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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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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的中心是一群黑衣人,正围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
程辞清见那老人的身影便心道不妙,那老人不是别人,正是跟了他多年的秦伯。
周边人早就躲在一旁不敢吱声,长身玉立的寒觞和程辞清便显得极为突兀。
“兄台,你们几个年轻气盛的伙计欺负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家不合适吧。这要传出去,兄弟几个在外也不好混啊。”
“谁这么多管闲事!”黑衣往说话者看去,寒觞正站没站相地半倚在程辞清身边,一双桃花眼半弯。没什么别的话,但整个人站在那里似乎就是在骂:“呸,什么东西。”
黑衣并没理会寒觞的挑衅,而是转回头继续盯着秦伯:“今日我等不愿伤及无辜,各位速速离开……”
话音被酒坛碎裂的声音打断,电光火石间,一位黑衣应声倒下,后背插着一块碎瓷片。
“乌合之众而已,废话什么。”程辞清说罢便冲向其中一个黑衣。黑衣未来得及反应就不见程辞清身影,一声惨叫声从身后传来,程辞清闪到他身后一筷子贯穿了离秦伯最近的黑衣的喉咙。
黑衣们立刻反应过来,训练有素地将三人围住,动作敏捷地朝三人围攻过来。程辞清侧身躲过一刀,顺手从地上抽出一把黑衣的刀,抹了近身黑衣的脖子,随后刀锋一转,掀翻了身后的黑衣。
程辞清曾觉得秦伯老态渐显,而此刻身形却异常灵活,出手极为老辣。而且他出的招式,似乎有点鸣风阁的味道。
程辞清就这样看着秦伯,头也不回地捅穿一个偷袭的黑衣,身后传来一声“小心!”却发现刀被黑衣狞笑着死死握住,没能拔出,正要回头徒手格挡,身后突然撞来个人“嘶”地抽了口气,握着他的手把刀抽出来,半扶着他的腰,带着他转过身,将身后的人掀翻。
见形势不利,其中一个黑衣吹了声口哨,剩下的黑衣得到指令,不再恋战,扔出几枚烟弹,在烟雾的掩护中不知所踪。
程辞清本想追出去,却瞥见寒觞肩处洇出血渍,想到这是替自己挡的刀,心里也过意不去,便盘腿坐下来查看他的伤势。
“小二,拿壶酒来。”躲在柜台后的小二颤颤巍巍地端了壶酒,放下后惊悚地逃离重灾区。
程辞清看着身上的血迹,想了想,从寒觞的里衣撕下一块布来。
寒觞本想说这么大点伤没什么,看他这样,又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哎,我第一次见帮人清理伤口包扎是从伤者身上撕布条的。再说,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你撕我衣服是为哪般?想我这么个清白人家的公子,从此怕是无脸见人了……”还拖着些尾音,作娇嗔状。
程辞清无语地看着他,上次这么无语还是在魏千寻那里。
想到这个,他不禁笑了声,手中擦拭伤口的力道也轻柔了些:“我衣服昨天没换,看你这公子样估计是不喜脏的。可怜你是个清白人家的公子哥,要是个姑娘,我还能寻思着把你娶了。”
寒觞也被这番大言不惭的话给惊到了,但他是谁,还不至于在这番话中露怯,狡黠的桃花眼眯了眯,捏住程辞清的下巴,凑到跟前:“那公子哥来娶你如何,定八抬大轿迎你进门。反正昨夜已同榻而眠,也算有了肌肤之亲,娶你也是合该的。”
秦伯被晾在一边这么久,似乎看不下去了,狠狠咳了两声,程辞清也替他包好了伤口,从地上拾起了一把折扇,是寒觞不知从哪掏出来防身的。
这把折扇上无字无画,扇面溅了血,倒是为无华的纸扇添了些嗜血的美感。
程辞清是有注意到寒觞的打法的,但也不知他是想隐藏实力还是怎么着,寒觞只守不攻,看不出路数,但实力不可估量,能用一把折扇拨开几个人同时送来的刀刃还能游刃有余的往他这儿分些心,怎么说实力也不会在他之下。
还有秦伯……之后再套吧,先把眼下这些尸体身份弄清楚再说。
寒觞作为一个伤号,自在悠闲地看着两人冷着脸处理尸体。
“少爷,你看。”秦伯用刀尖挑起尸体上的布料,一片狰狞的蛇首刺青便露了出来。
“这刺青是代表什么吗,江湖上说得上名字的门派似乎没有以蛇为信仰对象的……看这些人的列的阵势,也不像是野鸡门派……”
程辞清在烟雨阁就是个打手,买卖消息或是查案都不经他手,对江湖上一些事的了解程度和普通人没多大区别。秦伯却皱起眉,状似无意地看向寒觞。
寒觞察觉到一道目光,抬头对上秦伯的眼神,嘴角扯了扯,轻摇了下头,继而起身走向程辞清。
“这个刺青应当隶属当今天下最神秘的组织,鸣风楼。鸣风楼一向深居简出,做事从不露行迹,怎会这么嚣张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程辞清偏头看向寒觞:“鸣风楼?不是说早就没落了吗?”
寒觞笑了笑,那笑容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用折扇在程辞清头上轻轻敲了两下:“那自然是流言,鸣风阁作为江湖上最大最老牌的暗杀组织,要是天天在人眼皮底下晃那还怎么暗杀。”
寒觞把扇子展开又收回来,“也不准确,因为没人知道他们平时披着个什么身份,也许你在路边上看到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他却是鸣风楼一把手呢。”
程辞清本就对寒觞身份起疑,听他这么说便问道:“既然如此神秘,那寒觞先生又是如何得知?又说不定你也是鸣风楼一员,来这里混淆视听?”
