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人生》一灯若水

42、公平

　　曾文华的意识又回到了脑域之中。一片片记忆碎片在他面前闪过。
　　“脑细胞活跃度上升中……”
　　“我怎么没有外界的信息了？”曾文华疑惑道。他记得刚才自己正在等电梯，突然意识就被拉回脑海中。
　　他赶忙查看了一下身体状态。
　　“呃……自动休眠了。”
　　他想起自己上一次解锁记忆也是在休眠状态下完成的，只是那时情况特殊，他没能将这两种状态联系起来。
　　曾文华不禁扶额感慨，自己就这样在白盛面前晕了，怕是要把人吓到。
　　复生人的休眠在自然人看来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也不知道白盛会怎么对待他的身体？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了意义。曾文华赶忙查看新的记忆。他没想到仅仅一个张嗣，能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看来这位张公子必然在曾文华不到两年的大学生涯中，给他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印象。
　　……
　　“脑细胞活跃度上升中……”
　　“45%……46%……47%……”
　　……
　　“你竟然真的敢来报道？垃圾也配和我一起上学？”
　　“听说了吗？那个人是在那种地方长大的，浑身都是垃圾味。”
　　“张公子说，以前那人就是在他们中学里伺候人的。”
　　“请你滚出我们宿舍，一个S级好意思和我们C级普通人住在一起？下手没个轻重，看看你都弄坏多少东西了！”
　　运动会上，曾文华在班导师的要求下参加了长跑项目，其他学院的几名新生设计绊倒了他。
　　膝盖摔成一片血肉模糊，他咬着牙参加完了比赛。
　　一圈，两圈，三圈……
　　那天晚上，一根闷棍拍在他的后脑。
　　少年晕了过去。
　　醒来时，他被扒光了衣服绑在运动场主席台下。胸膛之上那个歪歪斜斜的疤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这写的是什么字？”
　　“好像是‘垃圾’？”
　　晨跑的学生们把他围成一圈，刺耳的声音将少年淹没……
　　……
　　静静看着少年的记忆，曾文华的意识也忍不住为他感到悲伤。
　　“难道这一生就没有遇见过对我怀着善意之人吗？”
　　他呐喊着，看着记忆中那个年轻人的生活。少年挣扎着求生，也不过是想活的像个人。
　　像一个普通人。
　　少年被救下来的时候浑身已然冻得青紫，身上的勒痕狰狞可怖。可身体的伤害又算得了什么？
　　他出名了，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论坛内删也删不尽的照片被传的到处都是。
　　学校答应为他找出袭击者，可保卫处的人一拖再拖终究是没了消息。
　　张公子耀武扬威地带着人在他面前挑衅。他甚至敢向曾文华承认，是他带人干的。
　　“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张嗣说的对，他不能拿他怎么样。
　　“拿运动会冠军，你不配。”
　　“考年级第一，你也不配。”
　　“给你一点时间主动退学，否则就不仅仅是这点小小的惩罚了哦。”
　　“像你这样的人，就该自觉成为联盟的实验对象，永远待在实验室中做一只小白鼠。”
　　张嗣上前拍了拍曾文华的胸口：“记住了，垃圾，永远都是垃圾。”
　　……
　　这些就是张嗣带给他的记忆吗？
　　光点转瞬即逝，一小片脑域恢复正常。脑细胞活跃度恢复到50%。
　　校园的记忆并不完整，好像少了很重要的一块内容。曾文华的意识捂着不存在的心口，觉得这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一样珍贵的东西。
　　……
　　白盛抱着曾文华的“尸体”慌忙躲到员工准备室。幸好图书馆已经临近闭馆，刻意走楼梯的他没有碰到其他人。
　　曾文华被他放在长椅上，白盛面对着这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图书馆马上就要关门了，现在可如何是好？难道就把文前辈丢在这里吗？
　　理智告诉白盛他不能这样做。
　　心绪平静下来，白盛先将他和文前辈的员工卡以及档案室门卡安放好，然后为曾文华换下制服。
　　男人成熟的身体在他面前展露出来，白盛一阵脸红，压下乱七八糟的心思赶忙为他穿好衣服。
　　“现在该怎么办？”白盛焦急地想着。干脆还是把他先带回自己的宿舍吧，否则明天来接班的管理员看见文前辈那可就糟糕了。
　　白盛在潜意识中还是觉得不该将文宇的身份透露出去。
　　做了决定后他不再犹豫，抱着曾文华离开了图书馆。
　　……
　　这次的记忆跨度大约是半年左右，曾文华休眠的时间没有上一次那么久。
