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偏爱你》陈三元

5、唇枪舌战

　　“喂，你去哪儿了？怎么我上个厕所，你就跑得连影都没了！”

　　李响蹲在圣治中学的校门前，像个街溜子一样，杵在马路牙子上，一手举着电话，一手薅着头发。

　　电话的另一边，一个染着红毛的寸头小老弟戴着一串大铁链子，身披一件破破烂烂的鬼头背心，像个大喇叭似得，正声嘶力竭地冲着听筒大吼。

　　李响捂着耳朵，等少年把话说完，才把手机移到眼前，用一副不着调的口吻，插科打诨道： “可不就是因为你掉坑里半天没个信才害我被堵吗？下次记得带上开塞露”

　　“嘈，你丫有毒吧？你说你被堵了？”被调笑的少年也不跟李响计较，反而十分懊恼的一拍脑门，赶紧追问道： “你在哪儿呢？都解决了吗？我现在过去找你”

　　李响随意地笑了笑，也不着急，顺势往后一倾，直接坐在热气腾腾的路沿上，双脚踩上滚烫的沥青路面，嬉皮笑脸地打趣道： “得了吧，等你赶过来，我都入土为安了”

　　少年被李响怼得没话说，他虽然极不情愿承认自己的疏忽，但还是神情严肃地盯着屏幕，仿佛下一秒就要以死谢罪。

　　李响知道少年当真了，他也拾起同少年玩闹的心思，无趣地抻了个懒腰，用一本正经的腔调宽慰道：“行了，我没事，待会老地方见”

　　说着，李响挂了电话，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起步往学校附近的一品街走去。

　　此时，悬在天边的落日刚好把繁华的北海城镀上了一层橙红色的余晖，那灯红酒绿的一品街上树立烟火袅袅的各色食店，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正是人声鼎沸之时。

　　火红的灯笼下，方才还在屏幕里的红发少年已经套上一件薄款的皮夹克，站在街头最显眼的位置等人。

　　待他与李响汇合后，少年仍是不甘地追问道：“就上个厕所的功夫，你真被人堵了？”

　　李响漫不经心地走着，目光流连在各家食店之间，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努了努嘴，好笑地反问道：“我像是逗你玩？”

　　“被谁？被崔越那个王八蛋吗？”少年怒发冲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易拉罐，易拉罐射、向旁边的邮筒，撞出了刺耳的声响，引得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

　　“应该是他从外面找的人”李响明显已经习惯了少年的火爆脾气，他无所谓地把手插进衣兜里，舌头抵着棒棒糖转了一圈，向各个食店的招牌看去，“今天不正好是校园开放日吗？”

　　“靠！”少年没想到自己漏了这茬，他气势汹汹地砸了邮筒一拳，磨得牙齿咯咯直响，直叫人听得心慌，“老子现在就去片了丫下酒！”

　　只要一想到那群家伙居然蹭他不在的时候搞偷袭，少年就恨得牙痒痒，再加上李响那幅万年不变的温吞性子，使得憋了一肚子火的少年沉不住气地想要找崔越算账。

　　李响拽住不安分的少年，狡黠地朝他露齿一笑，高深莫测地安抚道： “你别急，好戏还没开始呢，先把他留给我”

　　“你有主意了？”少年见李响不生气，他一脸狐疑地盯着李响，实在是弄不懂李响的心思，只能一脸茫然地看着笑得满脸灿烂的李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脾气。

　　“乖，带你去瞧点好玩的东西”少年不知道李响看见了什么，只见他一口咬碎了糖果，在口腔里划拉了一下糖棍，笑得一脸犯贱地把着自己朝一家韩式烤肉店走去。

　　“先生你好，请问几位？”两人刚进店，服务员就迎了上来。

　　李响朝靠窗的某个包间看了一眼，凑到服务员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便见服务员向包间走去，紧接着，少年就听见包间里穿来一道奶声奶气的男音： “谁呀，他的屁股那么刁，这么大的地儿，非要眼巴巴的挤过来”

　　少年不解地回过头，瞅见李响笑得一脸蔫坏的模样，瞬间猜到他跟店员说了什么，立马不爽地朝那间包厢走去。

　　“那不好意思，我们再协调一下，打扰你们用餐了”包间里，服务员满含歉意的点头哈腰。

　　少年走进包间时，正巧看见服务员跟耿星星道歉，少年拍了拍服务员的肩膀，将无辜的小伙子拉到自己的身后，然后一拍桌子，将脚踩在旁边的长凳上，摆出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指着耿星星说道： “你不是问是谁吗，是你爷爷我，我的屁股还就这么刁，就认这个座，你要咋滴”

