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降落指南》戚柚子

63、气泡水×20

　　一通闹腾劝架，再到去医院挂急症，等看完医生开完药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沈聿淮去急诊药房帮梁念拿药了，她等得有些没劲，坐在休息椅上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东靠一下西倒一下。

　　在她耐心即将告急准备去找人的时候，沈聿淮刚好回来，伸手扶住她：“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纯饿的。”梁念皱着眉头托着腮，姿态上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眼角眉梢却流露出些许笑意，看起来狡黠灵动。

　　实际上刚刚等他的时间里她已经在旁边超市买了两个小面包，并不饿。

　　所以说这会儿跑前跑后真正没吃过的人应该是沈聿淮，但她还是装模作样谴责他：“好—不—贴—心—哦—”

　　小面包怎么能让她自己买呢？应该是他主动买给她。考虑得一点也不周到，梁念毫不心虚，丝毫不觉得自己冤枉了他。

　　她最近越来越大胆不客气。

　　沈聿淮眼尾微弯，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是早上洛艺带给他的。

　　幼儿园放了暑假，洛艺在家由保姆在带着。前几个月同小区有个孩子出去玩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寻人启事发得到处都是。

　　家长们一边祈祷宝贝回家一边也把自家孩子看得更紧了。保姆自然不敢带洛艺出去玩。

　　季姜新剧结束拍摄刚从云港回来，专门给她带了礼物，去看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玩具房里自言自语跟自己玩。

　　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居然没什么朋友，一方天地小得可怜，导致有些孤僻。

　　季姜实在看不过去就把她带到边垚公司的育儿角跟其他员工的孩子放一起，好歹也有人做个伴。

　　巧克力一直放在外套口袋里，不知道是因为天气闷热还是体温的缘故，包装袋里的巧克力有些融化了，隔着袋子捏上去软趴趴的。

　　梁念刚要说“一块巧克力就想把我打发了”就看见他又把巧克力塞回口袋里。

　　？？

　　她愣一秒，再开口的时候音量不知觉的拔高：“你现在已经连一块巧克力都舍不得给我吃了？”

　　说完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连忙捂住嘴，对周围扭头看她的人说了声“抱歉”。

　　“化了。”沈聿淮解释道，一双眼睛里带了些真切的暖意，“带你去吃别的，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想吃什么都行？”

　　沈聿淮嘴角噙笑，好脾气地帮她做了排除：“辣的不行，冷的也不行，这些你都要忌口。”

　　“说让我选，真选了又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梁念拿眼睛瞪他，闷闷道，“只会画饼的男人！”

　　没有什么威慑力，反而把人给逗笑了，他戳了一下她的脸：“不怕毁容了？”

　　说完又哄她：“可以拿筷子给你蘸一点。”

　　“小沈老师，我看起来有那么嘴馋吗？！”幼儿园都不这么哄人了，梁念冲他使性子，“别打扰我，我再想想。”

　　医院一楼就是小超市，卖果篮面包八宝粥什么的都有，梁念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她的十句话里八句在撒娇，撒娇话顶多只能信两句，剩下的几句都是逗你玩的，所以他倒完全不担心她是真的饿了。

　　沈聿淮稍微理了一下衣角的褶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等她慢慢想，思绪也不由地飘远。

　　他刚刚从药房回来的路上给魏老爷子发了条消息，说了一下碰见梁念的事。

　　对面的消息过了很久才回。

　　先是一句很官方的感谢。

　　按照正常的流程，他接下来应该是把梁念送回家，但魏冕很委婉地表示家里出了些事，麻烦他先看住梁念，说她今天心情不好，让他帮忙照顾照顾，哄一哄，放她一个人在外面晃荡他也不安心。

　　一个人在外面晃荡会让他不安心，难道把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托付给一个成年男性就能让他安心了？

　　沈聿淮看了消息忍不住皱眉。

　　在手机里上下翻找了一阵然后把一条社会新闻转发给他——

　　#又是熟人作案！十二岁少女惨遭猥－亵…#

　　虽然只是想警示提醒一下这些作为家长的人，但魏冕前脚让他帮忙照顾照顾梁念，他后脚就个他发这个，跟恐吓似的。

　　对面的电话打过来，他直接挂了。

　　从很早以前开始，沈聿淮就知道梁念缺少一点男女有别的意识，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是弟弟，生活里缺少女性教育。

　　并不是说男性可以在孩子的教育里隐身，而是从魏冕很轻松地就把她托给他照顾就可以看出来了，一个成年的异性长辈很难去理解女性的处境，相比起女性，他们的生活安全太多，缺少最基本的风险意识。

　　同样的处境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他们很难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

　　作为长辈，不管是魏冕还是魏箐蓉，亦或者是梁延，只知道在经济上满足但他们对姐弟俩的关心都太少。

　　沈聿淮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回过神来再次看向梁念时眉眼淡漠克制，只有扫过她脸上的伤口偶有戾气翻滚，被她拍了一下手背立马恢复了一贯温和的姿态，弯着腰与她视线平齐，语气耐心：“想到吃什么了？”

　　“没想到。要不你给我做吧。”

