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碎片》途遥

1、【BL】他以为自己是替身

　　许停走到公司楼下时，在写字楼大门旁的咖啡厅落地窗里看见了沈良的身影。

　　他原本有些疲倦的神色骤然亮了亮，带着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快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然而走了两步，他停了下来。

　　落地窗里沈良的对面，坐着另一个男人。

　　许停站在原地盯着那男人看了片刻，如遭雷击。

　　他下意识地抬手，在自己的脸旁游移了一下，终究没有触碰，手又垂落下去。

　　那个男人……

　　同他长得像极了。

　　许停拿出手机拨通沈良的电话，看着窗里的沈良拿起手机放到耳边。

　　“喂？”沈良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怎么了阿停。”

　　“你，”许停听出自己的声音艰涩，他停了停，深呼吸把声音调整成平时的样子，继续道，“你在哪儿？”

　　“我……”沈良不假思索回答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然后说：“我在超市呢，买今晚的菜，你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买回去。”

　　许停沉默了很久。

　　“喂？”沈良在那边奇怪地喊他。

　　“……都可以。”许停慢慢地回答他，“什么都行。”

　　“好啊，那今晚做糖醋排骨怎么样？”沈良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那就不说了，我先挂了……今晚可能回去得会晚一点，刚才路上看挺堵车的。”

　　他说话一如既往地温暖，几句话听起来充盈着人间平凡又浪漫的烟火气。每次听沈良这样同他说话，说起晚餐的新菜式、下单的漂亮家具、喋喋不休地谈起计划中的旅游和未来的畅想时，许停从来没有怀疑过沈良话里的爱意。

　　可是眼下他觉得浑身发凉。

　　他在那里怔怔地又站了半晌，直到落地窗里的两个男人走出咖啡厅，上了一辆车。

　　那不是沈良自己的车，也不是许停平时让他开的车。

　　那个同许停长得很像的男人打开了驾驶座的门。

　　许停抬起有点发抖的手，拍下了那辆车的车牌。

　　他点开助理的微信，把照片发过去，加了一句：查查这个人。

　　晚上沈良果然买回几块排骨，脸上是掩不住的愉悦，如同往常一样一进门就抱了抱他，又一头扎进厨房里。许停坐回到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紧紧握住手里的手机。手机停留在微信聊天框的界面，助理发来的信息铺满了整个聊天框。

　　【车主叫胡彦天，之前一直在B市工作，上个月刚刚来A市。】

　　【大学也在B市读的，高中是在A市的Z中。】

　　许停有点无力地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Z中。沈良的高中……也是在Z中。

　　B市？从前提起将来旅游想去的城市时，沈良也不止一次地提起B市的美丽风光。

　　许停想起与沈良初见时沈良看着他有点惊讶的眼神，和后来熟稔之后突然攻势迅猛的追求。他想起和沈良去参加同学聚会时那一桌的人看着他诧异的神色和“真像啊……”的窃窃私语，想起沈良的成名作里，主角身边一个叫陈彦的生死兄弟，想起有一次沈良下意识地夹走他碗里的虾并不解地问他“你不是海鲜过敏吗？”，又在他茫然地解释自己并没有海鲜过敏之后愣了愣，咳了一声说记错了。

　　记错了，是记成谁了呢？

　　他越想，越觉出深切的悲哀。

　　怎么办呢？

　　他一遍又一遍地无声地问自己。

　　怎么办呢。

　　沈良对他很好，性子大大咧咧对他却往往温柔。有时又像个有点黏人的大型犬，一米八个子、在床//上动作凶悍极具压迫感的青年，平时却会贴在他的身边用带点撒娇的语气埋怨他的过度冷静，埋怨他吝于开口说爱，说感觉不到他的在意。

　　他自愧于自己的不善表达，往往在这种时候也会磕磕绊绊地说一句爱语，然后就听沈良有点无奈地叹气，亲一亲他说好吧，这样也行。

　　那样无奈的叹气常常让他不安。

　　他确实没有讨喜的性子，没有说甜言蜜语的天赋，能够吸引来沈良的狂热追求的理由，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自己这一张自幼被各路长辈夸赞好看的脸。

