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terday Once More》人寸三

88、轮椅

　　脚踝上的肿包青里透着黑。

　　张大夫消了毒，拿着手术刀，轻轻割开了肿包，脓水喷涌而出，肿包慢慢瘪了下去。

　　小洛叶一直看着，洛叶想要捂住她的眼睛，小洛叶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洛叶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轻声说：“很快就好了。”

　　脓水清理干净之后，张大夫说：“里面也要清理干净，有点疼。”

　　小洛叶说：“我知道，我不怕。”

　　双氧水倒在伤口上呲呲的响着，小洛叶也真的感觉到了疼痛，但她一直咬着牙忍者，就像是以往忍受着一些痛苦。

　　洛叶感觉到她的紧绷，把人抱得更紧了。

　　清理了十几分钟，张大夫松了口气，“好了，都干净了，这几天每天都要过来消毒。”

　　洛叶点头，“知道了。”

　　小洛叶趴在她身上，身上一身汗，她看了看自己的脚踝，已经包好了纱布，纱布下面有隐隐透出来的黄，还有细细的疼痛。

　　洛叶把手覆盖上去，热度退下去了，但是……

　　课间，苏晨跟温思涛又跑了过来，见到了走廊里的顾言意和付落声。

　　苏晨看了看顾言意，还是先问了付落声，“老师，洛叶怎么样了？”

　　“没事了，等伤口长好就行了。”

　　温思涛问：“洛叶人呢？”

　　“还在里面，刚才张大夫出来了，说没事，待会儿就能出来了。”

　　温思涛放了放心，“都怪我，我当时多看着点洛叶就好了。”

　　付落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洛叶没事就好，谁也不愿意是这样。”

　　顾言意：“你们好好上课去，这里有我们在。”

　　“嗯，跟班里的同学说一声，别让大家担心，洛叶脚上有伤，得休息几天了，一会儿我送她回洛老师那边去。”

　　温思涛点头，“我知道了。”

　　脚踝上有伤，没办法穿鞋了，洛叶就先用围巾把小洛叶的脚包起来了，小洛叶怕弄脏围巾，洛叶却执意把脚裹得密不透风。

　　“外面更冷，本来脚就凉，难道还要添上冻伤？”

　　小洛叶便不再闹别扭。

　　冬天是洛叶很喜欢的季节，但在这个很喜欢的季节里又有她很不喜欢的事。脚总是一只热的似火，一只冷得像冰，很不幸的，这次伤得就是像冰的那只脚。而且，冬天的时候，她很容易冻脚，每年的小脚趾都会冻得发紫，有一年的冬天，她五个脚趾冻伤了四个，脚上的伤不容易好，冷冷热热的皮肉就溃烂了，一直到春天，脚上的冻伤都没好。

　　伤口也不疼，只是看着狰狞而已。

　　洛叶打开门，顾言意连忙问，“还好吗？”

　　洛叶点头，“我待会儿去宿舍帮小叶子拿衣服，你带付老师回宿舍？”

　　“好。”

　　晚上九点，忙碌了一天的几个大人终于各回各家了，顾言意临走时抱了抱洛叶，“有事叫我。”

　　洛叶和顾言意匆忙赶回，行李箱的礼物提前跟小洛叶见了面，她拿着一个小兔子的玩偶摆弄来摆弄去。

　　“还有些吃的，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小洛叶坐在沙发上摇头，“不吃了，这么晚吃长胖。”

　　“付老师说你下午就没吃饭，我待会儿煮碗泡面，咱们吃了睡觉。”

　　洛叶把几包特产拿出来，放在小洛叶够得着的地方，“饿了就先吃点儿，我去煮面。”

　　洛叶烧了水，又拿出鸡蛋，在红烧牛肉面里面加了一个鸡蛋，方便面的味道很快就传了出来。她小时候很喜欢吃方便面，因为有次她发烧，什么都吃不下，妈妈给她煮了一碗方便面，非常美味，到现在，洛叶都记得那碗方便面的味道。

