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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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洛莉亚在住进揍敌客家的私人医院一周后便能够下地行走。
这期间她昏昏沉沉，并不知道自己曾被许多人暗中探访过——这是柯特第一次将外人带回家中。
于是她在与柯特并肩前往大厅，即将见到那位传闻中的基裘夫人时，表现得期待而紧张。
“没有关系，妈妈不会刁难你的。”
比她矮了半个头的黑发少女半垂着眼帘，这么说道。
不，不是少女……
柯特是男孩子。这点她不能再记错了。
初次听到穿着黑色西装的管家称柯特为少爷的时候，格洛莉亚看着柯特坦然得仿佛刚刚无事发生过的表情，几乎怀疑自己的听力在战斗中受损。
但随即她反应过来了，抬手掩了掩嘴，等到管家离开后才笑出声。
“那个人，他是口误了吧？”格洛莉亚带着促狭的笑意说道。
柯特果然是善解人意的孩子，为了不让别人更难堪，这么明显的错误也没有指正。
柯特看着她，不带表情时他的面容毫无生气，仿佛陶瓷的古典人偶。
片刻后，他对格洛莉亚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昳丽的微笑。
“他没有叫错。”
格洛莉亚的表情慢慢僵在了脸上。她睁大眼睛地盯着他。
或许是她太过震惊，竟然从柯特上翘的嘴角里分辨出了一丝暗含的嘲讽意味。
“没有错误，我的确是男性。”
柯特收敛了表情，在她惊疑不定的注视中低下头，手指搭上和服腰带。
“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鬼使神差的，格洛莉亚点了点头。
柯特是男孩。
这怎么可能呢！世界上哪有和柯特一样漂亮的男孩呢？“她”甚至是格洛莉亚见过的女孩中长相最精致的一个。
格洛莉亚甚至没有注意过柯特是平胸这件事。她认为柯特瘦弱得几乎有点发育不良，这样的女孩是很难生出夸张的女性特征的，何况和服本就擅长隐藏身材的曲线。
但柯特已经毫不犹豫地敞开共衿，将里面洁白的襦袢展现在她面前，他接着拉扯了一下领口，露出胸前大片惨白色的平坦皮肤。
与这刺激视网膜的场景相对的，是柯特一派平静的神色。他垂着眼，纤细的手指拉开衣襟，乌黑修长的睫毛轻柔地盖住眼底。
格洛莉亚回过神，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罪恶感。
她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对柯特做出了极其不尊重的行为。
柯特是极敏感细腻的孩子。
她并不清楚原因，但隐约的直觉这么告诉她：身为朋友她最不应当加入压迫他的一方，尽管柯特并没有表现出逆反，甚至顺从得异乎寻常。
选择什么服饰仅仅是个人的爱好而已，又或许另有隐情。无论如何，身为朋友，自己都不应这样对柯特的隐私刨根问底、指手画脚。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相信你是男孩！”
格洛莉亚匆忙起身，阻拦下他更进一步的行动。她给柯特紧了紧衣襟，抚平他领口的褶皱。
“……”柯特的手指连同一小块布料一起被格洛莉亚拂过，温暖的触感。他抬眼，“什么都没看到，你就相信我了？”
格洛莉亚再次读出了柯特发出的那种含蓄的、讽刺式的波动。这时候她明白过来：这代表着他受伤了。
“对不起……”格洛莉亚真诚地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很惊讶。”
柯特低下头，柔软的黑发垂落在肩膀上，脸埋在阴影里。
“没有关系。”他说，又自语般低声补充道，“这很正常。我已经习惯了。”
……格洛莉亚更良心不安了。
她不了解杀手家族培育后代的方式，但通过柯特，她察觉揍敌客的家庭教育想必不会是很成功的。