　　“念念”耿星星见少年长得凶神恶煞，又染了一头红毛，戴着大链子，纹了个花臂，立马吓得怂成一只鹌鹑，缩到邢念的身后。

　　“念什么念，你爷爷叫沙原”少年想到眼前这个二不拉几的小怂包刚刚还狗仗人势的模样就好气又好笑，于是恶趣满满地踹了一脚耿星星的椅子，吓唬道：“抬起头，看着你爷爷”

　　邢念坐在那，吃了口烤鸡翅，又喝了两口茶水，直到沙原要伸手抓耿星星的时候，他才不温不火地问：“李响呢？”

　　沙原听见邢念的问话，先是愣了一下，才重新注意到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男生。

　　“你是？”沙原有些摸不清对方的身份，可是他想了好几遍都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人。

　　倚在门外的李响见邢念居然点名自己，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索性直接坐在邢念的正对面，捧着脸，对他风言俏语道： “三十四不亏是三十四，见多识广，连我们家小沙原都知道”

　　李响的话里有话，他本想试探一下邢念的反应，却见邢念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不给个说法？”邢念的食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击桌面，再随手将滋滋冒火的烤炉调小。

　　“一个人吃饭太冷清”李响单手支颌，眉眼弯弯，笑得一脸纯良地说：“就想跟你挤挤”

　　邢念的眼角跳了跳，他挑起一侧眉梢，用疑问的语气说着挑衅的话：“你确定？”

　　“嗯……也不是很确定”李响状似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用牙齿咬了咬大拇指，十分为难地自言自语道： “不过谁要是有柠檬味的棒棒糖可以借我解解馋，我好像也不是不能排队”

　　“或者……”李响一边说着，一边满脸期冀地盯着邢念，看得邢念的心里咯噔一下，在他还没回过味来时，李响用食指摩挲着下唇，对邢念用唇语说： “要不你亲自帮我确定确定我该不该等？”

　　等邢念从李响那含蓄的眼神里琢磨过味儿来时，他才猛然惊觉自己似乎少了什么，再等他将手覆盖上自己的裤兜时，才发现里面的糖果跟手机竟不翼而飞。

　　今天下午，邢念已经领教过一次李响的不要脸程度，如今当他再次审视李响时，邢念总有一种难缠的感觉。

　　强行摁捺下羞愤难当的耻辱感，邢念也不想自己穿公主裙的玩偶服被李响钻裙底还顺带丢东西的事情，被闹得人尽皆知。

　　于是，邢念不动声色地恢复如常，在李响那明显热情过头的笑容中，不甘示弱的扯出一记温润、和煦的微笑，用如沐春风的语调朝李响不客气地招呼（威胁）道：“不吃，就滚”

　　“念念！”

　　耿星星不知道邢念和李响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邢念单方面向笑得一脸憨傻的李响飞了几记眼刀后，就咬牙切齿地答应了。

　　“你刚才不是说吃不下吗？”邢念余怒未消地瞥了眼耿星星，直吓得小家伙屁滚尿流地夹上尾巴，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我……我吃还不行嘛？”耿星星委屈的嘟起嘴，生气地戳了戳眼前的烤牛排，他完全摸不清邢念的脾气到底是从哪儿来，只留下笑得一脸春风得意的李响坐在旁边看大戏。

　　沙原站在旁边，也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傻小子模样，不过他比耿星星要有利的一点是，至少他熟悉李响的怪脾气，所以他知道邢念定是有什么把柄被李响握在手里才不得不答应李响的条件。

　　弄明白这一点，沙原也无所谓地跟着李响坐下来，还招呼上服务员，帮他俩多填了两幅碗筷，以及许多菜品，才抱着三分探究、七分吃瓜的态度，饶有兴致地观察起耿星星。

　　随着局面逐渐稳定下来，邢念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他略显愧疚的轻咳两声，指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一排食物，用缓和不少的语气问耿星星：“想吃哪个？”