　　人真的好神奇，有时候很喜欢你，有时候很不喜欢你，爱其愿其生，恶其愿其死，这让她时常困惑于父母的爱中，不知道是爱还是恨。

　　脚上的伤短时间内不会好，她有次生病的时候，妈妈跟她说，不然就不上学了，洛叶是害怕的，不上学要干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不上学的话她要做什么。

　　小洛叶在病房里说：“姐姐，我想上学，不想在家里待着。”

　　她们是一样的，就算小洛叶说她不爱父母，可是有一些好谁也抹不掉。

　　希冀父母的爱，又不愿面对父母的恨，这实在有点儿难办，像是死结，怎么都解不开。

　　单纯的爱和单纯的恨就好了。

　　方便面煮好之后，洛叶端了一碗出去，小洛叶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洛叶笑了笑，她也累了一天了。怕惊动了小洛叶，洛叶轻手轻脚的过去让她躺下去，又盖了薄毯，坐在旁边的地上捂着她的脚。

　　手掌中像是捂了一块坚冰，洛叶捂了半个小时，还是一丝温度都没办法留住，她起身去找出来暖宝宝，又怕烫到小洛叶，惊了她的梦，用毯子裹了好几层，热度隐隐透过来才放在小洛叶的脚边。

　　半夜的时候，小洛叶醒了过来，看见旁边打瞌睡的洛叶，她连忙坐起来，脚下面暖乎乎的，洛叶也醒了。

　　“姐姐。”

　　洛叶睡眼朦胧，说：“醒了，咱们回屋里睡吧。”

　　小洛叶伸手抱住她，“你怎么不叫醒我？”

　　洛叶也抱住她，“睡得那么好，叫醒你干什么？”

　　小洛叶像是小猫一样在洛叶怀里蹭了蹭，“我忽然觉得很幸福。”

　　“幸福就好。”

　　幸福，就不枉她来这里一回。

　　第二天，小洛叶下地走了两步，伤口不疼，只是脚凉，她自己伸手捂着，怎么都捂不热，盖上的毯子也没办法留住温度，暖宝宝只要一拿走温度马上下降。

　　这可怎么办？

　　洛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又买了一个暖宝宝，两个暖宝宝换着来，总算是不至于冰凉冰凉的。

　　上午的时候，顾言意上来了，看了看情况后给付落声打了电话。

　　“我们下午三点过去换药，你不放心就去医务室，中午就别跑了，下午麻烦他们两个把洛叶的书拿过来。嗯，稍等。”

　　顾言意把手机开了免提，“温思涛跟苏晨想过来。”

　　“喂？”

　　手机那边传出了温思涛的声音，“好点了吗？”

　　“好点了，不用特地过来，我没什么大事。”

　　“行，那下午见。”

　　顾言意挂了电话，看了看小洛叶的脚，“疼不疼？”

　　“不疼。”

　　顾言意点了点头，“不舒服要说。”

　　“我知道。”

　　小洛叶太乖了，让人心疼。

　　顾言意隔着毯子覆上了小洛叶的脚，希望用自己手心的温度驱散那一丝丝凉意。他不知道洛叶曾经有没有伤到过脚，如果伤到过，那么有没有人在她身边？这样的伤要多久才会好？

　　小洛叶看见他眼睛里的伤心，扯了扯顾言意的衣袖，那人微笑抬头，“怎么了？”

　　“有点儿渴，顾老师帮我倒点儿水？”

　　桌子上的凉水壶只有个底了，需要重新烧一壶水。顾言意拿了水壶去到厨房，厨房里，洛叶正在准备午饭，回头看见了他进来，接过他手上的水壶，“没水了吗？”

　　顾言意忽然抱住她，暖呼呼的气息洒在脖子上，痒痒的，“嗯，小叶子渴了。”

　　“哦，那你怎么了？”

　　“洛叶，你伤到过脚吗？”

　　洛叶明了，伸手拍了拍他，顾言意仍然执着的抱着她，“伤到过吗？”

　　洛叶无奈的说：“没有，我会经常崴脚，但还没有这样过，你不要心疼我。”

