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两年后。
东1区主办校并不好进，许尧在校长的再三推荐下，才被接待进来作为参观学生。展示完自己的项目，他才觉得几位老师对他的态度热切了许多，并破天荒地第一次被带去食堂餐厅。
这一年的这一天，一切新闻媒体主角都属于一个人，上到政府部门下到市井小区。许尧吃着饭，都能很明显听到四周对她的讨论。
“哎，那个冠军今天好像就来报到了。”
“这么快？东1重金挖人吗？”
“听说下了血本，扬眉吐气。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
“关键吧，这妞长得——”
隐秘的语气被一声冷淡的轻呵打断了，“长进了你？”
“善哥……”陈明铭嗫嚅，终究没再吭声。谢善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定定看了他们几眼才坐到旁边。
周围的人都些微安静了下来。有的是因为不明白为什么陈明铭会对着谢善服软，有的是在八卦今天谢善破天荒地也来这里吃饭了，只有陈明铭如坐针毡，飞快扒了几口饭就告辞，包都落下了。
斐扬文见状问谢善：“你这小堂弟怎么还这么怕你啊？”
“童年阴影吧。”
“你今天来这吃饭，闲着呢？”
“来听点消息。”
谢善的毫不避讳倒是让斐扬文愣住了，一向言辞犀利的他竟然结结巴巴地问：“什么，为……为什么？”
谢善放下餐具双手抱胸，腿也伸直斜斜搭在地板上，黑长靴跟把平滑的瓷白地板出一声响。他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远望，许久后说：“就是好奇，就是在意啊。”
斐扬文视线从行往下看，停在谢善系得一丝不苟的领扣上恍然大悟：所以那是一条美人鱼。
餐厅门口突然一阵阵骚动，几个警卫都往那里走。用餐的学生及老师们见惯不惯，被没有被这个小插曲打扰。直到人群里有人说了一个名字，爆炸反应般越来越多的疑问跟附和，还有一些人第一时间冲到门口，以震惊的表情跟用力的点头回应那些在等到结果的好事之人。
那个传闻中的冠军，就在现场。
她就在餐厅门口。
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楼上楼下众人的眼神都都钉在那扇玻璃门上。很快，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她脸上一点异样也没有，或者说，此刻她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她只是抓着另一个学生衣襟，把对方半带半拖进来，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说：“你看，我进得。所以她也进得。”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是个胆怯的女生，脚步轻轻并不敢抬头。许尧看着看着，想笑，又想哭，思绪一下子能回到多年前。
许尧出生在晃晃荡荡的海上，几片家用特制塑板将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人口圈圆起来，如同他，如同他的父辈。塑板在水面上，四面八方的牵引针从黑黢黢海底探起，牵住了他们的“房子”，也牵住贫困的一代又一代。
自幼童起，他身上的疤痕数不胜数，来自家人的，来自半吊子老师的，来自生活在同一片贫瘠之海的混沌的人。
被困住的人，根本不愿意见到谁能逃出去，于是他们以唾骂腐蚀聪慧，以孤立轻贱勤劳，以仇恨蔑视善良。
特制的塑板沉重无比，塑板与塑板之间时不时碰撞，嗑出瘆人的哀嚎声。
这是贫民区的大海。
“你以为你十三岁了还能继续去上学吗？”
“还发明，哈哈哈哈穷人就是屁，是垃圾！”
“异想天开的狗杂种！”
土地太少了，只有重要的地方才能踩到充实的厚重的地板。即便是许尧的学校，也只是由一块块破碎的地砖组成的。头颅被抵在那些砖面上的时候，许尧却想：“如果自己也能创造出像土地这样厚重、令人感到安全的东西就好了。奶奶说她从来没有上过学，没有去过更远的地方，这辈子没有站过不颠簸的平面。她死前，都不知道世界上天然就存在永远不会晃动的平面。”
有时候想得远了，被挨打的时间就过得快了很多。
但是那天，他想着想着，身边突然传来惊呼声。
许尧不敢抬头，也不习惯抬头，他只是听见四周不停有各种声音，就像课本的视网那样生动，哎呀声，咆哮声，怒骂声，最后变成求饶。
许尧盯着地板，头颅低得不能再低。
紧接着，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是位女士，而且是个很年轻的女士。他听见她说：“你们的恶意是绑不住他的。”
许尧忍不住抬头，只看到逃窜着跑走的人，以及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的她。
她摘下手套，伸手示意要扶许尧的动作把他吓得一颤。但他还是哆哆嗦嗦握了上去，那一刻，不知为何，许尧心里想的就是，我必须要握上去，握住她。
她连口罩帽子也摘下来了，额间星落零碎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多少年后依然标志性的亮得灼人的眼睛。
许尧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个场景：贫民的海面是肮脏的，偏僻的，多少年都很难见到生人。她笔直站着的时候，令人不由肃穆起来，然而海风似乎很喜欢她，傍晚的海风氤氲把她的发尾都粘湿了，她只是站着，就让人十足向往。
良久，她突然笑起来，笑容像热血漫画里永远不会被打败的少年主角。她说：“我叫雪多。”
她永远充满生机，身上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永远敢于对恶意斗争。就像现在，这个新闻里被大肆褒奖的百年来唯一冠军，捏着她有力的拳头挥向一位欺凌弱者的贵族。
砰的一声，四下寂静。
这位冠军声音透亮，既不自傲又不矜持，用像在讲道理那样认真的表情说：“你打她一下，我也打你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