　　耿星星偷偷瞄了邢念一眼，像只刚出壳的小鸡崽似得，直到确认邢念的确已经没了脾气的时候，才敢兴高采烈地指着一串刚刚烤好的羊肉说：“我想吃那个”

　　邢念见耿星星一副不记仇的蠢样，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依着他的性子，将烤架上的羊肉串从铁签上剥下来，然后用筷子夹起一块羊肉裹上酱料，正准备放进耿星星的碟子里……

　　“李响！！！”

　　“诶，在呢”李响一手撑在桌面上，半个身子探了出来，一手握着邢念的手臂，嘴里不知道在咀嚼什么东西，一副品尝到人间美味的满足模样。

　　瞠目结舌的耿星星大惊失色地看向眼前这一幕，他紧张的看了看邢念的表情，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还是该为自己被抢走的食物感到惋惜。

　　“我们…………很熟吗？”邢念极力克制地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憋得一张白皙的脸上泛起因缺氧而形成的红晕，“松爪”

　　李响大大方方地松开邢念的手，像一只小猫偷吃到大鱼般，如愿以偿地坐回原位，意犹未尽地用舌尖刻意舔掉嘴边粘上的酱料，笑容明亮而魅惑地回道： “现在还不熟，不过将来不好说”

　　李响这副胜利者的姿态彻底激起了邢念心里的胜负欲，好久不曾体会过这种强烈到难以忽视地想要压制住某个人的想法被再次点燃。

　　饭桌之上，两个人的目光在暗地里偷偷较着劲儿，李响总是能抢先一步，从邢念的筷子底下抢走邢念想吃的东西。

　　直到邢念被接二连三抢走食物，已经数不清落空多少次之后，邢念才终于拉下脸，撕破再也维持不住的得体表情，用恼羞成怒的眼神瞪向李响，忿忿不平地控诉道： “你再敢吃一个试试！”

　　许是李响良心发现、过意不去，也有可能是他在盘算什么别的坏主意，总之这次，李响意料之外的，顺从了邢念的威胁，十分听话地撤回筷子。

　　莫名其妙就变得安分的李响引起了邢念的警惕，邢念审视着那块有些烤焦的掌中宝，又审视着一脸乖巧的李响，狐疑地夹起那块唯一的肉食，在李响那抹诡异的笑容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塞进嘴里，以防飞来横祸。

　　“好吃吗？”李响左手捧着脸，一脸探究地看着邢念将食物咀嚼完咽下，然后再提起茶壶帮邢念添了些茶水，似不经意间，端起邢念的茶杯饮下，“那筷子，我刚舔过”，李响意味深长地望向邢念。

　　……

　　……

　　……

　　霎时间，除李响以外，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邢念黑着脸，用满含怨毒的眼神剜了李响一眼，李响却是一派无所顾忌的无赖模样。

　　虽然邢念被李响的举动惹得相当不爽，但他也不是姑娘，不能真把李响怎么样，只能忍下心里的不适感，硬捏着筷子夹了几道菜塞进嘴里。

　　耿星星眨巴了几下眼睛，大气不敢出地盯着邢念瞄了瞄，试探性问道：“念念？”

　　“寄几浓（自己弄）”邢念塞了满满一嘴的食物，目不转睛地瞪着李响，在飞了李响几记锋利的眼刀后，在他那赏心悦目的恶劣笑容中愤恨地咀嚼起来，仿佛要把李响也跟着生吞活剥了一样。

　　两厢对比下，沙原就显得坦然许多，毕竟他早已司空见惯了李响的伎俩，知道李响是那种恶心死人不偿命的性子，即便在看见李响那洁癖怪会怼着邢念的杯子喝水时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在看见邢念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后，就心知肚明的没有干涉。

　　“小崽子，叫声爷爷，我帮你弄”沙原轻轻踹了脚耿星星的凳子，瞅他那般小心翼翼的委屈劲，觉得还挺有意思。

　　岂料耿星星竟没有像沙原之前预想的那样哭哭啼啼、语无伦次，也没有再像方才那样吓得畏首畏尾、东躲西藏，而是学着邢念的神态与口吻，回了沙原两个字：“有病”

　　“嘿！”吃瘪的沙原摸了把自己的脑袋，有些好笑的踢了踢耿星星的凳子腿，而后以一种你不要爷也偏要给的土匪模样，在耿星星不耐烦的表情中将一个又一个烤好的东西强硬地塞进耿星星的碟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