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野劲 ...
-
正午的烈阳高挂。
高二七班的教室外迅疾而来一阵脚步声，飞速刹车转弯，人还没进班先扒在门口大喊了一声：
“各位！手机都收一收！阿黄突然进击！！”
班上的劳委马舰朝不愧是深受同学们信任安插在老师办公室的眼线，前前后后帮他们报底有十几次了。
此话一出，班上顿时一串同学惊诧地关机手机的惊慌，有些藏在抽屉里的书下，有些则丢进书包的最里层。
马舰朝一个漂移动作，径直漂回第四组的倒三桌，粗鲁地拍了把同桌江维凝的椅子让人让来，忙拔起充电器往书包里藏手机和充电宝。
他回头一看，见后桌单人坐的一个男生还在埋头看手机。
“别玩了尚哥！阿黄带着一叠物理卷子来了啊！”
而那后桌同学只冷漠地回了一句“别管”，手上依旧操纵着游戏角色，行云流水发完一套技能得到两个人头，最后被人补刀补死了才舍得点了退出。
“妈的，垃圾队友……”
“垃圾个毛啊，阿黄踏进前门只剩两步距离——”
随后他见后桌的尚哥目光一冷，明目张胆地举起手机。
毫不吝惜地向窗外一丢。
马舰朝：“……”
这操作认真的吗？
班主任正好踏着高跟鞋进班，霎时班上一片翻书写作业的沙沙声，她将还未改完的物理卷子拍去讲台上，管了下纪律：
“午休开始了昂，都给我安静点。”
班主任姓黄，名叫俞星。同学背地里都是叫的她“阿黄”。头发是刚过肩的长度，衣服总很时尚，看着挺年轻，但也被这群学生气出了不少皱纹。
马舰朝自然不敢在班主任的眼皮底下放肆，乖巧地转了回去。只是几秒后还是有些在意，侧着头对后桌的那位试探道：“尚哥，你手机真不要啦？”
“想什么。”少年没了手机就开始睡觉，长袖校服垫在下面，一手垫额头一手环去了发顶。
“那是我万众备用机中的一个。午休起来陪我去捡。”他的声音藏在臂弯中，显得有些闷。
“……”
马舰朝有时真的无法理解这个家里多金扔起钱来一套一套的少爷。
某少爷名叫尚言声，长着一脸温和帅气的长相，头发有些自然卷，鼻梁挺高，双眼皮明显，但总是耷拉着显得困倦。虽然他确实每天都很困，一天睡24h也睡不够。
就是这样一眼看去温温柔柔像只羊的人，不知从哪个节点开始长歪，做事总是狂傲不羁，怎么野怎么来。
他是榕城三中的美术生，但他本人全然没有一点身为美术生的紧迫感，每天过得比段一还逍遥自在——虽然他自己是个文科段一，但理科稳居倒一。
今天心情好了听几节课记几个字，心情不好就拉开窗户往下一跳，奔向他的自由——
虽然上次这么干时，他去医务室躺了一天。
午休铃响起，尚言声也没了再继续睡的心思，拍了把前桌的马舰朝便下了楼。
“今天不跳楼啦？”
“……我还想在有限的生命中散发青春光彩。”尚言声眼皮也懒得抬，双手插着兜走了。
而一走出班门，一霎汹涌而来的夏末热气，聒噪的蝉鸣刺着神经，他忽然停在门口那不想动了。
马舰朝跟在他身后，见后疑问还没发表，尚言声先回头对他来了一句：
“好热，要不你下去帮我捡？”
“？”
要不是看在他是个长得酷又高认识了五年的兄弟，马舰朝当真想把教室门拍去他脸上。
马舰朝精准定位七班窗户下方的这片草地，准确无误发现了一部屏幕又多了几条裂痕的手机。还好有草地缓冲，不至于摔得不堪入目。
“是它吧？”马舰朝招呼了一声，尚言声听后打着哈欠，拖着懒散的步伐走了过去。
拿过后细看了眼，虽然很为嫌弃上面的条条裂痕，但也只能认命地揣回兜里。
阳光下太晒，尚言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问旁边的马舰朝道：“下节啥课？”
他本往着教学楼的楼道走，却看马舰朝没跟上，顺便还跑去篮球场那先占了一个位。
“体育课啊，你睡傻了？”
尚言声懵了一瞬，随后也不打算上楼了。
确实傻了，下节逃课课。
尚言声本是真的想逃课，只是跨上学校后墙瞧了眼，某教导主任杨晓艾竟然出来值班了，逃出去不就是送死？
他被同学招呼一声，回头看是篮球场上几个同学邀他去打球。
他有一个三人组织，他、马舰朝和八班的张舜。他们三人初中时就黏一起了，逃课打架喝酒都是叫上就走，钢铁哥们。
说来，尚言声也是个让老师挺头疼的学生。
“不怎么会打。”他说着，但还是跳下后墙走向那边。
“得了吧，你这话骗骗那些不认识的就算了，”马舰朝半带不屑地扔了个球过去，“咱都知道你个什么德行。”
尚言声嘴角带上一抹顽劣的笑，他一手便抓住了球，见别班好几人来堵他看了眼旁边的张舜，对方为了方便运动将校裤卷到膝盖以上，露出他偏黑但细的小腿。
正当他以为尚言声会把球传给他，却见那少年身体灵活地侧身躲过几波阻拦，不给任何可乘之机带球上篮，完美落框。
“嘛呢，本来就是唬唬不认识的啊。”
-
校门外飞驰而来一辆黑色宾利汽车，稳稳停在了东面的校门口。
汽车上下来一个校服穿戴整齐、单肩背着黑色书包，见头顶烈阳刺眼，顺手从书包夹层捞了把，将一顶黑色鸭舌帽盖在发顶。