　　如今才知道，这张脸的吸引力，或许也全赖他人恩赐。

　　沈良说感觉不到他的在意。

　　可是此刻他再痛苦不过地清醒地察觉，自己有多不能失去沈良。

　　他以往做得不够好……他总是让沈良叹气让他失望。

　　如果从此刻开始还能来得及吗？

　　手机叮当响起一声浏览器的推送，他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此刻这种向着心不在焉的爱人乞怜般的心态，心中一片悲凉。

　　……

　　今夜的许停意外地主动。

　　沈良靠在床头，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怀中人赤///裸的肩背，心里想。

　　但是奇怪，是为什么呢？

　　他忍不住地回想起半小时以前许停在他身//下睁着一双水光朦胧的眼睛望向他的样子。那眼神里有种令他颤栗的哀切，像是攀着水中浮木的依赖、像是无力逃脱的恳求，恳求他给予喘息的空隙抑或恳求他更加不遗余力的占有。他为那神情发了疯。然而平日里总是难抵羞赧的许停这一回却未曾推拒，他攀着他的肩只是喘息，只是一遍一遍很轻地念沈良的名字，神智不清的崩溃边缘里，他也没有一次叫停。

　　仿佛再过分的任何对待，这一刻他都打开自己去接纳、去感受、照单全收。

　　沈良微微抽了口气，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这回忆里又不详地热起来，手底下皮肤的触感变得更加清晰和细腻。而怀中的人看起来已经熟睡——哪怕他还醒着，沈良也不忍再拉起这已经力竭的人对他做些什么。于是他抽回了垫在许停身后的手，往旁边挪了挪，离许停远了一些，调整呼吸让自己静心。小半刻后，他想起了什么，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了微信。

　　许停在他身边的被子里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静静看着挪得离他有了一段距离的男人，看着那张脸在手机屏幕微光里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那点笑意刺痛了他。

　　为什么要挪开呢。

　　离开那个怀抱的温度，风从没掩实的被子里流进来一点点，让许停觉得冷得刺骨。

　　为什么要离他那么远呢。

　　在真正挂念的人回到身边之后，对待他这样的一个替代品，连拥抱也已经是……令人厌恶不堪的了吗？

　　沈良拿着手机和对面有来有往地打了多久的字，许停就这样定定地看了他多长时间。他一点困意也没有，只觉得眼睛刺痛难忍。直到沈良打了个哈欠摁灭了手机，躺下来又过去了几十分钟，许停才慢慢撑起有点酸软的身体，小心地越过他去拿床头柜的手机。

　　他的手在发抖。

　　他从来没有偷偷看过沈良的手机，应该说他从来没有擅自查探过关于沈良的任何东西。其实他的占有欲从来都在心底磅礴得惊人,可是他不敢，他根本不敢把那些有点阴暗的思绪暴露在沈良的眼前。

　　如果今夜的行为被发现了，会被怎么看待呢？

　　他顾不得。他近乎绝望地想，反正……反正，也已经离失去不远了。

　　沈良的手机没有设密码。他打开了沈良的微信，一点进去，就是还没退出的一个聊天界面。

　　他一看那备注，心就猛地跳了一下，像失重的坠落，沉进无底的深渊。

　　彦。

　　多亲密……

　　他屏住呼吸看聊天记录。

　　彦：【怎么样，你和你那个总裁。】

　　【还能怎么，就是那样。】

　　彦：【真的不打算有所行动？】

　　虐：【哎，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行动。】

　　【再说吧，没到时候。】

　　许停手抖得要拿不住手机。

　　他猛地一下摁灭了屏幕，心脏像被人攥成一团，被抓在某个人的手里随心意揉捏、挤压，连带着他的所有的神经都疼痛地抽搐。

　　行动什么？

　　【我都那样了。】

　　怎样了？他都回来了，就……应该把属于他的位置还给他了？

　　没到什么时候？

　　....结束的时候？

　　他重新打开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面游移在半晌却不敢再上滑。半晌他退出了那个聊天框，沉默了很久，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沈良自己的朋友圈。