格洛莉亚看着柯特时，总会联想到浑身湿漉漉的小兽。
甫一降生便被丢在荒原上，任何风吹草动在它眼中都危机四伏。于是它终日用那双警惕的黑色眼睛盯着周围，一边胆战心惊地俯首，一边发出虚张声势的低吼。
而此时，它委屈地趴在地上，对她可怜巴巴地呜咽。
格洛莉亚呆呆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她想抬手揉揉柯特的头发，又怕他会投来厌恶的眼神。
与大哥伊尔迷相比，柯特在掩饰情绪这方面还不算成熟。
面前的少年正愉悦地微微眯起双眼，但自责的格洛莉亚一无所觉。
“妈妈还在等着我们。”柯特开口，“走吧。”
揍敌客家的主宅与格洛莉亚熟悉的自家宅邸风格全然不同。
建筑内部满是昏暗的郁色，灯光照不到的幽深角落中似乎正滋生不祥的邪异，粗糙的石质墙壁仅是注视都会感到冰冷刺骨。
行走其间时格洛莉亚感到自己像穿梭于废弃的残败神国之中，四处弥漫腐朽静寂的死气。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则不时红光闪烁，如同蝙蝠倒挂着在黑夜中窥伺。
格洛莉亚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目光落在柯特身上。他对家族诡异的品味似乎一无所觉，熟稔地领着她前行。
这样与常人背道而驰的整体氛围使格洛莉亚对即将到来的会面心生不妙的预感。
这预感在抵达基裘的房门口时愈发强烈。
“柯特吗？”
女人的声音在门内问道。尾音上挑的说话方式让她听起来漫不经心。
“是的，妈妈。”柯特尊敬地答道，“我带来了格洛莉亚·纳拿。”
正如柯特所说，基裘并没有刻意为难格洛莉亚。
除去缠绕面部的绷带与电子眼之外，她表现得像一位普通家族中的主母，对晚辈带着虚情假意的亲昵，甚至关切了格洛莉亚几句有关猎人协会的消息。
格洛莉亚与基裘挨坐在沙发上，眼神却忍不住瞥向柯特。她感到强烈的别扭，因为这位家族中的少爷始终以优雅得体的姿态立在一侧，一言不发的样子仿佛真变作了空洞又矜贵的人偶。
而除格洛莉亚之外，在场的两人都自然得仿佛本就该是这样。
基裘的面部绝大多数时间都朝向格洛莉亚，偶尔她会端起茶杯啜饮一口，目光却不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停留片刻，即使她对格洛莉亚说着“多谢你救了柯特”的时候也是一样。
这场短暂的见面即将结束时，基裘才终于看向柯特。
“去领这次任务失败的惩罚吧，柯特。”
她红唇张合，用像在评价下午的茶点的语气说道：
“刑罚由孜婆年来负责。你知道她在哪里。”
什么……刑罚？
格洛莉亚有些错愕，她转头去看柯特，却只见柯特顺从地点了点头。
“好的，妈妈。”
“莉亚就先住在二楼的客房吧？”
身着华丽衣裙的贵妇人优雅地放下茶杯，对格洛莉亚微笑，她随手招来候在身后的管家：
“德尔，你带莉亚上去。”
被唤为德尔的管家谦卑地俯身行礼，帮格洛莉亚推开客厅的大门：
“莉亚小姐，请跟我来。”
去往房间的路似乎与柯特的目的地有部分重合。格洛莉亚跟在德尔身后，在他们前方，身着和服的纤瘦少年不紧不慢地走着，宽大的衣袖随着步伐微微摆动，像是溶化的影子。
接着，他敲开了走廊左侧的铁门，走了进去。
厚重的铁门缓缓关上，等到格洛莉亚走过的时候，大开的铁门已经只留下一条窄窄的缝隙。格洛莉亚刻意往门缝里瞥了一眼，便看见挂在墙上的镣铐与鞭子。
她一惊，下意识想扑过去阻止门关上，可是迟了一步。
“小姐，您怎么了？”
发觉格洛莉亚没有跟上自己，德尔停下来，恭敬地发问。
“你们……”
想起基裘的话，格洛莉亚还是将质问吞了回去，她又看了两眼面前的铁门，最终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
就这样一路无言，很快来到了客房里。
“格洛莉亚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吗？”
