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饭三顿

7、难起

　　书房，柳明重深埋于堆积如山的谍报头昏脑胀。派出去的密探都传回了消息，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十多个可疑的劫匪，百来个可能藏人之处，柳明重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若是沈醉在身边，他一定可以一眼就看出关键来。

　　这半年多来，柳明重似乎已经习惯了沈醉在身边的感觉。习惯了口渴的时候有人递过一杯水，习惯了肩酸的时候有人力道适中替他揉捏，甚至习惯了将一些极其复杂的问题交给沈醉，而他只等待一个答案。柳明重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沈醉，但他不能否认，沈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他的生活。

　　虽然收他做义子的时候，柳明重考虑的的确是将他的绝技传承并将辅佐少主复仇的众人交托。但不管怎样，相处下来两人多少还是有些感情，更何况沈醉的确是聪明孝顺，是值得人疼爱的的孩子。

　　之前柳明重都觉得，沈醉是个感恩图报、重情重义的人，所以他放心地付出一片慈心。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沈醉竟然是个忘恩负义之徒。柳家庄大半的庄丁受点滴之恩便涌泉相报，若是有救命大恩那便是死心塌地做任何事。沈醉承受恩中之恩，却在要他做事的时候推脱不应，更可耻的是竟不告而别。

　　“就当是好心喂了狗，替王爷积上一份阴德！”气愤无奈至极，柳明重只好如此自我安慰。柳家庄的人不少，也不在乎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柳家庄担负大业，需要的是万无一失的铁胆忠心，任何有才能的人缺少这一点都无法为其所用。

　　书房外，管家李子探头探脑看了许久，见庄主发脾气似的恶狠狠骂了一句，一颗报喜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方才庄丁来报，说是少庄主安然无恙回到了庄中，李子比柳明重先松了一口气。李子跑去庄门外迎接，将他好好安置了，想着也该让焦躁了几日的庄主宽宽心，这才满心欢喜跑来。

　　李子听得明白柳明重发狠的骂话，知道他恨得是沈醉。李子倒也是心疼那孩子，前几天不知怎的，庄主突然就不搭理他了，出了庄子几天回来的时候就弄得一身是伤，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就倒了下去。李子想着那张苍白的脸，又轻轻叹了一声。

　　柳明重听到细细的叹气，猛地抬起头来。自柳笙黎被劫之后，柳明重精神就十分脆弱，只要有一点儿不寻常的声响，整个人立即就如满弦的弓，再拉一分便能断了的境况。这些天来，密探不时传回消息，有的是无关紧要的蛛丝马迹，也有的是毫无用处的废话，但柳明重在每一次阅读之前都要紧张许久，生怕得到什么确凿的坏消息。

　　管家李子是个和善的老好人，也不会武功，平日里只管着庄子上下杂七杂八的俗物。这次探查少庄主被劫之事，李子没有参与一点，甚至连人员调派与信息传递都一分不晓。柳明重看见是李子，也稍稍松了口气，毕竟这位管家来寻他，带来的必定不是少主的恶讯。

　　“庄主，少庄主已经安全回来了。”李子犹豫了一会儿，走进书房里掂量着先报了喜讯。他并不知道沈醉与庄主之间发生了什么，虽然这几日有些疏离，但前些时候当真是父慈子孝，而沈醉又一再强调不要将他受伤的事告诉庄主，李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他的事。

　　柳明重一听之下，自然是惊喜万分，忙从桌案后站起走了出来。朝着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一手拉着李子问：“黎儿可有受伤？他是如何回来的？是谁救了他？可知是什么人劫走他？”

　　李子被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迷糊，这些个问题又都是牵涉到沈醉的，受着沈醉的托寄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瞧着柳明重又是焦急的神色，李子被逼得急了狠狠咬牙无奈道：“老奴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少庄主是沈公子救回来的，但沈公子送少庄主回屋之后便昏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至于少庄主那儿，老奴不敢多问。”

　　关于沈醉的伤势，李子完全是说轻了的。半襟子衣衫全被血迹浸透了，守着少庄主在庄门口的时候，那鲜血还在往下一滴一滴地掉。沈醉坚持送少庄主回了屋，看着几个丫鬟好好伺候着，一口气松下来就倒了。李子命人将他送回屋请大夫，想跟着去一起看看又被少庄主叫住，要他来通知庄主。

　　柳明重一愣，旋即舒展开眉眼笑了起来。沈醉消失这几天竟是去救少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想通了，愿意效忠少主共谋复仇大业？这辈子阅人无数，总不该这时候栽了跟头，沈醉起先拒绝也许是一下子无法接受那么多的信息罢了。

　　李子架不住柳明重一再询问，但字里行间有完全不提沈醉，心中有万分担心沈醉的伤势，便动了心思劝道：“庄主要了解事情究竟只要一问少庄主便可。”

　　柳明重听了，便赞是好主意。这一去，他不仅能够问出那劫掠之人的身份来历，并可藉此推测其意图阴谋，他甚至能够顺便探听沈醉的心思，看他是不是真的回心转意，赴身复仇大计之中。

　　柳明重急急地赶到雅致舒适的小屋里，只见柳笙黎披着件绒衣慵懒地靠在躺椅上，身边两个貌美的丫头轻轻摇着香扇默默注视他，竹榻椅子边上还放了个燃着熏香的小炉子。柳明重进了屋，站在几步开外将柳笙黎上下瞧了个仔细，确定他毫发无伤甚至比寻常之时面色还要红润，放下一半的心终于彻底着了地。

　　丫头瞧见他要出声行礼，柳明重只摆了摆手让他们将手中之物放下，轻声退开。柳明重坐到躺椅边的小凳上，拿起一把扇子轻轻摇，且是一脸的幸福享受。柳笙黎觉察到微风变化立刻张开了眼，瞧了半天道：“爹，您摇扇子的功夫可没有小红小绿好，这活就别和她们抢了。”

　　柳明重笑笑将扇子放下，扯了绒衣替柳笙黎仔细盖好，才道：“这些日子一定受苦了，都怪爹没用，不能查到匪人的来历。你可知道劫持你的究竟是什么人？”

　　柳笙黎眨着眼想了想，说话的时候又是咕噜噜转着眼珠子，似是十分刻意，“那天将我劫走的人在出了城之后就打晕了我，等我醒来的时候只见到沈醉一个人。之后我便一直与沈醉在一起，到此时此刻也未见过别的什么陌生人。”

　　“除了了沈醉之外，没有见过别的匪徒？”柳明重隐隐惊讶，想了一想又紧蹙了眉头。蛮力敲晕一个人不可能昏迷几日，那日劫掠之后到此时至少有五六日时间，若柳笙黎说的是事实，那么沈醉便不只是救出他那么简单。

　　这一场神秘的绑架，加上沈醉对此的奇怪反应，柳明重开始怀疑是他设计了这场阴谋。先前还只是不帮忙，现在反过来恩将仇报，柳明重恨重了几分直想咬牙怒骂。安慰了柳笙黎几句，柳明重便满脑子都是愤怒地去找沈醉，甚至有将他抓起来拷问一番的冲动。柳笙黎看着柳明重怒火冲天，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中秋放松，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