“我怎么知道啊……我若说我未满周岁时差点死于这群黑王八之手,你信不信?”说完又勾了勾嘴角,“至于我是不是鸣风楼的人嘛,阿清可以解开我的衣服亲自验一验……“
程辞清被一个“阿清”吓得浑身发怵,脚步退了退离寒觞远点。不远处的秦伯也愣了会儿,接着毫不犹豫转头远离是非之地。
寒觞捏着折扇在手心敲了敲,扯了扯嘴角:“不过老天可能觉得我这么个天生地长的美男子过早夭折是这天下之大不幸,便留我一命以救世。我那其貌不扬的父亲可就没那么好运气喽……”
程辞清听着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心底泛起一股难名的苦涩。看着街道上形形色色为生计卖命的人,每个人的一生从外表看起来似乎只有美丑穷富之分,可这么几十年走下去,除了自己,有谁会明白那些不为人知的背负呢?
又有谁会有和自己相同的苦衷呢?“人之初,性本善”,但是有什么人能在趟过刀山火海,尝过锥心之痛后还能不改初心呢?
“都是风卷浪花而已……”程辞清看向似乎毫不在意的寒觞,喃喃道,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回过神,半哂着摇了摇头。
等把尸体清理干净,寒觞从袖袋中拿出了个钱袋递给店家,算作今日的补偿。回过头却见程辞清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本想着调戏两句,突然想起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寒公子好生阔绰啊,钱袋又寻回来了?”程辞清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寒觞心道不妙,正准备解释什么,被笑着脸前来的店掌柜噎了回去:“多谢三位侠士之恩,瞧这天色也不早了,就别着急赶路了,今晚就在此歇下,本店定会安排上好的酒水招待三位。”
本定好的计划被一群黑王八打乱,程辞清本就打算在此休整,听店掌柜这么说却生出几分不自在,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店小二清整出三间上房,寒觞也没理由再在程辞清房里赖着不走。
晚饭时三人在程辞清房间,秦伯说了自己来这里的原由:“少爷小的时候便常说想去江南的杏花烟雨里逛逛,我想着就算少爷不是去江南也是要看看的,就想着去江南候着。走水路的时候在包里发现了这个,鸣风楼的人应该是为这个而来。”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枚白玉戒指。
程辞清看到戒指的那一刻整个人怔住,身体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是烟雨阁阁主的戒指。
与一般门派凶神恶煞的图腾不一样,烟雨阁的标志是幽香暗生的君子兰,相传是第一任阁主为纪念死去的发妻所作。从此烟雨阁阁主代代相传,这枚戒指也被认为是阁主的象征。
从阁主继任起,戒指便在手上不可脱去,戒面上精巧的君子兰阁徽可作阁主的私印,要给远在天涯的弟子下达命令便必须要有私印。由此,戒指定是与阁主共存的。
既然戒指在这儿,那魏千寻呢……
程辞清额角出了层冷汗,他不敢多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回烟雨阁。
程辞清莽撞地起身却被寒觞拉住手腕,强制摁住:“也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烟雨阁从上至下脉络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要真出了什么事不至于到现在你还没收到消息。”
寒觞的手指紧紧箍着程辞清手腕,从手掌中漫出的暖意让他定了定神。程辞清不由得苦笑,好像一遇到有关魏千寻的任何事,他总会手忙脚乱失去正常的思考能力。
秦伯有些忧心地看了眼程辞清,又往寒觞身上瞟了眼,接道:“嗯,总不至于说烟雨阁门内弟子还不知就先让外人得到了消息,少爷也不要过于担心。”
店掌柜送饭菜来时三人的气氛已恢复正常。
程辞清仿佛还未回过神来,脑中却在思考着寒觞说的话。
寒觞的话透露出的信息太大,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是烟雨阁的人,还有那枚戒指,他又怎么知道那是阁主的象征,他到底是什么人……
掌柜将饭菜摆在桌上,寒觞眼珠动也不动地盯着他的手,出声问了句:“掌柜的手腕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我瞧着好像不是平常不慎伤到的。”
掌柜闻言眼神暗了暗,不动声色的将衣袖往下扯遮住伤疤,转头对三人笑道:“是这样,今日各位客官也看到了,本店常有匪徒来做乱,这一代天高皇帝远的,也没什么人管……”
“常有匪徒作乱,你在这做生意这么多年也没离开,还真是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程辞清不咸不淡地插了这么一句。他早注意到这掌柜太阳穴突出,眼神有力,脖子上青筋毕生,绝非过着窝囊生活的普通店家。
店掌柜也没反驳,顺着程辞清的话说:“是啊,我从小就在这里生活,老父老母也埋在这里,感情自是不必说的……那就不打扰三位客官了,三位慢用。”
秦伯用筷子捣了捣菜,说:“这菜最好还是不要碰了,虽然不知道这家店脚站在哪边,总之不是做干净生意的。”
寒觞看了眼窗外渐沉的暮色,语气虚浮道:“恐怕这边就没有干净的店……”
程辞清不在意地夹了片青菜放进嘴里,说:“干不干净今晚去探探不就知道了,在此之前先得保证自己不会饿死。”
寒觞瞧着他这样儿笑了笑,低头扒了口饭:“还真别说,这白米饭是真香……除了个别门派搞特殊外,各大派系基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因利而合也因利而分。从今天的情况来看,这店家不会是鸣风楼的人,也并不知道我们属于哪系哪派,不会轻举妄动……”
话音未落便见寒觞脸色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旁边程辞清轻飘飘的递来一粒百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