德尔退出门口前问道。
格洛莉亚反问他：
“我可以在宅子里转转吗？”
“当然，您是客人，这是您的自由。”
德尔回答得十分完美。
“不过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打电话，我们会送到您房间。”
“不必了。”
格洛莉亚摇了摇头。
“我要去看看柯特。”
德尔沉默片刻：
“柯特少爷在接受惩罚期间是禁止探视的。”
格洛莉亚：“那我等他结束。”
“……这是您的自由。”德尔没辙，向她行了个告退礼，便离开了房间。
等到格洛莉亚的腕表时针指向九点，才见那扇厚重地铁门再次开启。柯特从里面走出来，神色如常，瓷白的脸上却多了一条鲜红的鞭印。
格洛莉亚想迎上去，却看见柯特抬起手去整理自己的领子，宽大的和服袖落到臂弯，露出一大片纵横交错的鞭痕。
这时，柯特看见了格洛莉亚，他转过身来，动作没有因伤口而显得滞涩，十分自然。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问。
格洛莉亚摇了摇头，无视了这个问题，她小心翼翼托起柯特的手臂，吸了口凉气：
“……你们家都是这样的？”
不等柯特回答，她又自顾自补了一句：
“涂药了吗？”
柯特不适地轻轻皱了皱眉，察觉到二人在“常识”上存在些许差异。
“在我们家很正常，不用药，我六岁之后就再也没涂过。”
三哥五岁的时候就不涂了。
“不可以。”
格洛莉亚郑重其事地看着他，一副不涂药就不放他离开的架势。
“……”
柯特默默与她对视了几秒，最后发现跟格洛莉亚僵持在这里绝对会比涂药更浪费时间。他侧过头，躲开了格洛莉亚的视线：
“惩罚房里有药箱。”
这是格洛丽亚首次踏进惩罚房。
这也是格洛丽亚首次意识到揍敌客家那种令人感到阴沉不安的氛围，不仅仅浮于装修表面。
青砖砌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隔间，没有窗户，有的仅仅只是几盏微弱昏黄的灯。灯罩内跳动的虽不是火焰，在这狭小的空间中逼出了死寂般的窒息感。
天花板上垂下数对镣铐，安静地吊在半空，鞭子被放置在一边，有使用过的痕迹，而在另一边安着电椅，地上纵横交错的电缆，都在静静地诉说着一个事实：这是真家伙。
“在那里。”
格洛丽亚来不及细看了，因为柯特给她指出来医药箱的位置。
她定睛一看，在不起眼的木架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箱子。
格洛丽亚把它取下来，发现上面落了一层厚厚地灰尘，看样子真的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里面的药物倒是都堪堪在保质期以内。
格洛莉亚给棉球浸满药液，转过身的时候，柯特已经把和服的上半脱掉了。两只空荡荡的袖子垂在衣服两侧，貌若好女的少年赤. 裸着上半身，露出冷白的肌肤上布满了鞭痕，随意地将手臂伸到格洛丽亚面前。
格洛丽亚：“……”
虽然已经再三告诉自己柯特是男性，但是见到他这么不给人幻想余地的身体，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冲击。
一时也没顾得上纳闷他为什么现在脱这么快，和先前那次截然不同。
“稍微快点。”
似乎是夜深困倦，柯特侧着脑袋，黑色的猫眼微微眯起：
“明天母亲吩咐了很多事给我。”
闻言格洛莉亚点点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由于身上的伤口太多，时间也紧，格洛莉亚最终也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没能上绷带。
幸好没上。
柯特一边慢条斯理地穿衣服一边想。
不然扯掉还要花不少时间。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