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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造梦 ...

  •   摔了茶杯虽然尽兴,但该收拾的时候还是得收拾。晏云枝将方才残留的残局收拾好,才往殿里走去。

      “来了?替本君研磨吧。”

      姬拂一手握着笔,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的吩咐。

      他以为走进来的是谁?还是不管进来的是谁他都会如此吩咐?

      这般思索着,晏云枝不知道为什么,本可以不说话直接去他身旁研磨的,但她偏轻声答了句是,似乎是要告诉他进来的人是她而不是冀冰。

      姬拂没察觉到她的想法,兀自的在白纸上书写,落笔行云流水,笔迹磅礴有力。

      晏云枝站在一侧,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颚和露出来的修长的脖领以及凸出来的喉结,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在看哪里时她连忙移开了视线,将视线落在了他骨节分明、握着笔的手上。

      洋洋洒洒一大篇的内容,但晏云枝一个字也看不懂,这大概是他们特有的文字。

      “今日怎么来晚了?可是有什么要事?”姬拂笔下丝毫未停顿,竟还能分出神来同她说话。

      “做了个梦。”

      “噩梦?”

      “不是,是好梦,梦到了我的家人。我好久都未梦到过他们了,这一次好不容易梦到,便舍不得醒。”

      少女的嗓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失落,姬拂的笔下停了一瞬,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大人,你说怎么才能梦见想梦见的人呢?”晏云枝在姬拂面前总是放松的、依赖的,就比如此刻,在别人面前绝不会透露出来的脆弱在姬拂面前却能轻易的表现出来。

      “大概是他们也不想让你梦到吧”,这是他的回答,同晏云枝自己的想法一样。

      是啊,他们不想让她梦到,因为怕她哭、怕她伤心。

      失落的情绪再一次将她包裹,疼爱她的爹娘与兄长连这个时候都希望让她睡个好觉、不再哭泣。晏云枝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阵突兀的疼,不过片刻那双杏眸里就有了盈盈的水光。

      她所有的坚强都在想到自己的父母兄长时土崩瓦解,晏云枝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就用手背去蹭她的眼睛。

      她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轻,却不知自己的动作早已落入了姬拂的眸中。

      晏云枝抬起头时正对上了姬拂的目光,他看样子有些无奈,低低的叹了一声,然后唤了她的名字:“晏云枝,你可知邪神谷有一门法术可以造梦?”

      “不……不知。”

      “想梦见他们?”他又问。

      “想……”

      “好。”

      好是什么意思?是能让她梦见他们的意思吗?晏云枝显然还未从姬拂的话里走出来。

      “过来,坐本君对面”,姬拂下颚轻点,指了一个位置。

      晏云枝放下手中的东西,缓步坐在了他指的地方,一双泛红的眸定定的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动作。

      就见那人俯身靠近自己,目光与她对望:“既想梦到他们,那便是为你造一场梦又何妨?只是晏云枝,梦醒了,也就该释怀了。”

      她来不及回答他,因为下一瞬他的食指落在她的眉心轻轻一点,晏云枝顿时就生了困意,身子朝一侧软软的倒去。

      姬拂虚虚拢住她的肩将她拢在怀里,随即轻轻抱起她大步走向了她的寝殿,将她安置于床上。

      望着少女恬静的睡颜,姬拂无奈笑了一声,又将自己的手指划出了一道口子,待血珠滴落出来时将它落在了少女的额心。

      一道金光闪过,伴随着男人的低语:“晏云枝,本君为你做了这么多,看你以后可怎么报答本君。”

      *
      梦里的云枝回到了出生时,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

      她看到自己刚从阿娘肚子里出来时是红红的、小小的一只,脸皱巴巴的难看极了,但是她的阿娘和阿爹还有两位兄长都极稀罕的抢着要看她抱她,还说她是这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

      她看到她第一次开口叫爹爹阿娘与兄长时他们激动的眼含泪光,两位兄长还特意跑出去跟人炫耀,说他们的小妹会喊哥哥了。

      她看到自己刚学会走路时,阿爹阿娘站在她几步远的地方怜爱的看着她冲她招手,说:“画画,过来”,但是她咯咯一笑,踉踉跄跄的跑向了身后的兄长,然后两位兄长得意的笑。

      她看到了她六七岁时,哥哥们将她宠的无法无天,那天她和拽她头发的小孩儿吵架吵赢了,她的哥哥还跑上去问那个小孩子为什么欺负她。

      她看到了十三岁那年生辰,她的哥哥不辞辛苦为她收集了满院的珍珠只为博她一笑,而她表面嫌弃,却在哥哥走后迫不及待的跑去和阿爹阿娘炫耀。

      她前十五年的人生,她以旁观者的身份走马观花的再经历了一遍。

      再然后,就是十五岁这年。

      在这场梦里,及笄礼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同现实中一模一样,但转折是在那天夜里。