　　沈良的朋友圈在高中毕业的那一年起设置了从前的朋友圈不可见。

　　他点进去，慢慢地往下滑。近乎可以说是提心吊胆，因为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刻发现或许让他崩溃的东西。好在看了十几条，并没有什么，大多是一些游戏相关的碎碎念，间或夹杂一些带点少年中二气息的励志宣言。他一边看一边觉得真像是沈良少年时期能发出来的东西，想着想着，竟还有余力为之一笑。

　　突然间他的笑容就停滞了。

　　一张在校园操场上拍摄的照片。两个少年穿着校服站在照片的中间，一个看起来像故意装酷，神情高冷反手比耶，脸上有点嫌弃的笑意到底还是揭露了他的愉悦，是沈良。另一个把手揽在对方的肩上比了个耶，脸上是发自内心高兴着的笑容，那是——许停从来没在自己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神情，但照片里那张同他极像的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却意外地不违和，反倒满是属于少年人的神采飞扬。

　　许停看了一眼就退了出去，很快地关掉手机放回床头柜上，躺回了原来的地方。

　　他在黑暗中苦涩地牵起了嘴角，不知道想要笑给谁看。

　　多好的笑容啊，那照片里。

　　沈良应该也更想看到这张脸一直这样笑着吧。

　　而不是像他那样成天冷着脸，仿佛没有一点可以被称之为温暖的情绪。

　　可此刻他觉得，自己似乎不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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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是一次次努力着，想以自己的方式把沈良留在身边。

　　他冒着被更加厌恶的风险，孤注一掷地每夜把自己献上。

　　可是改变不了每个深夜里身侧那一段冰冷的距离，和凌晨一点手机亮起的微光。

　　他提前了下班的时间，想每天早早地回家见沈良一面，可他回家时屋子里是总是空的，沈良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周日清晨七点半醒来摸到身边一片冰凉时，许停终于觉得强撑了多日的情绪无声地崩溃了。

　　沈良是个作家，他不需要出门，所以他从来不会在早上九点之前起床。

　　他坐在客厅里望着门，想打电话却始终按不下去拨打的按键。

　　手机却叮咚一声响起。他满怀着被提起的希冀点开微信，只是助理发给他的信息。

　　【许总，我在商场好像看见您之前让我查的那个人和您家的先生了。】

　　许停浑身冰凉地看着他发来的照片。

　　有点模糊的像素也能清楚地看出，面向着镜头的与自己七分相似的脸，和背对着自己身上外套却熟悉的背影。

　　他们站在一家珠宝店的橱窗里。

　　那个柜台......

　　似乎卖的是婚戒。

　　沈良在八点半回到家，推门时还小心地试图不发出扰人的响声，生怕里面昨晚被折腾狠了的人被吵醒。

　　换好鞋抬起头的一刹那，他愣在了原地。

　　沙发上的青年穿着家居服，手里紧紧捏着手机，直直地望向他。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沈良莫名地觉得整个客厅的温度都冰冷，而那双远远望过来的眼睛晦暗不明，像藏着什么狂风骤雨般的情绪。

　　沈良停了一停，把鞋放进鞋柜里，笑道：“你醒了？我刚好买了早餐回来，是你爱吃的灌汤包。”

　　许停目光在他手里提的袋子上掠过，问：“你是去买早餐了吗？”

　　“啊……”沈良迟疑了一下，“也不是只是买早餐，还办了点事。”

　　他含糊其辞，许停看了他半天，点了点头，“好。”

　　那顿早餐，许停几乎食不下咽。

　　沈良还在瞒他……

　　他该庆幸的。沈良还在瞒他，至少说明，沈良还不打算结束。

　　这样的一个想法浮现在脑海里，许停突然觉得一阵反胃，他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

　　他用大型犬来形容过看起来爱他爱得那么热烈而真诚的沈良，然而现在他自己，才真正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许停其实想一直维持着这表面的平静。

　　然而在晚上沈良进浴室洗澡、他的手机里又一次亮起来自“彦”的“您有一条未读消息”时，不知怎的，许停突然觉得怎么也撑不下去了。

　　他在沈良走出来拿起手机的一刹那，出声问道：“胡彦天是谁?”