　　做饭这件事她不会，梁听序也不会，她身边认识的很多人都不会，又想起之前的香菜粥，她上次住院他有空的时候每回给她送的都是些清粥小菜，没有一点厨艺的考验，而且极有可能也不是自己做的，所以说完这话之后她又有些怀疑：“你会吗？”

　　沈聿淮也迟疑了：“大概会一点点。”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为什么是大概呢？”

　　“怕做了你不喜欢。”

　　“不会，那就这么定了。”梁念跳起来，她只是暂时不想回家又怕沈聿淮给她送回去，所以只要会做就行，做得好不好无所谓，“你做，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我不挑嘴的。”

　　“不挑嘴？”沈聿淮逗她，“真的假的？”

　　“假的，所以考验你手艺的时候到了。”她故作凶狠，“做不好就革你的职。”

　　他愣了愣，失笑道：“什么职？”

　　“嗯…车夫，御厨。暂时就想到这两个，干得好的话我以后给你多加几个。”

　　把别人当义务的车夫厨子，这话其实说得不礼貌，耳边却响起了沈聿淮低缓的笑声，他大部分时候对她的底线太低，某种程度上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好了，我累了，不想走路了。”她忍不住又撒娇，拍拍他的手示意他站起来，“你背我。”

　　他被她指挥着转过身蹲下，身后人慢悠悠环住他脖子，又拍了拍他的肩表示可以走了。发丝柔软蹭着他的脖子有些痒，隔着衣服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温。

　　衣领上的喉结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微微偏开脸，觉得自己卑鄙而又低劣。

　　梁念晃了晃腿，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你不问问我是被谁打的吗？”

　　“那个男生。”沈聿淮并不去挑破她之前的谎言。

　　梁念眉梢微挑：“我说要去告诉警察他打我，你提醒我大厅有监控，不就是已经知道并不是他打我的了吗？”

　　“嗯。”他顺着她的话，“那你要告诉我是被谁打的吗？”

　　“那你给我出气吗？”梁念问他，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侧，被人背着也动个不停，伸着脖子一个劲的往前。

　　行为动作像一只莽莽撞撞的小兽。

　　沈聿淮停下脚步：“可以。”

　　见他是真的认真了，梁念反倒蔫了：“算了。”

　　给亲妈打了一巴掌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她脸上的指甲划痕再结合魏冕说的“家里有事”，不难猜出是魏箐蓉打的。她愿意说他就愿意听，如果她不愿意那他就完全相信她自己能处理得很好。

　　沈聿淮继续向前，脚步迈得很稳，顿了几秒才说道：“还疼吗？”

　　脸上涂了药膏凉凉的，摇头的时候蹭到他衣服上了，梁念心虚地看了沈聿淮一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换了一边肩膀继续靠着，食指和大拇指掐着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还有这么一点点疼。”

　　“下回看到会打人的疯子知道要跑得远远的了吗？”

　　梁念反问：“那跑不掉怎么办？”

　　“先买瓶防狼喷雾剂？”沈聿淮给她出主意，“出门在外手机必须要有电，感觉情况不对就要立马报警。”

　　“哦，我试试看。那防狼喷雾剂到了你能给我喷一下吗？”

　　想到新设备要多练练才能上手，沈聿淮点头了。人不是每回都能碰到天降援兵的，就算有援兵也不是每回都能及时到达的。这种事除了自己不能完全指望别人。

　　但梁念觉得挺惊奇的，他这也能点头啊？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沈聿淮又问她：“刚刚在火锅店要是我们没这么恰好碰到，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躺在地上装病。虽然他骗别人说我是他女朋友，但我躺在地上起不来，路人总会给我打个120吧？”

　　“那他要是说他送你去医院，这样是不是就直接可以把你带走了？”

　　梁念：“……还可以这样吗？”

　　好像确实可以。

　　“那我这个时候再跳起来？”

　　沈聿淮：“那路人会不会觉得你反复无常，他们还会相信你后面说的话吗？要是碰见的是人贩子继续说你们是闹着玩的，在玩游戏或者拍电影，当着大家的面就把你拉走了。”

　　“……那怎么办？”

　　也没人教过呀。

　　好像总是觉得拐卖这种大恶离自己很远，她从小到大受过的相关教育好像就是幼儿园老师说的“陌生人的糖不要吃”。也是第一回遇见这种事情，尤其还觉得自己是一个成年人，能够熟练运用导航找回家，所以很容易放松警惕。

　　当代拐术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梁念的腿不晃了。

　　长篇大论不知道她能听进去多少，人对一个知识点最能接受的方式是主动愿意去学。

　　沈聿淮想了一下：“西城有个小孩被拐了，现在正好又是放暑假，很多员工不放心把孩子放在家里就带到公司的育儿角来了，你要是学有所成能麻烦你过来给小朋友讲讲吗？”

　　梁念：“我吗？去讲怎么防拐？”

　　“也可以讲讲出门在外怎么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可以吗？”沈聿淮学着梁念的语气笑道，“小念老师。”

　　出来一趟还加盟上幼儿园了。

　　她又开始晃腿，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可以。”

　　真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