      在梦里她的哥哥以同样的方法将她支了出去,她也还是去了那家客栈。

      可是那天夜里并没有下雨,空气干燥,,天色明亮,晚霞遍布,没有打雷、闪电、也没有狂风,所有的一切都在预示着第二日是的极好的晴天。

      待到第二日天色微亮,梦里的晏三姑娘便同杨柳一起赶回了晏府。

      疼爱她的娘亲亲自为她上妆绾发,将早早便备好的华服让她换上,怜爱的轻抚她的脑袋,慈和温柔的告诉她:“画画长大了,今日起便是大姑娘了,以后就不能随意同阿爹阿娘和你两位兄长撒娇了。”

      她撒娇着说不。

      门外宾客欢笑,炮竹声响,锣鼓欢天。

      晏三小姐的及笄礼办的极大,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收礼物收到手软,谁人见了不道一句羡慕。

      特别是其父兄,更是将女儿、妹妹视为掌上明珠。其父将一座小镇以女儿的名字命名,镇上店铺尽数归于女儿名下,其兄搜集天下奇珍异宝只为博她一笑。

      梦里的晏三小姐娇贵明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场及笄礼足足办了整整一天,气派非常。

      梦里的天黑了,作为旁观者的晏云枝知道一切也快结束了,可她却无法同爹娘兄长还有杨柳告别。

      在她挣扎着手想要去触碰他们却怎么也触碰不到时,她看见梦里的阿娘走过来将她拥进怀里,抚摸着她的脑袋说:“画画,爹娘和兄长就陪你到这儿了,以后的路都要靠你一个人走了。但是画画,别怕,我们永远都在。”

      “娘……爹……哥哥……”

      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晏云枝去追他们,却怎么也追不上,爹娘和两位兄长他们嘴角挂着笑意,渐渐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画画,别哭。”

      他们走了,只留下了一句话和一个她。

      撕心裂肺的疼痛拉扯着她的心脏,晏云枝跪在地上哭到声音沙哑,然后再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梦里的画面扭转,她知道她该醒了。

      屋子里,姬拂看着闭着眼睛却在无声哭泣的少女,用一白帕子轻轻擦拭着她的泪。

      泪珠一颗接着一颗,不过片刻就将帕子染湿了。

      他收回了帕子,似乎是在无奈,半响低叹一声:“从前可看不出来你这般爱哭。”

      似乎是在迎合他的话,少女眼角滚落的泪珠越发汹涌。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但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一声不吭的掉落着眼泪,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大抵是太悲伤。

      好半响姬拂才察觉到她醒来的事实,他踱步于床前,望着她那一双寂静的眼,终是用手掌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

      “晏云枝,梦醒了,就该放下了。你只是在这里失去了他们,可是也许另一个地方的晏云枝同你梦中的情景一样,与他们好好的在一起呢?”

      他的声音很温和,像是在哄她。

      “同梦中一样嘛?他们都好好的?晏家没有被屠满门,阿爹阿娘和兄长他们也都好好的活着?”

      “是。”

      手下的睫毛颤了颤,下一瞬姬拂察觉到他覆盖在她眼睛上的手掌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手腕,然后轻轻拨开。

      他毫无征兆的对上了一双清凌凌但却泛着微红的水眸。

      “大人,我同他们告别了。”

      在梦里他们是自己离开的,不是现实中被人杀害了;在梦里他们同自己不舍的告了别,不是现实中她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在梦里她与爹娘兄长一齐度过了他们为她精心准备的及笄礼,不是现实中及笄礼那天她如行尸走肉般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她的遗憾都没有了,因为一场梦。

      为她造梦的人是他,圆了她遗憾的人是他。

      便当成有另一个晏云枝好好的替她陪在阿爹与阿娘他们身侧吧,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的生活在另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吧。

      梦醒了,她没有遗憾了,也该放下了。

      “嗯”,姬拂应了她一声。

      “大人。”

      “嗯。”

      又是一遍。

      晏云枝手里还抓着姬拂的手腕,她保持着握住他手腕的动作,然后鼓起勇气与他对视。

      “大人,我懂了”,她用沙哑的嗓音开口。

      “懂什么了?”,姬拂垂眸问她。

      “懂得放下了。”

      也懂得不需要第四次的到来了,因为就算没有第四次的到来,她也喜欢他,想嫁给他。

      是的,她喜欢姬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但是是从这一刻确定的。

      “嗯,睡吧,好好睡一觉,便什么都好了。”

      姬拂的话落,她最后再看了他一眼,然后松开手,闭上了眼睛:“大人也早点休息。”

      屋里的灯灭了,他也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男主显然是个有点迟钝的大木头,我相信大家都看出来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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