　　沈良的动作不自然地僵了一下，看向他：“你怎么知道胡彦天？”

　　“你想永远都不让我知道……是吗？”

　　极度的恐慌、悲伤、苦涩等种种情绪驱使之下，许停说话的语气变得冷硬平板。

　　沈良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他放下手机，神情凝重道：“怎么了？”

　　许停站了起来。

　　“如果我跟他长得不像……你当初还会要我和你在一起吗。”他慢慢地问，“现在他回来了，你也要走了对吗？”

　　沈良被他的话弄得彻底糊涂了，“阿停，你在说什么？”

　　许停怔怔地看着他。

　　到眼下这个场景，沈良还是不肯放下那台手机。

　　他突然孤注一掷地扯开了衣服最上面的扣子，然后一个一个向下解，有点绝望地说道：“是不是我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让你失望，是不是我总是拒绝你让你不高兴？其实我什么都能受，你不是说想买那些玩具吗？什么都可以，你可以都用在我身上，我不会拒绝你了……好吗？”他抖着手解完了扣子就要把衣服脱开，还没从茫然状态里回过神来的沈良下意识地用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按住许停阻止了他，随后赶紧放下了手机，两只手一起手忙脚乱地把挂在许停肩头的衣服往中间拢，道：“你在说什么……”

　　许停突然抬手紧紧地揪住沈良的领口，两行眼泪就这样直直地从眼角坠落。

　　“你现在也不想要我了。我对你是不是什么用都没有了？”

　　他通红的眼睛执拗地盯着沈良，沈良用被突发状况击懵了的脑子努力从现状里梳理出一条线索来，终于灵光乍现，抓住了一个话头：“不是，胡彦天怎么你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许停抓他领口的手松了松，半晌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不，等……”.沈良突然觉得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对，没等他改口，许停又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他像是疲惫极了，声音和神态都不如方才一般激动，只是很慢地说：“我不该……我不应该问你。”

　　他又悔又难过，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无力再去控制他的眼泪，放任所谓的面子和骄傲随着那些眼泪和沙哑的声音一起破碎在空气里。

　　他不应该问的。

　　如果他不问，至少这表面的太平还能再持续一段时间，他和沈良还能继续在一起……他为什么要问呢？难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为什么偏偏如今忍不下去了呢？这些事情被戳破，沈良……沈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借势跟他提分手了。

　　他是全天底下最蠢的人。

　　沈良还懵着，看他好像平静下来，小心翼翼地喊他：“阿停？”

　　许停低垂着眼没有回应他，他试探性地伸手去碰，许停也没有任何动作。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靠过去，最后小心地把许停拥在了自己怀里，只感觉怀中的人身体绷得僵硬，体温冰凉得惊人。他用手罩住许停的手给他暖着，在一片寂静里终于定下神来回想许停方才的所有话，才找到一点端倪：“什么胡彦天？胡彦天和我纯兄弟，我跟他可什么都没有，阿停是不是误会了？”

　　许停动了动。

　　他沙哑着道：“……你难道不是看我长得同他像，当初才……来找我。”

　　“啊？”沈良百思不得其解，“我不是，我绝对不是因为这个，阿停，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我当初刚认识你的时候是觉得你和我兄弟很像所以对你有点亲切感，但我和你在一起绝对只是因为喜欢你，我没喜欢过他！”他声音恳切语调急促，只差举手对天发誓，许停好半晌才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又很快垂下去，低声道：“你设朋友圈的权限，不是为了瞒那张照片？”

　　“什么照片？”沈良疑惑。

　　“你和他的照片。”许停把头又拧回去。

　　沈良想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不啊，我纯粹是因为当时发的那些东西都太蠢了，为了掩盖黑历史……啊，你看了？”他有点尴尬。

　　许停僵了僵，下意识地说：“对不起，我不会再看了。”

　　“不，”沈良连忙哄他，“没有不让你看，你想看什么都能看！”他顿了顿，又道:“你就是因为他和你长得像所以觉得……咳，我喜欢他把你当替身？”

　　许停沉默了一下：“你每天半夜都和他聊那么长时间。”

　　“我跟他是有别的事情在商量……”