　　没有就好，他的洛叶会舒服点儿。

　　顾言意又抱了会儿才松手。

　　下午两点多出门的时候，小洛叶觉得自己可以走过去，但两个大人不觉得，顾言意蹲下背她，小洛叶想，得赶紧想个办法，不然开学了怎么办？

　　到了医务室，张大夫已经准备好了，照样是双氧水冲洗，然后上点儿药。伤口上仍然有双氧水呲呲的响声，小洛叶看着那些白色的泡泡消失不见。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张大夫只是说要等伤口慢慢长好，但是动来动去的伤口就是不容易长好，她又不能一直不动。

　　冲洗好了伤口，小洛叶一出门就见付落声、温思涛跟苏晨等在走廊里了，苏晨手上还推着一辆轮椅。

　　“你出来了，来来来，快试试，我刚找到的代步车。”

　　温思涛背着一个书包，“怕你来回不方便，我们俩想了个办法，这样，开学我们就很熟悉怎么用轮椅了。”

　　洛叶扶着小洛叶走过去，小洛叶想，她又不是残疾了，不过，也算是个办法。

　　温思涛说：“上来试试？”

　　小洛叶慢慢坐了上去，苏晨还从后面拿出了个毯子，“付老师倾情赞助，新买的。”

　　付落声问：“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老师。”

　　付落声还是有点儿担心，正好张大夫出来，就跟张大夫交流去了。

　　小洛叶坐在轮椅里，感觉怪怪的，接触不到地面，有点儿不安全。

　　“我好像真的残废了。”

　　温思涛走到她面前，把毯子整理了一下，“史铁生就坐轮椅，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残废了。”

　　“那你们推得动我吗？我最近还胖了点儿。”

　　苏晨在后面试了试，“还好，不重，咱们先在走廊上试试，咱们体委要跟着来，但是付老师没让。”

　　温思涛说：“我们昨天跟大家说了你的事，大家都很关心你，盼着你早点儿好，等开学了，不管是我们班还是你们班的，都能帮上忙。”

　　小洛叶并不知道这事，同学里她有很多人还对不上号，但大家却都愿意帮她，眼睛里上涌一股热意。

　　“谢谢你们。”

　　苏晨说：“谢什么，咱们都是一个班的，你扶好，我们出发了。”

　　轮椅在走廊上一圈一圈的走着，夹杂着三个人说话的声音，苏晨推得有点儿快，温思涛说着慢点慢点，小洛叶紧紧抓着扶手，脸上却很兴奋。

　　洛叶轻轻抓住了顾言意的手，“我觉得，我们离开之后，小叶子也能过得很好。”

　　顾言意看着走廊里推人的苏晨，还有在旁边随时准备扶着的温思涛，说：“是啊，我们小叶子会过得很好的。”

　　因为有了轮椅，晚上就很顺利的回去了，但上楼还是需要人背的，这是万万没想到的，于是，轮椅因为太沉只能先搁在一楼，顾言意背着小洛叶上楼去了。

　　上楼的时候，小洛叶说：“顾老师，顾言意给你打过电话吗？”

　　“嗯，打过。”

　　“那你，告诉他我脚伤了吗？”

　　“这倒没有，他前几天给我打的电话。”

　　“能不能先不要告诉他我的脚受伤了？”

　　“这两天可以不说，但过几天就瞒不住了，那个小子要提前过来两天，他原本想找我给他开小灶，现在这个状况，到时候瞒都瞒不住。”

　　小洛叶一听小顾要来补习，连忙说道：“我可以自己下去，有轮椅可以让姐姐推我过去就可以了，你好好给顾言意补习。”

　　“怎么？担心他成绩不好？”

　　小洛叶说：“有一点儿。”

　　“可如果他知道你不告诉他，会生气的。”

　　是啊，他肯定要生气的，她不想让他生气。

　　洛叶说：“先瞒着吧，等他自己发现，起码我们瞒几天天还是行的，到开学，才是瞒都瞒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