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人生》一灯若水

194、人欲

　　“队长，这……”
　　见楚恩态度强硬地抢走了他们准备带出去的嫌疑人，士兵们手足无措地退了半步。他们不敢上前，生怕身上的装备会伤到这位青年学者。
　　楚恩毕竟不是真正的犯人，全联盟的人都知道楚家保下了他，谁又能知道几日之后他会不会又被无罪释放？
　　李兴程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没事，他翻不出什么浪花。”
　　楚恩紧紧抓着肯亚塔不肯松手的样子着实很有趣，李兴程不禁想起自己当年对这位学弟的评价。对学术的热爱本是楚恩的优点，可现在看来倒是未必了。
　　看来，自己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李兴程有时真想剖开楚恩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把自己作到这副田地，又为何会认为自己这些人才是犯罪？
　　李兴程问道：“你们这般草菅人命，药剂副作用影响了那么多帝都百姓，难道竟一点罪恶感都不曾有？”
　　“罪恶感？”
　　楚恩发出一声嗤笑。
　　“我们罗素家为联盟付出了几代人的心血，难道还有错不成？”
　　李兴程自是知道楚恩口中的罗素家指的是什么。
　　四百多年前，联盟决心启用死亡人口复生计划稳定人类族群数量。当高层因并不富裕的财政状况陷入困境之时，是罗素家的家族企业挺身而出，无偿献出技术和资金，一步一步将死亡人口管理办搭建完成。也正因为有这样的渊源，管理办重组后才顺理成章有了属于罗素家私产的长生科技。
　　身带锁链的楚恩丝毫不见落魄，他依旧直挺着身板，保持着他高高在上的姿态。楚恩姓楚，但他也是罗素家的人。从出生起，他从未有任何一刻不因此而感到骄傲。
　　“冰库的诞生是因为什么？”
　　“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楚恩红着脸高喊着，亢奋地想挥起手。可惜手铐阻碍了他的动作，所以他也只能用力挺了挺胸膛。
　　“你们该不会天真地以为，联盟会需要用复生人这种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稳定社会吧？以当时的科技水平，社会早就不缺廉价劳动力了，投放复生人只不过是联盟为了正大光明回收公民尸体找的借口罢了！”
　　“面对人口危机的时候，摆在人类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永生，要么毁灭。”
　　“四百多年间，成千上万具尸体被回收进冰库，那便是成千上万的实验对象。反正出于伦理考虑，他们的家人不死光的话，是不会被投放出去的。所以进了冰库后会怎么样，还不都是联盟说了算？”
　　“或许你们会觉得这样做很残忍，但人类基因工程想要快速发展，没有这些积累又何来如今众人绵长的寿命！”
　　“那些高高在上批判我们的人，又有哪个不是基因工程的受益者？”
　　当楚恩说到这里时，爱雪默默侧过了身子。这个年轻人的话直接击中了她的内心，他说的没错，他们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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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文华也在认真听着，楚恩的这番话终于补全了他长期以来在复生人的诞生中感知到的强烈违和感。
　　楚恩慷慨激昂的发言为他带来了另一个角度的解答。原来站在对方的角度来看，他们的做法竟是如此伟光正。冰库的建立、复生人的诞生衍生出来的种种罪恶，到如今的特种人计划……
　　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当曾文华绞尽脑汁地想着那些人为何要如此残忍之时，他的思维便陷入了没有出路的困境。
　　像他这样有着正常价值观的人，难以理解不正常之人的行为逻辑。世上总有一些人将欲望凌驾于他人的生命之上，他们从未将地位低于自己的人当成同类。
　　这结论很简单，没有太多复杂的成因，有的只是真实且残酷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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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恩一一扫过在场的人，他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爱雪、康芮、李兴程、沈汐沅、白盛……
　　几人神色各异，表情怪异，他能看得出这些人都被他说中了。他们都是基因工程的受益者，他们身上都凝结了长生科技种下的果。
　　楚恩心中有数，他接下来的言辞也更加果决。
　　“可惜那领导人目光短浅没有远见，眼看着成功近在咫尺，他却突然后悔了！”
　　“人造子宫项目成功了，他就突然觉得人体实验不人道了？不就是因为多了一个选择吗？在他看来基因工程不再是唯一的出路了。”
　　“可笑至极！”
　　“只怕是那个老东西明知自己没几年活了，觉得享受不到特种计划的好处，所以才选了另一条路去求一个身后的好名声。”
　　“说白了都是为了他自己！”
　　“既然不让搞，我们就自己搞！不但要用尸体研究，我们还要用活人！哈哈哈哈哈”