　　朦胧间，呼吸和心跳回归身体，休眠即将终止。还好这次没被人当成尸体丢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曾文华从柔软的床铺上醒来。
　　观察一番周围的环境，他很快判断出这是白盛的宿舍。
　　“这孩子原来还是搬了出去。”曾文华和同样在图书馆兼职的武廉也相熟。前几日他们宿舍似乎闹了矛盾，白盛最终换到了单人宿舍。
　　想来就是他现在在的这件屋子了。
　　和平大学给经济条件好的学生配备了他们能够想象到的一切便利。当年曾文华上学时，张公子等人获得的资源从来不是他们这类人可以比拟的。
　　不算太大的寝室一个人住起来很宽敞。少年物品相当稀少，被简简单单摆放在合适的位置。
　　曾文华看了眼光脑，他这一次休眠了将近两日，如今已是周五傍晚。白盛的书桌前贴着课程表，他现在这个时间大概是还在上课。
　　曾文华叹了一口气，自己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个少年。虽然此刻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可少年对他的庇护让他由衷感激。
　　他踱步来到窗边，这是他第一次在高级宿舍楼上观察这个被誉为联盟最公平的地方之一的大学。
　　天边映着一抹晚霞，粉色的日光透过云层洒满校园，预示着明后日该是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正值下课的时间，学生们结伴同形，呼朋唤友地招呼着相识的同学去食堂吃饭，或者准备迎来周末的夜晚。
　　青春与朝气，是大学校园不变的主题。
　　锁心转动，宿舍的门从外面打开。
　　白盛拎着一份盒饭进了屋。
　　他目光率先向床上看去，这两日那人一直被安置在他的单人床上，白盛每次外出回来都会看一看男人的睡颜，心中总会有一种特殊的情绪。
　　白盛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他还会不会再醒来。但男人的身体没有发生变化，和网上写的那些复生人报废的描述并不相符。
　　可他此刻不在床上。
　　曾文华立在窗前，高挑的背影被夕阳映出一个好看的轮廓。他听见动静，缓缓回过头来。霞光映照在男人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被照成粉金色。
　　“谢谢你的照顾。”曾文华柔声说道。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晕……晕倒，也不知道该送你去什么地方。只好带你来这里。”白盛说道。
　　“抱歉，我并不想故意隐瞒。但为了这份工作我需要一个自然人的身份。”
　　“我……我明白。”白盛说道。
　　“那天我在档案室问你的时候，其实就知道了。”
　　他顿了顿，看着曾文华的眼睛：“你当时没有选择欺骗我。”
　　曾文华叹息道：“可我也没有回答你。”
　　“只要知道你不想骗我，就够了。”少年的目光澄澈，微笑着看着他。
　　曾文华没想到少年竟是如此想法，他很感激重回这个世界以来，他遇见的大多数人对他都很真诚友善。给了他拼命活下去的勇气。
　　“你想问什么，只要……只要是能说的，我都尽量让你知道。”曾文华悠悠说道。
　　白盛惊道：“你信任我？”
　　曾文华笑了笑：“你待我一片赤诚，真心换真心罢了。”
　　……
　　“曾文华，原来这才是你的名字。”白盛听完曾文华的叙述，念着这个名字喃喃自语。
　　“那我还可以叫你文前辈吗？”他双眼发亮，看起来有些可爱。
　　“当然，只要你喜欢。”
　　“所以你来和平大学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记忆。”
　　“不错。”
　　“那现在找的怎么样了？”
　　“只获得了半年的记忆。”
　　“对了。”白盛忽然想到什么，他翻开自己的光脑相册，想找出那张被他偷偷拍下的照片给曾文华看。
　　可他打开相册，却怎么也找不见那照片的痕迹。
　　“怎么了？”曾文华看着少年的动作疑惑道。
　　白盛向他解释：“我那天在一个档案袋中，意外看见了一张照片，那人长得和你……很像。”
　　“你说什么？”曾文华惊道。
　　“奇怪，我明明把照片拍了下来……”白盛反复翻看着光脑，可那照片仿佛没有存在过似的，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压根没拍。
　　“不用找了。”曾文华沉声道，“只怕是被域网运营直接抹除了数据。”
　　他忍不住问白盛：“你能确认那张照片上的人是我吗？”
　　白盛想了想说道：“虽然照片里的人看起来年纪和你有些出入，但那眉眼实在是太像了，我虽然不知道你的下半张脸是什么样子。只是，只是一看见，看见那双眼睛，就……就能想到你。”
　　“那麻烦白同学再看看现在的我，确认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