　　“你和他去婚戒店。”

　　沈良握住他手臂的手紧了紧，许停抬眼看他。

　　“哎呀。”沈良叹气，“其实是他要策划跟他女朋友求婚，找了我和另外一个他的朋友这几天跟他一起商量，去婚戒店也是陪他去挑戒指来着……”

　　“是吗？”

　　“绝对是，刚好明天就是他和他女朋友求婚，就是在你公司楼下旁边那个广场那儿。你要不信，明天你也下来看，到时候我去接你？”

　　许停又沉默了很久，才有点别扭地说：“你晚上不抱着我。”

　　“什么？”沈良又没反应过来。

　　“你晚上总是……离我很远。你以前晚上都会抱着我睡的，你现在……不肯了。”许停像是很艰难地逼着自己把这番话说出口，说完整个人耳廓都发热，沈良想起他在说什么，忍不住暖昧地笑，凑到他耳边说：“这个啊，只能怪阿停对我的诱惑太大了，如果不离远一些的话，实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暗示性地摩挲了一下许停的手，“说起来阿停刚才是不是说……什么玩具都可以，什么玩法都受得住……唔？”

　　接下来的话被许停捂住了嘴而没能说出口。

　　“别说了。”许停语气难得的强硬，神情却分明赧然。沈良了然地笑，移开他捂住自己嘴的手，黏黏糊糊地又在他耳边抱怨：“哦，原来都是骗我的，阿停好狠心。”

　　许停方才还因为酸楚而浑身冰凉，此刻却觉整个人都快烧起来，咬牙轻轻推了他一下，面对着沈良故作委屈的神情终究又软下来，闷声道：“你喜欢的话……”

　　“也可以”几个字被他压得小声到近乎听不清。

　　沈良紧紧抱住了他，觉得心里一片满盈的暖意。

　　许停却在此刻又推了推他，很认真地再次问他：“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沈良竖起手指发誓：“我绝对说的是真的。”

　　许停盯着他眼睛又看了半晌。沈良以为他又要哭，或者笑一下以示这场矛盾结束，他万万没想到许停突然间攥着他的衣袖凑过来，轻轻地吻了他。

　　他吻在他唇上，吻得温柔又缠绵，仿佛对待着一个易碎的宝藏，连触碰也像失而复得的万般谨慎，那唇冰凉而且干燥，而两只拉着他衣袖的手攥得很紧，让被这难得的主动弄得懵然的沈良突然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这轻柔的一吻里其实满含的是激烈到能撕碎什么东西的很深很深的情绪，只是被比之更深的情意包裹起来，溶去了锋利的棱角和那些意味着伤害的部分。

　　许停吃这一场醋，几句别扭的质问就仿佛偃旗息鼓，但沈良在这一吻里再清楚不过地感受到了，他的阿停其实独自受了多大的委屈。

　　他抬手扣住许停的后颈，温柔地回吻。

　　分离的时候许停低眸喘着气，突然对他说了句：“我很爱你。”

　　沈良忍不住笑，又把他揽进怀里，把头搭在他颈窝上闷声说：“我知道啊。”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爱我。

　　哪怕你不善表达，想听你口中说出一句甜言蜜语难如登天，哪怕你总是神情冷淡仿佛世间万物无一入眼，但我比谁都知道你爱我。

　　因为我是那么爱你。

　　他于是把这句话说出来：“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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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下午，广场上果然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求婚仪式。

　　与许停长相七分相似、神情却开朗的男子此刻红着脸单膝跪在女孩的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戒指盒。女孩羞涩地抿着嘴笑，终于向男子伸出手去，周围的人猛然开始起哄，连站在人群里默默看着的许停也忍不住被这气氛所感染，露出一丝微笑。

　　突然之间他的右手被拉起来，他诧异地回头，一枚银白的戒指被扣在他的无名指上，在太阳底下闪着光。他错愕地看着沈良，沈良挑眉向他举起一只手炫耀似的摆了摆，那上面分明也戴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许停小半天才反应过来，紧紧抿了唇，把头转回去继续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

　　只是汹涌人潮里，两只带着戒指的手默默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