“知颂，来来来，长途坐车还适应吗？”平常摆着臭脸的教导主任杨晓艾此时已从后墙巡视到了前门，来迎接学校的得意门生。笑得慈爱，她手上拿着帕子不断擦着脖间被热出的汗，体型微胖，眼睛很小，头发是凌乱的棕色大波浪。
“嗯，”被强烈关注的学生只冷淡地道了声，回头和司机挥了挥手，便跟着杨晓艾一同从保安室进入了学校。
“才坐两小时而已。”并没有长途。
“啊呀，那你累不累？七班这节刚好是体育课，要不你先去认识个同学……”
“谢谢，不用。”男生压了压帽檐，单手扣着书包背带，走路大步流星，几步便跨到了教学楼的架空层。
他本想直接去七班班上，他在车上刚好有一道数学题没有写完，此时憋得正难受。
而杨晓艾将他拉住，说他订的几套新校服让他先拿走，正好剩余的校服放在操场架空层这儿。
原本是开学式那天发的，而他因为参加了一场天文比赛迟来了两周，直到今天才返校。
男生蛮不情愿，但也只能站在旁边等着了。
架空层是乒乓球的场地，对面就是篮球场。男生百无聊赖，目光随意落在远处。
只那么随意一瞄，却忽然见到一个横冲直撞的篮球——
向他飞过来。
“知颂啊，你看看你订的是180和185吧？”杨晓艾笑得憨厚，为他挑着校服，却看眼前那人没什么表情地往边上一躲，目光由远及近最后落在她身后——
后脑勺猛然一阵暴击，晃得她眼冒金星。
“同学——卧槽！杨贵妃！！”后头本有个来追球的同学，却细致一看球砸着的人正是学校的特级严厉主任杨晓艾，忙逃命似的跑了。
霎时站在最前的便是还不明所以往这边看着的尚言声。他刚打完一局篮球，热得脸颊充满血气，用校服衣尾擦了把汗，肆意张扬。
杨晓艾忍着将手中校服扔出去的冲动回头一看，通红着脸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大喊了一声：“尚——言——声——”
“你妈，不是我啊哇擦！！”
有幸避过篮球的男生这才重新抬眸看去，见杨晓艾再不复那温柔慈祥的模样，而再远一些是个被阳光照得皮肤发光的少年，正被杨晓艾追着逃去了跑道上。
他太白了。显得十分耀眼。
他轻声默念了一次那个名字。
-
“怎么的了？现在还学会砸老师了是吧？”
一伙人浩浩汤汤被抓去办公室喝茶，尚言声站在最后一个。
张舜被最先逮着，并在威逼下将好兄弟抖了出来，一个也逃不过全被杨晓艾抓来了。
“老师，这节不是体育课吗？我们只是在那打篮球……”张舜还敢解释，杨晓艾听了重重一拍桌子，感到后脑勺又隐隐发疼一瞬。
“还敢说是吧？篮球要像你们那样打，观众都死绝了吧哈？”
“……”
“哦对，张舜，你不是八班的吗，这节是奇数班的体育课跟你有什么关系？”杨晓艾眼神逐渐犀利，瞪上了他，“又逃课是吧？三千字检讨给我交来！”
“操……”
尚言声倒没管旁边那群吵吵闹闹的声音，这件事归根到底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既没砸人也没逃课，顶多训两句，再编个检讨。
他抬头不经意瞥见在黄俞星办公桌旁数着教科书的一个男生。
他逆着光站，还是头一次见黑白配色的、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校服穿在一个人身上能显得那样帅气。
不用猜也知道。他是七班那个分班以来还未露面的神秘天文生。据说他是赫赫有名的理科段一，每天不是在研究数理化就是在研究天文。
尚言声倒觉得他也没多赫赫有名吧。不然他怎么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
黄俞星跟那男生讲着什么，男生侧过身时左胸膛处被一束光照耀，闪了一下。
那人的校卡。
尚言声其实对这个天文生长得多帅没多大兴趣，但他还挺想知道对方名字的。
他脑袋伸过去瞧了瞧，只勉强看到校卡后的最后一个字似乎是“颂”。
“你又干嘛尚言声？”
这时杨晓艾终于记得还有他了，估计是要挨个训个遍，他也不能幸免。
尚言声啧了声，不情不愿收回了目光。
“看学霸呢？你还知道看？不会学习一下？”杨晓艾的声音又尖又响，顿时盖过办公室里其他师生的轻声交谈。
尚言声余光瞄到那男生看了过来，有些烦躁地挠挠耳边的碎发，想遮一遮。
见一个个都不说话，杨晓艾也终于训烦了：“行了行了，都给我去走廊上写检讨去。”
尚言声一听转头就走，不给她一点面子。
而才跨出办公室的门，想回头等个马舰朝，却先与一个男生擦身而过。
“我叫谭知颂，”那男生抱着二十几本书，只在他耳边清清淡淡地落下一句，捎着一股清淡的柠檬香走去了他之前。
“别一直盯着我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野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