。陶思桦工作时习惯站在灯光下,但在这里却不同。
他好像打扰到了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的好奇和探究都极其冷静的,无意之中泄露出一丝高高在上。
这是祝庭安的世界。
书记官将陶思桦带到了做笔录的地方,告诉他祝庭安还在会议中,稍后会来接他。
负责询问陶思桦的人推门进来,身着军部制服,看上去和祝庭安年纪差不多年轻。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扫过室内,透着一股令人警觉的气息。
“你就是那个……陶思桦?”男人懒散地往椅子上一坐,没什么正形,“你很有名。给祝庭安那家伙当搭档什么感受?”
陶思桦不答反问:“你是他的同事?”
“两年前我们同一批进军部。忘了说,武装战略部,萧淮砚。”属于上尉的肩章装饰在笔挺的黑色制服上。
陶思桦直觉仍然警惕,对他的措辞十分不喜欢,好像天然拉近了他和祝庭安的关系。对方对他的敌意表示出全然的无视,眼神充满好奇和同情:“真看不出来祝庭安是这样的人。他原来在天问学院的时候就喜欢交往刚成年的小孩儿吗?”
“……天问学院?”
“对,说起来是旧星最好的学校,也就比帝国学院差一点。他是军事所战术规划毕业的,看脸招人,实操经验不足,”笔尖顿在纸上,萧淮砚挑眉,“你居然不知道?”
陶思桦冷冷地抬头,发誓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他当然知道!就、就是祝庭安不怎么提,他一时也不记得而已。
陶思桦心里忍不住冒酸泡,别人专挑的地方还真是他的痛处,好像一遍一遍地提醒着,他对祝庭安的了解全都限于实验室狭小的房间。
好在这个萧上尉没有再继续刺激他,话锋一转开始问正经的。陶思桦想到这是在帮祝庭安的工作,暗自忍了,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问到伽马实验室那一部分时,陶思桦对自己和祝庭安之间的事有所保留,好在对方也没有追问,关注点更多落在实验室和其他参与者身上。
问话结束后,萧淮砚给他端了一杯咖啡,让他在原地等。
“还有什么要说的?”关门之前,萧淮砚迟疑道。
陶思桦的眼神变得冷漠:“我不是小孩儿。”
“……”真记仇啊。
陶思桦独自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有人过来。走廊上空无一人,他索性顺着门牌上的名字慢慢往深处走。
祝庭安的办公室紧闭着门。
陶思桦听见他的声音,插在裤兜的手握住了首饰盒,下一秒祝庭安说的话却无比清晰:
“……他才十八岁,是需要保护的小孩。我是他哥,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办公室内,祝庭安看了一眼通讯器的时间,估算着陶思桦已经来了。
全息屏幕中的人神情冷肃,眼神担忧:“接下来的路远比预估的难。在确定敌人之前,祝庭安,要么放弃你的忠诚,要么记住自己说的话。”
面对质疑,回答的声音异常坚定:“我绝不会让我周围的人陷入危险。”
通讯结束后,他独自坐在原地。天色将晚,日暮昏茫,大概不是一个晴夜。
来敲门的书记官被他脸色吓了一跳:“和你那小孩儿吵架了?年纪小果然说话直啊,看给你难受的。现在知道了吧,平时你就这么气我们!”
“笔录做完了吗?他在哪?”
“刚走了啊,还跟我说拜拜……啊?我以为他来找过你了。”
陶思桦不接电话,通讯器打了几遍也不管用。祝庭安暗骂一声,拿着外套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