　　“更何况当时联盟里还出现了第一个S级自然人！他懂不懂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如果不好好把握的话，人类何时才能跨入新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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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S级自然人……”
　　“对啊，曾文华是第一个S级自然人！”
　　康芮平静的外表下，大脑内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楚恩的话提醒了她，也让她迅速明白自己在父亲的实验室中，看到那份精子提供者的资料时的违和感来自何处。
　　联盟757年，曾文华十八岁，他被发现为联盟第一个S级自然人。联盟764年，康佑余采集到了一份25岁的S级男性精子。
　　可那个时候的联盟，哪儿有第二个S级青年？
　　更多的S级自然人是在八世纪末才开始陆续出现的，当时符合要求的采集对象只可能是曾文华。如今康芮已经知道了曾文华的过去，764年的时候他正在冰库中遭受非人的折磨。
　　这不是巧合，这是必然。更何况那份资料的数据还和曾文华几乎一模一样，这并不是因为那一年刚好有一个年龄身高体重和他一样的人参与了康教授的项目，而是因为这就是曾文华本人。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她的父亲康教授，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康芮心中一团乱麻，那呼之欲出的结论令她不敢面对。虽然这件事和她本人可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在这场跨越了四百多年的罪恶中，她的家庭与这件事的关联远比她预想中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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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兴程没有被楚恩的废话绕进去，他也没更多耐心去听楚恩讲解长生科技的过去了。在这件事上，他坚定地站在了前任领导人那边。
　　“那位领导人就算是犯了错，也是为了当时的人类族群着想。既然生育率的问题得到解决，早就该叫停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实验！”
　　说罢，他立刻指挥士兵将肯亚塔带走。楚恩却急切地用带着手铐的手绕在了红发男子的脖子上，死活不肯松开。
　　“你们要敢把我的实验体带走，人类就完了！”他怒道。
　　李兴程不屑地说道：“人类会不会完蛋我不知道，但你若继续妨碍执法的话，将来被指控的罪责只会更多。”
　　楚恩心急如焚地吼道：“稳定剂停产，会有大批高等级自然人基因崩溃，但是只要我研发出特种药剂他们就有救！难道你们也不在乎吗？”
　　李兴程说道：“那也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活该。帝都的精英阶层中的蠢货太多，他们跌落下去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损失？”
　　楚恩：“……”
　　好一个李家少爷，真是想的很透彻啊。
　　可是楚恩说的没错，社会确实少不得一番动荡。联盟急着下达多项指令维持秩序，绝对数量很多的高等级自然人等级跌落会在短时间内造成负面影响。
　　但长期来看，这又未必是件坏事。
　　白盛大着胆子站了出来。他悄悄看了一眼曾文华，眼神变得越来越坚定。
　　这个胆小的青年说道：“我的等级是通过第二代药剂提高到S级的，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也会再次失去它……如果我说我一点都不害怕，连我自己也不会相信吧。但是我也知道，自己作为人的价值，从来就不是等级赋予的。”
　　“没错。”夏长安支持道，“白学长说的对，这个世界早就该重新交给普通人定义了。缺少A级和S级的精英又如何？离了他们这个世界就会停止运转吗？”
　　沈汐沅也点了点头：“实际上联盟中绝大多数不可替代的工作都是由B级C级自然人完成的，少了部分高层……还真不会怎么样。”
　　楚恩：“……”
　　棕发青年的话术被一群人堵死了，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群身份各异的年轻人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眼看着最后的希望即将被带走，他看向一旁没有开口的爱雪和康芮母女，思考了一瞬后选择先说服爱雪。
　　“诺曼老师！您当年也是组里的成员，难道连您也不能理解我们的追求吗！”
　　楚恩期待地等待爱雪的反应，但爱雪却依旧没有说话。那段过往她根本不愿回想，再次被人提及，她默默地后退两步表明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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